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父親的交談
這是我下的手。
認真起來後，我並不想讓亂七八糟的媒體來擾亂視線。
三月的一天，父親將我叫到了他的書房。
書房中是談論正經事情，不能隨便的地方，這是道林家的共識。
當父親在餐桌上跟我叫我飯後去找他的時候，我就已經猜到他要跟我談什麼了。
這段時間中,唯一比較嚴肅的能談的事情,也就只有我和胡楊了。
他是我的父親，從小寵我到大。
最愛我，也最瞭解我。
他很清楚，我對胡楊認真了。
有點疑惑的是,這事情似乎並沒有要到書房來談的地步。
我和胡楊之間，準確來說，關係還沒有什麼明確的發展。
雖然內心中，我覺得我們彼此是最適合的人,但誰又能預料，未來會發生什麼。
也許某個時候,我就對他失去興趣了。
來到書房中,父親正靠在座椅上喝茶,他的面前投影出一個巨大的虛擬屏，屏幕上顯示着各方的消息和動向。
“父親,我來了。”
“坐下吧。”
“父親，你想要和我談什麼事情？”
“貝拉，這些年來,你想做什麼，我都順着你。你也是個聰慧的好孩子，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成就。看到你的成長，我很高興。”
“父親……”
父親從未跟我說過這樣的話，即使我心裏知道自己的成就和努力，我不需要其他人的認可和誇讚，但在書房中得到他的承認的讚賞，竟也覺得眼睛有些熱熱的。
情感上雖然有些變化，但我很清楚。
父親說這些話，都只是些鋪墊。
“父親，從小到大，你最疼我。我什麼話什麼想法都不會和你隱瞞五年前在書房中我直截了當的跟你說，我要公司百分之十的股權，聽完我的想法後，你也給了。怎麼到現在，你想跟我說什麼，還要轉彎抹角的呢？”
聽到我的話，父親竟笑了起來：“看來我是老了，我自己的女兒，我最清楚，想說的話確實不必繞彎子。”
父親放下茶杯，將虛擬屏幕關閉，對我問道：“你和那個掩面者胡楊是什麼關係？”
“他很對我的胃口，我覺得他是適合我的那個人，我想要得到他。”
“認真了？”
“認真了。”
“如果，我想讓你離他遠一點呢？”
“理由合適的話，我可以做到。”
“貝拉，從最開始看到你們各種各樣的新聞的時候，我知道那不算什麼，我瞭解我的女兒。你想玩的時候，可以玩，你玩的起，我也護得住。可新聞被控制之後，你們每天還會在一起，我就知道，你喜歡上他了。”
“喜歡只是種簡單的感覺，我想要的，是更多的東西。”
“那些，他都不能給你。”
“父親，你知道些什麼嗎？”
“你來聽聽這個。”父親在終端上敲了幾下，房間中的播放器立刻響了起來。
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之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安，說實話，我真的沒想到你會贏，這太棒了！”
這是艾米麗的聲音。
她這樣的說話方式，感覺像個還未成熟的小孩子一樣，雖然聲音沒有變化，但這應該是她很小時候的錄音。
“對我這麼沒信心？那你還敢賭？”
這聲音，是胡楊的。
他的聲音中，滿是熟稔和輕鬆，這是我從未見過的一面。
我看了父親一眼，他也在看我，我知道這錄音必定有着什麼，否則，以我們父女共同的判斷，胡楊不論從哪個方面來說，都是個不錯的可以培養收攬的人才。但現在，父親，讓我遠離他。
而錄音中的胡楊，在那時，名字還是安。
這個信息，我並沒有調查到。
錄音還在繼續，艾米麗的聲音又傳了出來。
“事急從權嘛，安好不容易來到了這裏，總不能因爲沒錢功虧一簣吧。”
“先別說這些，鯉魚角鬥場應該有開放的網絡連接信號，你先連接網絡，我有些事情要做。”
……
“機甲戰你們怎麼肉搏啊！有沒有受傷？”
“怎麼會受傷，我進行過搏鬥訓練的，很快就把來伊特打倒了。”
“真的？”
“真的。”
“安，你真的好厲害。”
……“有什麼事情嗎？”
這男人的聲音有些熟悉，但我想不起來在哪裏聽過了。
“沒什麼，請繼續走吧。”
錄音到這裏就結束了。
聽完錄音，我只覺得胡楊背後有祕密，他和艾米麗的感情很不錯。
這都是我本來就知道的。
他的祕密，我不在乎，我堅信，在足夠強大的時候，任何祕密的過去都不足爲懼。憑我的能力，我會成爲胡楊身邊重要的存在，他的所有祕密，也必將對我吐露。
至於艾米麗，也許她曾經佔據了胡楊人生中的某一個階段，也許她很重要，也許他們之間有着很珍貴的情誼，但我對自己很有自信，無論艾米麗爭與不爭，她都贏不過我。
更何況，最近，我發現，胡楊開始疏遠她了。
