第四十二章 师兄,我能偷袭你嗎?
先将卡洛尔送回学校，约莫到晚上十点過，莱恩才开着车来到了华租住的小院，刚一下车，便有些傻眼。
面前是一栋待院子的两层楼房，房屋表面贴着瓷砖，院门斑驳，還残留着半张对联的红纸。
這就是神州随处可见的农村自建房，周围都是一片片农田菜地，马路对面，還有一個蓝色屋顶的厂房，紧锁的门内，土狗汪汪叫着。
另外的房屋都在几十米外，看不到几盏亮灯，除了狗叫就是夏天的蝉鸣声。
何止是清净，简直是人迹罕至。
“你一個女孩子住在這当真不怕？”
“不怕啊，還沒城裡那么闹腾，反正在老家不也经常去乡下嗎？”华正在开门，指了指周围那些黑灯瞎火的房子，“上個月之前其实有很多人住的，后来政府不是鼓励迁居嗎，他们也都搬走了，可让我省了两百多块的租金。”
看华一副捡了便宜的模样，莱恩搓了搓额头，他這位师妹又固执又笨，换個机灵点的来，估计還能反要一笔看家费。
這鬼地方哪是人住的，本地人只要离开，谁吃饱撑得跑到這来租房。
他提着箱子迈上台阶，随口道：“你不怕鬼？”
“世上沒有鬼，倒是有贼，不過都被我给揍跑了。”华扬了扬小拳头，总算出现了一抹得意，“来吧师兄，快看看我住的地方。”
门内是個小院，大概有一两百個平方，华收拾的很干净，房主的杂物都被堆在墙角用三色防水布给遮挡起来，院子裡最多的就是各种健身器材。
自制的单杠，人形木桩，堆起来的沙包，還挂着一些衣服。
“不错，果然沒放弃练拳。”莱恩背着手连连点头，他以前代师授课，也算半個师傅。
“您的话我都记在心裡，我学习也很好，期末测验全校第一。”少女忽然变得活泼了一些，好像终于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
见她‘快夸我’的表情几乎写在脸上，莱恩从包裡掏出個盒子，直接扔了過去：“看来我這礼物不得不送了，拆开看看。”
华赶紧拆开，见裡面是一副虎指，也不知道是什么金属打造，看起来就很珍贵。
少女愣了一下，然后紧紧攥在掌心，郑重的点头：“我会继续努力的。”
“你已经足够努力了，有时候我反而希望你轻松一些，做点更像你這個年龄的事情。”莱恩泛起了几抹温柔，华与凯文不同，从一开始就把她当成妹妹来看，沒有参杂太多心思。
“咳咳，比如穿些漂亮点的衣服。”
华茫然的转過头，看到墙角晾衣杆上的，正挂着几件短裙還有带卡通图案的胖次，那张脸顿时就红了起来，飞快地冲過去把它们收进怀裡。
“不是的，這是前几天卡洛尔来玩留下的！”
少女顿时惊慌起来，再也看不到刚才那种古板、正经模样，而莱恩也不像对待梅比乌斯那般开玩笑，稍稍移开目光。
“我其实是在鼓励你，别把我看成老古董了。”
“那......我试试？”
“咳咳，多尝试一下总归沒错，话說我住哪啊。”莱恩觉得這气氛有些怪，干脆岔开话题。
“一楼，房间已经给你准备好了，網络我也检查過，不会耽误事的。”
华带着莱恩往裡走，這自建房很破，甚至沒几件家具，但收拾的非常干净，所有物件就跟有强迫症似得摆放的整整齐齐。
堂屋的桌上甚至還有一桌饭菜，都是些江南的家常菜，全都沒有动過。
“我怕時間不够，就把晚饭提前做好了，你要不去洗個澡，我很快就把菜给热了。”
“沒事，我稍微坐坐就行，還怕我客气不成？”
“倒也是，那你先休息。”
华拖過来一张躺椅，麻利的拿着盘子就往厨房去，之前莱恩在她家武馆住了整整半年，哪還有半点生分。
莱恩则坐在躺椅上，這椅子有些破，连接处都用铁丝固定，只是女孩细心的将铁丝头给缠了起来，再往上看，则是斑驳泛黄的天花板。
一時間，他什么都沒想，只听着厨房裡锅铲响动，那颗永不停歇的大脑也彻底放空。
闻不到血腥味，也沒有那些深奥的研究，更不需要与人斗智斗勇，回到沧海，见到华之后，莱恩最大的感觉就是普通。
沒错，仿佛变回了普通人，時間在琐碎的杂事中悄然离去，化作尘烟消散。
只是，這种感觉他并不讨厌。
‘一直在想怎么对付第三律者，也该歇一歇了。’
纵然沧海市很有可能灰飞烟灭，可那与现在有什么关系，命途的理念其实也很简单。
放眼星空，立足当下，未来是一步步走出来的，尽情享受此刻就好。
看着泛黄的天花板，莱恩渐渐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便传出鼾声。
“饭做好......”华端着盘子走出来，看到莱恩睡着，本能的放轻脚步。
果然是累了。
她将盘子放下，微微俯身，仔细打量着男人，绿眸流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稍過一会儿，干脆拖了根凳子過来，撑着头静静看着对方。
‘师兄是有大秘密的人，以前就经常失踪，說去霓虹求学，但我才不信。’
华脑子裡冒出這個念头来，這是直觉的回馈，還记得有一次对方回到武馆，虽然掩饰的很好，但无意间也看到了枪伤。
只是莱恩不說，她就不会问，根本不在乎那些秘密。
“這次急匆匆的回沧海来，也是有正事要做吧。”她自言自语着，有些想触碰這些秘密，可到头来又咽了下去，只将双手捧在胸前，心中唯有两個念头。
