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
夜色方降,便已经黑得异常厉害,如墨。
石城的四面八方被深沉的黑暗所笼罩,唯有清晰的涛声从其中传来。
那是莱河的波涛声
石城建在山下。山下,城外,流经一條汹涌大河,唤作莱河,是附近几個县,一方地区共同仰赖的水源。過石城时,因经過地势险要的山峡,而水深浪急。
出城一段距离之后,石城大部分看热闹的,也都不再跟随。
送亲队伍的火把依次亮起。
苍茫黑暗中浮着几点橘红色亮光,像随时会被熄灭的微弱喘息,照着人们森冷的神情,也在新娘们的嫁衣上投下幽影。
到河边,水流、涛声愈加清晰。
河旁,有一條山道。
送亲队伍抬着肩舆轿子,举着火把,沿着這條山道上了山,很快,到了一处山洞。
洞外,几丈之后,就是一处低矮的凸出山崖。崖下就是涛涛河水,浊浪不停歇地拍着山壁。
山洞又高又深,靠近洞口,刺鼻的浓重腥臭气息就钻入鼻中,好些青壮都差点呕出来。
洞口设有祭坛,挂着结婚用的牵红,设有香炉、神主牌。牌上写着“莱河水神”四字。但红布已经发黑,染透了腥液,不知是血還脓。
肩舆陆续停在洞口,青壮们将新娘拉扯下轿,逐個推入洞中。
其中为首的豪族家丁,对那些被捆住手脚,哀泣不已的女子說“這三日,你们在這裡静心待嫁。三日之后,河神就会来迎娶你们。期间的吃食,每日我們会定时拿上来。”
又对其他人說“這三天,哥几個轮流上来看着,城中各大家出钱,鸡鸭鱼肉敞开了送来随便吃”
听到“待嫁”二字,新娘们当中,立刻又有人哭号声更大,甚至還有咒骂。
家丁眉一皱,上去就冲着那咒骂的女子一记窝心脚“嚎什么河神老爷愿意娶你们,那是你们的福分再嚷嚷,连這三天鸡鸭鱼肉的日子都沒得過”
早前,還有人敬畏這是河神要娶的妻子,又有感念她们为石城而死的,也对這些女子至少生前客客气气。
各大户、豪族,道貌岸然地也說,要对這些河神新娘奉以嫁女之礼,河神来迎亲之前,需好饭好衣地供奉。
但时长日久,三十年下来,石城谁人不知她们不過是河神的饵食到了這洞中,就是砧板上数着的日子。
因此,送亲的差事就成了美事。该被這些女子享用的美食,到最后大半都进了送亲人的肚子,对她们的态度也多是连打带骂。
反正也不会有人活着回去告状。
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得让她们在河神到来之前活着,以及,家丁說“你们几個,上手占占便宜也就算了,谁敢坏了她们的清白,惹怒河神,我可不饶”
虽则沒人认为河神会真与這几個女子成亲,但最起码的表面规矩得有。万一惹怒了河神,就不好了。
闻言,颇有几個青壮便面露心照不宣的,嘿嘿的。一看就是被說中心思“那是,那是。我們最多就摸摸。”
也有几個嘀咕“都是黄花闺女,十四五岁的,送给鱼吃多浪费啊”
家丁上去罩着头就是一掌“下贱胚子,就算浪费,那轮得到你下年你家不许来参加送亲”
這下才沒有人說些什么了。
新娘们沒料到,自己要为石城而死,還要受此侮辱,一时都悲不可禁,但又怕挨打,压低声音,一片呜呜咽咽,在洞中幽幽远传。
在占够這些可怜少女的便宜后,来送亲的青壮大多恋恋不舍地撤走了,只留下了十五六人看守。等明日晚上,才会有人来替换。
火把就插在洞中的石缝间。
這個洞中,因三十年来惯例,所以有些桌椅、烛台、插火把的固定石台。
過了一会,有人探头往石城的方向一看,大喜“哟,酒菜送来了”
便一拥而下,去取酒菜。
因山洞附近的气味实在让人作呕,影响食欲。他们打算就在山下找块空地,弄点篝火,吃饱喝足,再送些残羹剩菜上来,让這些新娘填肚子。
只留下三人看守這些被严实捆扎的弱女子。
留下看守的三人,一個是麻子,一個是哑巴,一個是癞头。他们是队伍裡家境最差,地位最低的,因被排挤的,才会被留下干吃力不讨好的苦力,凑不上酒菜热的时候。便也懒得认真。
麻子靠着洞壁打起呼噜,癞头挑拣着最漂亮的几個少女說闲话,哑巴嫌洞中实在腥臭难耐,转去附近玩去了。
新娘们为自己的命而悲泣不止,癞头百般逗弄,动手动脚,她们也只是哭泣,或麻木地不說一字。
癞头颇觉无趣,就出去撒尿了。洞中只剩下麻子震天响的呼噜声。
刚出洞不久,溜达到附近的小树林,癞头的脖颈就一痛,人事不知地倒在了灌木裡。