這是正常的發展，艾米麗那樣子的人，必定會有一天被胡楊厭倦的。
雖然腦中轉過多個念頭，但我仍看向父親，他給我聽這段錄音，必然有他的原因。也許，在這之中，還有些我不知道的事情，我在等他跟我道明。
“這錄音是兩年前的11月16日在龍門的鯉魚角鬥場中錄下的。”
“我記得，那天你在那裏招待非特先生。”我說道：“爲了感謝他親自給我們家設置保護系統。”
“非特先生還指點過你一些編碼上的問題，可惜，他不願意收你爲弟子。”回憶起了曾經，父親說道：“你雖然有天賦，很聰明，但非特先生看出你志不在此，便不願收你。”
“雖然不能成爲先生的弟子，但以道林家族和非特先生的關係，多不多這一層弟子的關係已經無所謂了。”我說道。
“你一直都想的很明白。貝拉，你的能力，一直很不錯。”
“我想知道，你要跟我說的，關於胡楊的事情。”
父親不是避讓的人，他的作風一直都是很乾脆的。但今晚，每每談到關於胡楊的話題時，他總會有意無意的繞開說些旁的事情。
這讓我很不解。
到底父親在瞞我什麼？他了解我，正如我瞭解他，有什麼樣的事情，是他覺得我不能知道的？或者是我無法接受的？
我不懂。
我需要他說清楚。
“你聽錄音中兩人的相處，你覺得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沒有。”
“如果我告訴你，錄音中那個艾米麗是個機器人呢？”
“你說什麼？”
“艾米麗，它是個機器人。”父親點開終端，虛擬屏再次投影出來，上面顯示着公司曾經的一種機器人的設備信息。
我知道這種機器人。
曾經在市場很火爆的。
可我無法將屏幕上的機器人和艾米麗聯繫起來。
“胡楊在鯉魚角鬥場的第一場戰鬥，並不是他的粉絲們紛紛珍藏並津津樂道的鬥蠱賽，而是他和如今的角鬥之王閃電來伊特的機甲戰。”
“是你促成的這場戰鬥嗎？”
“嗯，”父親點點頭：“當初我覺得他的來路不一般，就促成了這場戰鬥想看看他的底細。”
“那艾米麗呢？”
“當時，它就跟在胡楊的身邊，它的臉，直接就說明了它機器人的身份。”
推出的這款機器人，樣貌和體型全部是相同的配置，頂着這樣的臉，身份很明顯。
“角鬥上發生了什麼？”我知道父親不會無緣無故的講胡楊和來伊特曾經的角鬥戰，他說這個，必定是有原因的。
“第一場戰鬥，胡楊輸給了來伊特。關於這場戰鬥，我跟胡楊打了個賭，他贏了，我給他一千紫幣讓他進行角鬥士的註冊，來伊特贏了，我帶走機器人艾米麗當做抵注。”父親接着說道：“他反悔了，便有了他和來伊特的第二場角鬥戰。”
“胡楊贏了，對嗎？”
“他贏了，贏的特別的慘烈。來伊特很強，但胡楊是以命在拼，整個人打的像瘋子一樣。他的勝利是用斷裂的骨頭和滿身的血腥換來的。從當初那個樣子成長到如今，我很欣賞他，如果我沒見過他那個樣子，我會像往常一樣支持你的決定。但現在，你要知道，他不是個正常的人。”
“不正常？”
“他爲什麼執着的要贏，就是不想放棄那個機器人。那段錄音是在戰鬥結束後我們離開時錄下的，房間中只有他和那個機器人。你能聽出來，他在和它說話交談，就像把它當做一個人一樣。胡楊對這個機器人有種異樣的迷戀，爲了它甚至到了拼死拼活的地步，這已經是很危險的戀物癖了。”
父親在終端上操作了幾下，屏幕上出現了艾米麗的樣子。
他接着說道：“救你回來的傭兵任務是他接的，報酬就是人/皮面具。人/皮面具很珍貴特殊，但現在卻戴在了那個機器人的臉上，這說明什麼，你很清楚。”
“這說明，艾米麗對他很重要。”
“他的思維是不正常的，他對那個機器人的迷戀已經到了可怕的地步，你跟我說過，胡楊的編碼能力很強。他利用自己的編碼能力給機器人加載了程序設置，虛構出了艾米麗的存在，他在心裏是將它認作人的，這已經是個很危險的信號了。我曾經就此諮詢過樑醫生，他認爲以胡楊現在的情況，他隨時都可能會發狂，甚至分不清現實和虛幻，傷害自己和別人。這樣的案例已經發生了很多了，我不希望你受到傷害。”
“父親，我有自己的判斷，你的擔心我能理解，但我想按照我的想法去試試，我覺得，我能喚醒他，征服他，掌控他。”
“貝拉……”
“這是我的選擇。”
父親嘆了口氣，擺擺手，說道：“你一直是個有想法的孩子。”
“謝謝父親，我會注意的。”
回到房間後，我調出曾經收集到的胡楊和艾米麗的全部資料，再次看了一遍。
這個過程中，我越加確定了書房中我萌生的想法。
將資料收起，我靠坐在椅子上，臉沉了下來。
這個艾米麗，竟然是個人工智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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