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這麼熱鬧的場合我只會遲到,不會缺席。
“雨見,最近天氣轉暖,該換薄一點的睡衣了。”
一個四十多歲,頭髮盤在腦後,臉頰稍微帶點嬰兒肥的中年婦人推開臥室的門,將一套疊得方方正正的春秋款睡衣放到一張堆滿毛絨玩偶的雙人牀上。
“嗯,知道了媽。”
旁邊坐在椅子上伏案刷題的程雨見沒有擡頭,隨口應了一句。
中年女子帶着一絲心疼看了女兒兩眼,趿拉着拖鞋離開房間,把門輕輕帶上。
哈……
過去差不多一分鐘,隨着一道長長的呵欠,女孩兒挺直腰板,活動了一下痠疼的肩膀和脖子,上半身往放着輔導書的桌面一趴。
“好想睡覺啊……”
“好想睡覺啊……”
她小聲嘟噥兩句,又猛然起身,伸展雙手拍拍臉頰。
“不行,不行,還有不到三個月就高考了,程雨見,你行的,努力,加油,不放棄。”
給自己打完氣,她又拿起放在一邊的鉛筆,正準備做下一道題,眼角餘光瞥見揹包側兜露出的一線白,不由得呆了呆,稍作猶豫,她把鉛筆放下,手伸過去,夾出在側兜裏躺了一下午加一個晚自習的書籤。
這就是沈雲中午在圖書館要給她的東西。
把書籤拿在手裏,她摩挲了一下正面的名字,正準備把它放進右邊的抽屜,翻頁之際忽然注意到本該一片空白的背面多了一行字,看着方方正正,頓挫分明,十分漂亮。
“問你一個問題,豬八戒在天上是天蓬元帥,在人間是豬,如果上句是:在上是天蓬元帥,那麼下句是什麼?”
程雨見想也沒想脫口而出:“這有什麼難的,在下是豬啊。”
在下是豬……
在下是豬?
少時,她抿着小嘴笑起來,刷題帶來的壓力一掃而光。
脣邊的笑意持續了差不多十幾秒鐘,回想起上週一誓師大會上的事,她不由自主地挑了挑被同學們誇好看魷魚須,眼神有些黯然。
不過下一個呼吸,想到今天下午發生的事情又釋然了。
上週一他當着全年級師生的面欺負她,這週一卻因爲她險些被無賴成流氓惡棍,又給莊小強、雷浩那些人恐嚇了一把,自己爲他帶來那麼多麻煩,應該算是扯平了吧。
嗯,扯平了,不怪他了。
……
週六下午。
江州市第三中學。
兩點一過,高三一班的學生家長陸續來到學校,跟看大門的老頭兒打聽到會議廳的位置,往教學樓右側的綜合樓走去。
這時一輛奧迪牌小轎車在路邊停下,車門打開,穿着阿迪達斯套裝的吳濤和一個梳大背頭,穿皮衣,手裏捏着個古馳錢包的中年男子走下來。
“爸,咱在家可說好了,我跟你一起參加座談會,以後週末你叫人去省城請老師來給我補習功課。”
“放心吧,兒子,老爸老媽還能騙你不成?”
吳麟徵不知道吳濤爲什麼非要他花大錢去省城請補習老師,不過既然兒子要求進步,麻煩一點就麻煩一點吧,畢竟還有不到三個月就高考了,滿打滿算也就十來個週末,而且省城距離江州很近,走國道也才一個來小時的車程。
“吳濤?這位是……吳濤的父親吧?你好,你好,我是韓學文的媽媽甘倩。”
一個打扮妖冶的女人由前方出租車下來,後面是吳濤的哼將韓學文,兩手插兜,頭髮一甩的一甩的,樣子怎麼看都是像街溜子多過學生。
“哦,呵,你好。”
吳麟徵也知道韓學文是兒子的同學,還是前後位兒,出於禮貌,跟她握了握手。
便在這時,一輛自行車從二人身邊經過,徑直駛入校門,跟守門的老頭兒打了聲招呼,往綜合樓而去。
“哼,我就說他沒臉來參加座談會吧。”吳濤冷冷地嘟噥一句。
甘倩耳聰,陪着笑問道:“誰啊?”
“沈雲!”
“就是……上週一在誓師大會調戲女生的那個?”
“沒錯。”
“哦,聽說他媽媽是教師吧。”
想起沈雲對何采薇做的那些事,吳濤咬牙切齒道:“對,教高一年級數學,如果不是她,學校早就把那小子開除了。”
“行了,進去吧。”吳麟徵同樣認爲教出那種子女的父母不怎麼樣,但是作爲一名企業家,不好發表意見,也不願意看兒子像個長舌婦一樣嘚嘚個沒完。
“小文,快走。”
甘倩催促兒子跟上,就勢走到吳麟徵身邊,拼了命地找話題聊,短短百米路程就沒住過嘴。
十分鐘後。
綜合樓會議廳坐滿了來參加座談會的學生和家長。
馮釗做了個非常簡短的開場白,然後拿起一份名單說道:“這次一模成績咱們班的平均分下滑最嚴重,尤其是這幾位同學,江明,曹健達,吳濤……我想問一問各位家長,你們覺得自己孩子的問題出在什麼地方,希望老師們怎麼做才能幫助他們快速提高成績。”
唸完名字,他稍作停頓。
“本來作爲老師不該點名批評這幾位學生,但是希望家長們能夠理解,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孩子好,現在離高考只剩不到三個月了,如果再不抓緊時間,端正學習態度,改掉壞的習慣,繼續掩耳盜鈴,心存僥倖,影響的將是孩子的一生。”
場下看似安靜,但是誰都能感受到被點名的學生的家長目光裏的殺氣。
吳麟徵亦是如此,他算是知道兒子爲什麼一個勁兒地要他保證,只要過來參加座談會,就給請補習老師,看來這小子也知道自己的成績下滑嚴重,如果不提前說好條件,事後說的話有可能被拒絕。
吳濤臉燙心熱,有點受不了來自血脈的壓制,想想馮釗拋出的名單又很氣憤,站起來說道:“馮老師,我想知道你這名單裏爲什麼沒有沈雲。”
這個問題拋出,前邊坐着的家長和學生一齊回頭,看看吳濤,又轉頭注視馮釗。
被點名的幾名學生裏有兩個不服氣的也在一邊幫腔。
“是啊,爲什麼沒有沈雲?”
這玩意兒沒法洗,因爲整個高三一班的學生都知道沈雲這個日常排名前十的好學生一下子退步到三十大幾,快四十的水平,這哪裏是滑坡,簡直就是雪崩。
會議廳右前方的座位上,一個留蓬鬆燙短髮,穿件黑毛衣,戴一副金絲眼鏡,渾身散發書卷氣的女子偏偏頭,衝身穿校服的女兒說道:“這個沈雲就是你的新同桌吧?”
楊姍姍點點頭:“對。”
“那你可得好好幫幫他,我覺得馮老師安排你們同桌也是這個意思。”
“媽,你不說我也會的。”
“嗯,我們家姍姍最乖了。”
“媽,我都多大了,還用‘乖’來形容。”
“好好好,善良,我們家姍姍最善良了。”
“當媽的這麼誇獎自己的女兒,你也不怕別人聽見笑話你。”
還有幾個人扭頭去看面無表情坐着椅子上的張素心,這其中便包括黃敏和她的女兒何采薇,目光裏有一點擔心,也有一些佩服。
兒子考成那樣都敢參加座談會,換成一般人還真不好意思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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