第一個跳出来的念头，是卡洛尔给的书。
這是偷袭的好时候！
不对，我胡思乱想什么呢。
她赶紧甩了甩脑袋，恢复正常，自言自语道：
“如果，我能帮得上忙就好了。”
“嗯？”
即便是声音很小，警惕性十足的莱恩也醒了過来，睁眼一看，就见到近在咫尺的清秀脸庞，那清澈的翠色眸子中還倒映着自己。
他沒有闪躲，也沒有迎上去，只抹了把脸：“我睡了多久？”
“不久，差不多十分钟。”
“睡得可真沉，感觉就像睡了好久似的。”莱恩伸了個懒腰，果然很奇特，這么几分钟就让他精神奋发，“你盯着我看干嘛，赶紧吃饭。”
“好，我去盛饭。”女孩轻轻起身，走到厨房门口才转過头来，淡淡道：“师兄，我觉得有时候你比我還紧张。”
莱恩出神刹那，随后摇头自嘲，這丫头的直觉還真是厉害。
很快，菜便端上桌来，青翠小炒、白斩鸡、糖醋裡脊，味型清淡，看上去每一個都下了番功夫。
作为武学世家，华的家规很严，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伴着微微蝉鸣，屋内只有筷子与碗触碰的声音，莱恩添了第二碗饭，终于打破了這阵沉默。
“你有什么想问的就开口，我看你憋得挺难受。”
“哪有。”女孩稍稍抬头，白了男人一眼，又思考刹那，才低声问道：“我只想问，你這次准备待多久？”
“很长，或者很短，区别在于我等的人什么时候出现。”莱恩喝了口菜汤，又给华夹了块裡脊，“多吃点肉，看你怪瘦的。”
等人？什么又叫做很长或很短，而且我一点也不瘦。
华习惯了莱恩的神秘，暗自祈祷他待久一点，這时又听对方发问。
“华，你们什么时候放暑假？”
“期末考试已经完了，等散学典礼吧，当然，我不急着回去的，可以在沧海市打工，顺便陪你等人。”
最后几個字几乎轻的听不到，莱恩也确实沒听到，只一边吃菜，一边說：“别等散学典礼了，把东西收拾一下，周末就回老家去，如果可以的话，把你那朋友也给带上。”
哐当。
饭碗掉在桌上，莱恩一抬头，看到华正盯着自己，几乎把不爽写在了脸上，愠怒之下，表情也生动了许多。
“师兄，你要做大事？”
“嗯，這件事你应付不来的，听话，我沒有赶你走的意思，但要为你的安全......”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可能永远被你和父亲保护。”
华的声音一下子拔高，看得莱恩直眨眼，他還是第一次见到华這幅模样。
但莱恩也不笨，倒也明白她为啥激动，偏偏律者、崩坏什么的又沒办法解释，有些头疼。
正想着，就看到女孩放下碗，大步走到院子中，对着沙包就是一拳。
砰——
麻袋直接爆掉，砂砾簌簌落下，女孩转過身，英气逼人。
莱恩端着碗，慢慢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說什么好。
小孩子脾气？
华现在就是個十七八岁的小孩子，远不是后世那個赤鸢仙人，况且性格本就一根筋，受的教育也最为传统，可不就是個小孩子。
“是我错了，你毕竟是十三英桀之一，沒点脾气怎么能行。”
他低声自语，缓缓起身，默然不语的从华身边走過，攥起拳头打向旁边的沙袋。
轰——
這一拳并沒有打爆它，而是直接把沙袋轰得无影无踪，那些破布甚至飞到院墙外面，溅起的砂砾打在华的身上隐隐作痛。
女孩瞪大眼，翠色的瞳孔收缩，這简直就是一個人形怪物，打得哪是拳，分明就是火箭筒。
“我即使拥有這份力量，也应付不来之后的事情，你现在明白了嗎？”
华沉默了，她知道莱恩从来不会欺骗自己，潜台词是自己留下来会成为累赘。
强烈的不甘涌上心头，让垂落的双手微微颤抖起来，過了数秒，她忽然昂起头。
“师兄，你能一直庇护我嗎？”
這丫头還不肯放弃啊，而且谁說她呆板的。
這問題角度奇异，莱恩也不像编造個一戳就破的谎言，只得摇头：“不能，未来每一個人都会被卷进去，是死是活，全凭自己本事。”
“那不就得了，我迟早要面对，有你在我身边，岂不是更安全？”女孩脸上涌起倔强，甚至有些开心。
果然一根筋，反正打嘴炮是沒用的，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干脆找個小型崩坏让她体验一下。
莱恩很清楚华的性格，這么說下去除了面红耳赤，沒有半点效果，他倒沒觉得這是针对自己，只从常理推断：
一個十七岁的女孩当然对‘裡世界’充满了好奇，甚至還有点英雄情节，估计把我当成暗中拯救世界的特工了。
偏偏我能做到的，就是尽量不让你被真相毒打。
“明天早点起床，我要检查你功课。”
莱恩丢下這句话转身就走，让华呆愣在小院中，過了好几秒，這才明白莱恩同意了。
同意她的帮助，同意她接近真实的世界。
她看向旁边破烂的沙包，不禁握紧了拳头。
终于，让我等到了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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