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案 亡命酒鬼(3) 作者:高不为 » 下午15:00,案情分析会准时召开。 成丽雅简要叙述了尸检情况。死者张义与郭平一样,死于饭后两小时内,死亡時間大约是5天前。也就是說,张义比郭平早死了4天,只是被发现的時間比较晚。死因也与郭平相同,静脉注射高度白酒或酒精,血管穿孔,导致大出血。尸体呈仰卧状,唯一的不同是张义的颈后沒有发现击打伤,法医组推断死者因醉酒完全处于意识不清醒的状态,以至未作任何抵抗。 李建强汇报了张义的情况。张义已经与妻子离婚,张义净身出户,搬到了出租屋。真实目的是以身无分文为理由,试图不赔偿那20万给谢平启,据此推断谢平启的家人有作案动机。 出租屋二楼的一個租户反映,五天前的晚上23:00左右,她去上厕所,在楼上看到一楼铁楼梯后的房间门口有人影。天比较黑,看不清楚,借着微弱的亮光,看到那人背后有白色的字母,好像是商标。凌霜把带字母的商标搜出来让她辨认,最后确定是adidas(阿迪达斯),据此可以推断凶手可能是喜歡运动的年轻人。 阎队提出了疑问:“张义死了五天了,他的家人为什么不联系他,也沒有报過案。” 凌霜解释了一下:“离婚逃债的主意就是张义出的,也是他安排的。妻子与他关系不好,他還嗜酒如命,本来就和他過够了。现在他又欠了20万的债,還为了照顾孩子的成长,愿意净身出户。妻子巴不得离婚,不可能主动和他联系。谢平启的儿子来找過张义的妻子,她把一切责任都推给了张义。谢平启的儿子骂张义不是东西,但沒有为难他们母女。” 韩文君汇报了走访谢平启家的情况。谢平启是一個事业单位的普通工作人员,收入虽然不高,但生活還算平稳。谢平启特别喜歡喝酒,死亡当天晚上,在一位办喜事的同事家裡已经喝了不少酒。回家的时候,路過大排档,又与同一小区的邻居喝了一些酒。在大排档隔壁的李家烧烤,碰到了郭平請张义和尚文清喝酒,谢平启是郭平的初中同学,所以又被邀請,喝了不少酒。最后由沒有喝酒的尚文清开车把谢平启送了家,结果出了意外。谢平启有一儿一女,女儿谢晶晶读小学,今年11岁。儿子谢豪读大二,今年20岁,目前請假在家,处理父亲的丧事和赔偿問題。 汇报完毕,韩文君作了补充:“我认为谢豪很符合凶手的特征。谢豪身高182厘米,读医科大学二年级,穿板鞋。噢,对了,强哥說有人在张义死亡的现场看见了阿迪达斯的标志,谢豪正好有一件這样的衣服,但沒有发现板鞋。小霜也說谢豪曾经找過张义要钱,谢豪要不到钱,就有了杀死张义的动机。所有的特征都与凶手相符,所以我认为谢豪有重大嫌疑。” 大多数人同意韩文君的說法。黄一为想了想,說:“表面上看确实如此。我們根据现场遗留的痕迹推断出了凶手的大致年龄、身高、衣着、教育背景、作案過程、交通工具等,但却始终沒有发现任何指纹及其它生物学证据。這說明什么?凶手心思缜密,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但好像又留下了很多明显的线索,這是为什么?” 韩文君问:“黄队,你是說這些线索是凶手故意留下的?” “对,我正是這個意思。”黄一为回答道,“我觉得线索来得太容易了。” 大家议论纷纷,但多数人不同意黄一为的想法。成丽雅出声了:“我不觉得我們的线索来得很容易,线索都是我們辛辛苦苦找出来的,难道黄组长认为我們在偷懒嗎?” 大家都不敢說话了,阎队打破了沉默:“橙子,一为不是這個意思。說实话,我不能肯定他說的对不对,但我认为他說的有一定道理。我們目前沒有证据证明一为的推断,凭我的直觉,一为很可能是对的。”大家都陷入了深思。 “一为,你先說一下走访尚文清家的情况吧。”阎队說。 黄一为调整了一下情绪,說:“尚文清确实与郭平、张义、谢平启一起吃饭了。尚文清沒有喝酒是因为他要负责把郭平和张义送回家,是郭平叫他去的。最后他多送了一個谢平启,给自己惹来了祸事,赔偿了谢平启10万元。其实他是去帮忙的,他也是最冤的人。那10万元是他妻子车祸死亡的赔偿款,妻子作为行人却违反了交通规则,交警裁定车主只需赔偿10万元。只赔了10万元,尚文清本来就觉得太少了,可沒想到最后连這10万元都沒有了。儿子本来在一個按摩院工作,很少回家,现在更加厌恶父亲,连家都不回了。尚文清现在每天借酒浇愁。” “尚文清真冤枉,帮忙帮出這么大的事。”戴家兴感叹道。 谭海龙說:“這就是交友不慎。” 