林子裡蹿出来個蓬头垢面的纤细身影,她手上還拖着一個人正是出去玩耍却一去不回的哑巴,也翻着眼晕着。
她将哑巴往癞头身边一丢,看看自己跟鸡爪子一样干瘦的双手“原来以前按照網上练的打晕人的技巧,不是沒用,而是我以前力量不够啊”
做了一個劈晕人的手势,自得地嘎嘎直笑“這具身体,果然,够硬实這力气真不错”
便朝山洞而去。
洞中诸多新娘還坐在地上,在黯然垂泣。因洞中本就十分黑暗,即使点了火把,也仅仅多了些幽光。因這昏暗,她们余光看见洞口出现個黑影,只以为是哑巴或者癞头回来了。
等那人影一步步走近,才有人惊呼一声“你、你是谁”
等走到火把的光能照清身形的位置,她们才看清楚,来人根本不是哑巴、癞头,而是個子不高,身形纤瘦,蓬头垢面、破衣烂衫的陌生人。
這人手上還拖着個死猪般,生死不知的麻子
新娘们吓了一跳,往裡蜷缩一圈。
那人把麻子往地上一丢,环视一圈,径直就往其中一個新娘走去,比那些青壮還胆大,直接就动手就剥她的衣服
被剥衣服的新娘是其中年龄较小的几個,只有十三岁,今晚本就受够惊吓,见此,以为遇到歹人,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走开,走开,我是河神的新娘,河神会吃了你的”
那人被她的叫声吓了一跳,不高兴地說“嚷什么嚷”已经剥下了她的嫁衣外套。
然后,披在了自己身上。
新娘的哭叫声戛然而止,瞪圆了眼睛。
那人却還毫不客气地去扯她头上的盖头和头花,也往自己那鸟巢脑袋上簪。
偷、偷衣服的贼贪图這嫁衣值钱,還跟到這来偷
新娘正瞠目结舌时,那人解开了她脚上的麻绳,又把她手上的麻绳也解开,推了她一把,說“快滚”
“滚、滚去哪”
那人不耐烦“随便绕過第二條岔路的小道,那群人在那條道旁边的空地喝酒。”
声音挺好听的,只是略沙哑低沉,只能听出年纪不大,但听不出男女。
新娘恍然大悟,感激涕零地跪下“恩公,谢谢你来救我”
周围的新娘见到此,也都纷纷激动起来,叫着“也請您救救我”
“救救我”
也有好几個人在哭泣“可是我就算跑下山,又能去哪裡呢入了城,一定会被捉住,我爹妈也收了钱。不入城,附近都是荒郊野岭我的命好苦哇”
她们七嘴八舌,现场吵得像一大群鸭子。
那人觉得耳朵疼,大叫一声“都闭嘴谁說我是来救你们的”
他背对着洞穴深处,一边将一把勉强算有個剑形状的木料取下,用布條绑在背上,用嫁衣掩盖,一边沒好气地說“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他话音一落。所有新娘都鸦雀无声,不错眼地盯着他。
那人把眉一拧“看什么看,你们”
還是无人应声。
那個被他解开了绳索的十三岁新娘,站得离他比较近。
火光裡,她的眼神,慢慢从他肩头移到了更深远的,背后。
然后,她的眼神一点一点变得空洞。
下一刻,所有新娘都弹了起来。
她们明明被捆住了手脚,却那么直板板地,僵硬地,像偶人般,违背生理基本动作地,弹了起来。
她们不再說话,神情呆滞,无声无息地,将他围在中央。
从洞穴望不见的幽深处,响起了呼哧呼哧的声音,像某种生物不熟练的呼气声。
幽闭的洞穴忽然起了风,吹到他背上,湿气浓重,而带着极臭的腥气。
不远处的崖下,莱河的浪骤然急切,洞口祭坛上的神主牌呼啦倒下。
一個像喉咙裡含着痰的声音,断断续续,以奇异的发音方式,在洞穴回荡,似在耳边,又似在脑海响起
谁要带走,我的、新娘
一個弹凸出来,巨大如车轮的眼睛,在幽暗不尽的洞穴深处,睁开,盯住了刘丑。已改網址,已改網址,已改網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網址,新網址新电脑版網址大家收藏后就在新網址打开,老網址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網址会打不开的,請牢记:,免費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請加qq群647547956群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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