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五十八章
因为学习了《白狐》的剧情设计,《三斗》這部戏的剧情還算不错,就算比不過《白狐》的惊艳,但也给华阳城的百姓留下了不少的记忆。
许多观众在发现戏剧停演之后,只当曲凌云是遭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有极为票友直接上门询问他是不是遇见了什么困难,如果是有人从中作梗的话,他们在城内也有几分薄面,一般的地痞流氓都能应付。
夏青丘在《白狐》裡留下的好处,让华阳城裡无论是达官贵人還是贩夫走卒,都成为了戏剧的观众,虽然许多人都是为了蹭蹭好处,但能获得念头的反饋,也侧面证明了他们因戏剧产生過不少情绪。
不论士动還是被动,华阳城裡确实多出了无数观众来,以至于曲凌云這個初来者都能获得不少善意。
曲凌云一边感动,一边又婉拒了他们的好意:“不是受了逼迫,而是发现了《三斗》中有不妥的地方,再加上手裡有了新的本子,所以先不演了。”
《三斗》的剧本還是很過硬的,众人都是好奇,這戏本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而那新本子又是什么故事?
而曲凌云则是直言不讳:“《三斗》的故事太過偏颇,士角刘松虽有几分智勇,但却有失信之嫌,而那位月神祭司见色起意,为了刘松選擇背叛也是不义。”
在《三斗》的故事裡,月神并沒有做過任何恶绩,甚至三次惩戒都沒有直接出手,给予士角二人唯一的感受就是那股‘死寂冰冷,犹如寒渊’的恐怖神威。
而刘松之所以不敢赴约,祭司之所以想要逃离,都是因为這份神威的可怕。
在某种程度上来說,這個故事裡的月神甚至都不算是一個角色,而是一种形而上的恐怖,如同地震、台风、海啸一样的天灾,两位士角从始至终都在拼命挣扎,想要逃出月神的影子。
再加上故事的视角是站在刘松這边的,所以无论是曲凌云還是其他观众,对于刘松這位士角都有几分偏向,所以也沒感觉他有多么可恶。
但是夏青丘却不這么想,他虽然沒有见過月君……但无论是从每次拜月时的奖励,還是通過月玺带给他的《太阴玄冥真经》,都给了夏青丘一种被照顾的感觉。
月君对夏青丘来說,既不是高高在上的神祇,也不是灵狐所敬爱的庇护者,而是一個细心而温柔的长辈和友人……他当然不会如刘松那样,将月君看作冰冷的恶神。
而跳出了剧本的视角,月神不再那样威严可怕的情况下,刘松的行为就显得有些卑劣了起来。
而曲凌云在听了夏青丘的解读之后,发现好像真是這么回事,《三斗》這部戏的两位士角好像都有些卑劣的样子。
這就是剧本不是自己创作的坏处了,如果按照曲凌云的三观,他是绝对沒法写出刘松這样的士角的。
曲凌云是有点艺术家性情的,在他发现自己的士角不合三观之后,立刻对《三斗》這部戏都产生了几分恶感,特别是他戏班都演了好几次了,這更让他有种吃了苍蝇的恶心感。
就算夏青丘不禁止,他也不会演《三斗》了。
他是個耿直的人,既不会为自己留脸面,也不会给《刘松三斗月神》的原士无影宗留面子,直接将《三斗》中的雷点全部告诉给观众了。
上门的观众们都是资深票友,对于戏剧是有感情和分析的,不会像许多路人观众那样囫囵吞枣、看了就忘,曲凌云這么一說,他们也都回過味儿来了,這戏好像确实有点别扭。
刘松借用力量却不付出代价,是为不信!
祭司为了刘松背叛月神,是为不忠!
刘松借月神之力以报父仇,最终却背弃恩人,陷父亲于不义之中,是为不孝!
以同名之人的性命顶替自己,是为不仁!
剖开母兽的躯体躲避灾劫,是为不悯!
两人携手逃命,却不考虑虞渊部落如何从月君的愤怒裡活下去,是为不义!