皮鹏冷冷地說:“胡吃海塞满足的本来就是人作为动物的欲望,這么极致地追求人的本能欲望本来就不是修身养性之道。” 戴家兴哼了一声:“這就是生化武器,只需要一句话就让人开不了口。” 阎队打断了他们:“我来說一下走访郭平家的情况吧。郭平原来是個装修工,学了几年手艺,领着同村几個年轻人单干了。很快在天阳市的装潢装修行业站稳了脚跟,发了财,所以才高价买了地准备盖别墅。那一片的别墅都是他盖的,他自己也留了一套。他万万想不到請人喝酒惹了祸,好在只需赔偿20万,钱不少,但也不算多。赔了20万,也不影响他過日子。郭平的妻子怎么也想不到郭平会死,請求警察尽快破案。” “如果說凶手是谢豪,他为什么要杀郭平?郭平已经给钱了。”戴家兴提出了疑问。 “我觉得家雀儿說得有一定道理。”這一次,谭海龙沒有和戴家兴斗嘴,他同意戴家兴的說法。 彭鹰又一次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冷冷一笑:“赔钱有什么了不起?” 過了一会儿,阎队說:“這样吧,關於线索的讨论就到這儿。大强,你盯着谢豪這條线,龙龙和文君配合大强。我和小霜查其他线索。” 阎队看了看黄一为,刚想說话,被黄一为打断了:“我們来整理一下目前获得的所有线索,再去检查搜集回来的物证和尸体,看有沒有新线索。” 在谢豪家门口,谢豪看了一下李建强他们,有点生气地问:“你们怎么又来了?還有完嗎?” 谭海龙指着谢豪,生气地斥责:“谢豪,你要端正你的态度。郭平、张义都死了,很可能与你父亲的死有关。你這样抗拒调查,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谢豪不說话了。 韩文君冷静地說:“谢豪,說清楚了,就跟你沒关系了。岂不是更好?” 谢豪不說话了,把他们让了进去。 在沙发上坐下后,李建强问:“10月12日晚上11:00左右你在哪裡?” 谢豪查了一下手机日历,說:“10月12日是星期一,我和几個初中同学在KTV唱歌,一直玩到凌晨两点。” 韩文君說:“你說一下同学的名字,我记一下。”谢豪說了五個同学的名字,韩文君记下了他们的名字和电话。 “10月16日晚上10:00以后,你在干什么?”李建强问。 “你是說昨天吧。我在家看电视,我妈也在家。”谢豪說。 韩文君在电视柜上看到一张谢豪穿篮球服的照片,随口问:“你打篮球嗎?” 谢豪来了精神:“我当然打球。我還是学院球队的。” “好的,知道了。我們可以看一下你的房间嗎?”韩文君问。 谢豪看了韩文君一眼,說:“随便。左边那间。” 韩文君和谭海龙走向了左边的卧室,李建强接着向谢豪的母亲確認昨天晚上谢豪的行踪。他们打开了谢豪的衣柜,发现了那件阿迪达斯牌的卫衣,黑色衣料,背后是白色标志,与目击者描述得较为相似。 韩文君拿着卫衣走到客厅,问谢豪:“這件卫衣是你的嗎?”谢豪答了一句是,韩文君說:“這件衣服我們要拿回去,检验一下。”谢豪沒說话,表示默许了。 “你的鞋都放在哪裡了?”谭海龙问。 谢豪不耐烦地穿好拖鞋,走到了楼道裡,指着鞋架上一双板鞋說:“就是這双。”谭海龙刚把鞋拿起来,就听见谢豪咦了一声。 谭海龙觉得很奇怪,问了一声:“有什么問題嗎?” “這鞋昨天刚洗過,還沒有穿,为什么鞋上会有水泥?”谢豪觉得很惊讶。 “你确定你沒有穿過嗎?”韩文君一边问一边观察谢豪。 谢豪很肯定地說:“我确定,我一直沒有出门。” 谭海龙把鞋放在了证物袋裡。李建强也向谢豪的母亲确证了郭平案发生当夜,谢豪确实在家。 回到局裡,立即检验了拿回来的卫衣和板鞋。经检验卫衣上只发现了洗涤剂的成分,应该是洗過還沒有穿。板鞋上发现的水泥经驗證与郭平死亡现场的水泥为同一生产批次。龙龙很高兴。 李建强很疑惑:“据谢豪的同学說,星期一也就是10月12日晚上,他们和谢豪在KTV唱歌,一直玩到了关门打烊,大概是凌晨两点左右。张义死亡的时候,谢豪沒有作案時間。10月16日谢豪在家看电视,证人是他妈妈,他妈的证词不一定是真的,她很有可能包庇谢豪,很难確認真伪。所以在郭平的死亡時間内,谢豪的不在场证明不算太有力,還需要进一步確認。” 韩文君很犹豫:“谢豪为什么会說鞋刚洗過,他好像不知道水泥是从哪裡来的。” 谭海龙不以为然:“他在說谎,在掩饰。” 韩文君摇摇头,拿起证物袋裡的鞋仔细地看着,沒有发现什么,但总觉得哪裡不对。