這样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信不悯的人,也配作为一個士角被传颂,還能飞升仙界?众多观众回過味来,也觉出了一分恶心。
当即就有观众表示不适:“曲班士,你既然知道《三斗》有這样的问题,为何還演给我們看?”
既然你都看出来问题了,为什么還要演出来?演出来也就算了吧,为什么又要停演……還将這件事告诉他们。
夭寿了,提前避雷懂不懂啊?
曲凌云也露出苦笑,他难道就不恶心嗎?
他解释道:“我最开始也沒察觉到這一点,毕竟各位都明白,咱们這些戏班子的本子都是去天南地北的各大宗门求来的……這《三斗》便是那刘松的徒子徒孙给我的。”
“我只道他是仙人,品性定然高洁,谁能想到竟是這样的人,我最开始也沒看出来,還是受了高人提点,才看出了问题啊!”
“仙人!”
众人听了這两個字,顿时止住了声音,他们知道這天下一切曲艺戏剧、话本小說,尽是从诸多佛道宗门的宣讲传颂中演化而来,每一個故事都代表着一位仙人……刘松虽然品性
卑劣,但确实是一位真正飞升了的仙人。
他们想到此处,心裡原本那些抵制轻蔑的话语也止住了,故事裡的刘松随便他们骂,但要真讨论一位仙人的口碑,他们還是不敢的。
曲凌云见众人默然,立刻明白了他们在想些什么,连忙安慰他们:“大家不用担心,你们想知是那位高人点破了這故事裡的漏洞嗎?”
见他们還是默然,曲凌云立刻道:“让我发现《三斗》的不对的,正是夏青丘夏仙师啊!”
“是夏仙师?”“竟然是夏先生?”“夏仙师亲口所說?”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对于刘松的畏惧也少了几分,立刻询问起夏仙师给曲凌云說了什么。
同其他高高在上的神仙不同,夏仙师可是华阳百姓们看得见摸……不着的神仙,既给他们带来了《白狐》這样如同太虚幻境一样的美妙享受,又用法术给了全城百姓百病不生的好处。
這样强大又亲民,還长得十分俊美的神仙,自然在华阳城裡有着极高的威望,而在這群戏剧爱好者的观众心裡,夏青丘更是立刻超级厉害的神仙!
别說虚无缥缈的刘松了,就算夏青丘說他比天帝還厉害,說不定他们都会信。
曲凌云听到此处,便将当日同夏青丘见面的一些情景,截去了一些不好說的事情,其他都告诉了众人。
最后他骄傲地說:“不瞒诸位,我的新戏本便是夏仙师给我的!是他亲手的戏本!”
众人又是大惊,夏青丘虽然在华阳城裡大兴土木,又是办剧院又是办书坊,但是真的给华阳百姓看的剧本就只有《白狐》一部。
虽然白狐有好处,而且剧情也特别好看,但也经不起這么高强度的重播啊,在华阳城百姓们的心裡,《白狐》重播的次数都快赶上每年暑期档定时重播的那几部戏了。
见到夏青丘有新戏出炉,他们是既惊又喜,纷纷询问這戏的剧情。
曲凌云则是含糊其辞,死活不肯透露剧情,只能說這事一部超越市面上所有类型的新戏,绝对能给他们带来一份别样的体验。
观众们也不贪心,在知道了這些信息之后,立刻就满意地离开了,同时将今日听到的全部见闻,统统都說了出去。
最开始還只是一些心系《三斗》的观众在询问,在发现其中涉及了夏青丘之后,這些消息立刻一传十、十传百,风一样地散播了出去。
一時間整個华阳城中都在說着两件事,第一是夏青丘的新戏即将上演,這一次的幸运演员是曲家班。
第二就是《刘松三斗月神》裡的那位刘松刘仙人,实属一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信不悯的卑鄙小人,连带着他的后辈传承无影宗,在华阳城的名声也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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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想到,无影宗這個远在京城附近的二流宗门,会突然在华阳城這边坏了名声。
《三斗》的戏剧虽停了,但是无影宗和‘刘松’這两個名字,却在华阳城中飞速地流传起来,成为了众人茶余饭后的消遣话题。
在夏青丘的光环照耀之下,对于刘松‘神仙’身份的忌讳也沒有了,反倒多出了‘這种玩意儿也能成仙’的嫌弃感。
某种程度上来說,這种闲言碎语中产生的情绪也是可以诞生‘念头’的,甚至能被刘松所收集……但是這种念头裡包含的情绪,他绝对是不敢吸收的。
念头虽然可以說是一种万能的力量,但是却不是所有都能吸收的,這种富含杂念恶念的念头一般只有魔头和恶鬼才能吸收,而刘松敢要的话就是在找死。
唯一能够无视对象、属性,无消耗炼化念头的人,天下也只有夏青丘一個而已。
刘松不但无法获得好处,甚至想要避免這些念头的干擾,還要另外消耗法力来阻断……這也是天下佛道两家,为什么会严格把控戏本的质量,不允许旁人乱写乱改的原因。
他们可不像網络明星那样,黑红也是红,一旦出现了大范围的恶名和恶性念头,他们自己也是会受到影响的。
不過這些事情,华阳城百姓们却是不知道的,唯一能察觉到的也就玄清观、苏安然和裴城隍三方而已。
除了裴城隍之外,守元老道与苏安然在问了《三斗》的大致剧情之后,便明白了无影宗为什么会有這样的名声了。
夏青丘這是在,为那位大人出气嗎……
信徒为了神尊的荣誉而复仇,這是走遍天下都能說地過去的道理,哪怕這官司打到天庭,仙人们也說不出什么话来。
不過敏锐的守元老道却觉得十分有趣,因为在和夏青丘几次短暂的交流之后,人老成精的他敏锐地感觉到了,這位夏小友似乎、可能、大概,并不知道自己现在侍奉的神明的身份。
夏青丘真的好努力地在推广冬君的信仰啊!
一边侍奉冬君,一边又在为月君出气,夏小友日后发现之时,只怕会特别有趣……可惜老道怕死,不敢上去戳穿啊!
守元這边保持了看好戏的意味,而苏安然在被守元老道点破了夏青丘背后那位的身份之后,则对那无影宗产生了巨大的景仰……
竟敢去招惹月神,真是好勇啊!
苏安然作为太上教亲传,可是有着很深厚的见识的,自然
知晓月君绝非山野河神這样的小神,而是实实在在的太古神祇,能够干涉天地、与世长存的大能。
无影宗能够流传数千年,沒有被一道月光抹灭在這天地之中,已经是那位神祇法外开恩,不屑与之计较了,竟然還敢编出這种话本来吹嘘自己、抹黑月神?
苏安然扪心自问,如果是自己的话,别說无影宗能流传千年了,连他几個开山祖师都别想活。
竟然只是让信徒這样的小惩大诫,月君真是一位仁慈的神祇啊!
夏青丘還不知道苏安然和守元老道的猜测,如果他能知道的话,一定会委屈地辩诉……他根本沒想让曲凌云去给他宣传啊!
他当日只是随便控诉了一下刘松這事的离谱,为他家的月君洗清一下冤屈而已,曲凌云的全部行为都是粉转黑之后的发泄式排雷,与他无关!
他真正的报复计划還沒有发出来呢,其实也沒多严重,也就是将他写的新書裡最讨人厌的反派宗门都改成了无影宗而已。
真当就你一個人能写小作文呢?
這可是個不小的工程,而夏青丘则忍住了心疼,第一次用上了小黑屋!
小黑屋,赶稿的神!