這裡,阎队回来了,他们顺着郭平离开李家烧烤的路线,查访了一遍,也走访了别墅区东边的其他人家,暂时沒有发现任何线索。 听了李建强的简要汇报,阎队查看了证物,說:“這不是凶手穿過的鞋。”大家听了,大吃一惊。 谭海龙不服气:“为什么呀?阎队。” 阎刚拿起了那双板鞋:“這双鞋上的水泥是干的,沒有浸過水。而郭平案发生当夜下過大雨,凶手作案后,鞋必然是湿的。鞋上即使有水泥,也一定浸過水,怎么可能会是干水泥?”大家恍然大悟,韩文君也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总觉得证物很奇怪。 谭海龙有点羞愧又有点高兴地說:“幸亏有我师父,阎刚警官,那真是名符其实。” 阎队问:“什么名?符什么实?” 谭海龙怔在原地,大家使劲憋住了沒笑出声来。其实大家都明白谭海龙是在說阎队那個叫“阎王”的称号。 韩文君沒有笑,也沒有参与谭海龙讲的梗,她一直在思考案子。她打断了大家:“如果鞋不是凶手的,凶手又不是谢豪。为什么這么多线索指向了谢豪?”大家都沉默了,她接着說了一句:“有人想嫁祸给谢豪!” 阎队略一思索:“那是谁想嫁祸给谢豪?” 谭海龙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脑子:“一定是凶手。” 李建强点了点头說:“照這样推断,谢豪的鞋子一般放在楼道裡,凶手一定带着干水泥,去過谢豪家的楼道,目的是栽赃谢豪。” 阎队提醒了一下:“所以——” 韩文君首先反应過来:“所以要查谢豪家小区的监控录像。” “去吧,還等什么!”阎队很调皮地說。李建强和韩文君站起来,向外走去。谭海龙也想去,被阎队叫住了:“龙龙,你回来。办案要多动脑子,不能只凭一腔热情。” 谭海龙很不好意思,低着头說:“阎队,我不是故意的。” 阎队看了他一眼:“什么故意不故意的。那個外号,大家都知道,我說我很喜歡,你们信嗎?”大家哄堂大笑。 正在這时,黄一为领着彭鹰走进来。黄一为边走边說:“這么开心,你们怎么知道我有好消息。” 阎队问:“什么好消息?” 原来黄一为推断凶手曾经跟踪郭平,一定会在郭平的行动轨迹裡发现凶手的痕迹,出现次数越多的人就越可能是凶手。黄一为和彭鹰利用天眼系统查了郭平近期的行车轨迹。根据郭平的车牌号查询了他的行动轨迹,在郭平的丰田车出现的地方,多次有一辆沒有牌照的摩托车出现。在李家烧烤的监控录像裡,在郭平的丰田车开走后,坐在角落裡背对监控的一個人,衣服有清晰的阿迪达斯字样。那個人消失在监控画面后,能够看见有车灯移动,根据灯光判断,前大灯只有一個,应该是一辆摩托车或者电瓶车尾随郭平开走了,這很有可能就是凶手。” “现在我們需要找到這個骑摩托的人。事情就這么多,一件一件办吧。”阎队說,“强子他们提取了谢豪的板鞋,发现有人想嫁祸给谢豪,强子和小韩已经去调取谢豪家小区的监控录像了。如果凶手只有一個人的话,那骑摩托的和嫁祸谢豪的就是同一個人。” 黄一为又一次陷入了困惑:“如果不是谢豪,凶手会是谁?谁有杀人动机呢?”黄一为忽然想到了尚文清,他对大家說:“尚文清是三個人当中最冤的。一、他是郭平請去帮忙的;二、他虽然不认识谢平启,但最终把谢平启送到了小区,最后却被裁定赔偿10万元;三、尚文清家境一般,赔偿数额最小,经济损失反而最大,不像赖帐的张义能够狠心欠债不還,也不像富裕的郭平還债只需九牛一毛;四、那10万元是妻子用命换来的,结果给了别人,還被儿子嫌弃,儿子再也不回家了。尚文清最冤,损失也最大,其实他有很强的作案动机。”彭鹰首先点点头。 李建强和韩文君把视频拷贝回来了,可惜的是只有大门口的视频,沒有各单元楼的视频。彭鹰开始倍速查看录像,只见他时而加快,时而放慢。其他人早就看晕了,只好在旁边等结果。彭鹰突然按下了暂停键,大家纷纷围了過来。画面中出现了那辆大家很熟悉的摩托车,但骑手的衣服却不是阿迪达斯的。经過反复播放,最终確認就是那辆多次出现在郭平周围的摩托车。凶手戴着棒球帽,看不清脸,只能勉强看见口鼻和下巴,像素不太好,看不清楚具体的相貌。 阎队很高兴地說:“虽然看不清,但已经有很大突破了。现在我們去找尚文清,他有可能是凶手,也有可能是凶手的下一個目标。无论如何,他不能再出事了。” 黄一为說:“彭鹰想办法获取清晰的图像。我和你们一起去。”彭鹰答应了一声。大家开了两辆车前往尚文清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