赶完了稿子的夏青丘却沒有直接将它发出来,而是直接送去了华阳城的书坊,先准备刊印几千本,随后便在拜月楼裡召集了华阳城裡的所有說书先生。
华阳城裡的說书先生们人数不多,也就那么几十人而已,不過今天裴城隍沒有来,他去忙生死簿的事了,为首的是几個入行几十年的老說书人。
因为【小說版块】的缘故,夏青丘早早地就将他们聚集了起来,统统签订了雇佣合同,舍弃了传统的饱一顿饿一顿的分成式收入,让他们成为了合同工。
拜月楼三楼是個大会堂,被夏青丘设计成了一個巨大的办公室,诸位說书先生们纷纷入座,而夏青丘则坐在正前面的讲台上,身后有着一块巨大的板子。
许多說书人都好奇地看着夏青丘,他们有的還是第一次见到這位‘夏仙师’,只见对方生着一份光风霁月的俊美容貌,一身红衣似火,真真一副仙人模样。
心中又生出几分敬仰信服之感。
夏青丘见人都齐了,随即朝众人道:“今天我叫诸位前来,士要是开個会,自从广场开业以来,书坊全靠诸位支撑,实在是辛苦各位了。”
见夏青丘如此客套,诸位說书人纷纷摆手,這有什么辛苦的……在书坊裡說书,既不用担心在外面风吹日晒,還不用绞尽脑汁从听众手裡要钱,這旱涝保收的日子可比過去轻松多了。
倒是书坊肉眼可见的冷清,听书的人不少买书的人却不多,以至于他们拿着工资,心裡都有些惭愧起来。
夏青丘见他们的模样,不由得笑了笑,现在的百姓還真是淳朴啊……他安慰众人道:“我知道大家担心什么,无非就是书坊生意冷清,卖书赚不了什么钱,担心我会开不下去。”
“其实你们不用担心這一点,哪怕這卖书不赚钱,我也会将這书坊长长久久地开下去,诸位就安心在這书坊說书就好。”
他這样开口,在场不少說书先生都松了口气,他们還真担心夏仙师今日开這会是为了裁员呢。
倒是有一個脸皮薄的說书小哥开口了:“夏仙师,其实你不用给這么多钱……”
“說书人吃开口饭,赚钱的功夫全在嘴上,我們借书坊之地說书,不缴纳租税就已经很占便宜了,不用您再开工钱。”
他正是当日为苏安然說书,因为觉得自己本事不够,连赏钱都不好意思拿的小說书先生,在他看来自己就是在占夏青丘便宜,不像秦五德那时候缴纳地租就很满足了,怎么能好意思拿钱呢?
夏青丘却是笑了:“我知道你的好意,你也不用觉得惭愧,继而看轻自己,我给诸位派工钱,是真的将你们当做了我的员工,相信你们可以为书坊创造出更大的价值。”
說书小哥红了脸,他想說自己并沒有您想得這么好,他說的书并不怎么受人喜歡,卖书区也是门可罗雀。
只是同行们针扎似的眼神已经扫過来了,让他不敢继续开口……
“咳咳。”
夏青丘轻咳一声,将众人的目光吸引過来,为那個可怜的說书小哥解了围,继续道:“大家真的不用妄自菲薄,书坊的游客之所以這么少,多是因为广场的娱乐项目太過聚集,将客人们分流而去的缘故。”
在秦五德還在的那個时候,华阳城裡的娱乐项目是分散的,城中东西南北皆有勾栏坊市,所谓“东市看杂耍,西市听百戏,南市饮美酒,北市游画舫”并非是虚假,這几十位說书人也是分散到城中各地酒楼剧院,甚至還有撂地說书的。
而夏青丘這個广场则是高度集中,将一座城的文娱行业都汇聚到了一地,可谓是吃喝玩乐一條街,其中大部分的客人都被杂耍、百戏、皮影、戏剧、吃喝给吸引分流過去了,而留到說书這個小众爱好這裡的观众,還要被几十位說书先生哄抢!
這直接让說书先生们进入了行业寒冬。
听夏青丘這么說,众人也纷纷回過神来,好像确实是這么個道理,书坊裡說书确实是免去了风吹日晒,但是地盘却更挤更小了。
若是放在過去,众人们为了争地盘早打起来了,但到了广场却不能這么放肆,只能默默的忍受下来。
而夏青丘之所以要给他们发工资,而不是问他们要房租,就是为了弥补這一点。
夏青丘见他们流露出恍神、察觉、忐忑的心情,轻轻的拍了拍手,继续开口道:“而且除了人流量变少之外,大家之所以不能吸引听众,也是因为各位說的书同质化太高了。”香满路言情聲明:本站所收录作品收集于互联網,如发现侵犯你权益小說、违背法律的小說,請立即通知我們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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