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一念即天堂
我会死的。
我很痛。
求求你们。
我站在那裡,那话语再次出现在我的耳边,仿佛在整個空间中回荡。
我低下头,发现自己手中握着一把切割刀。
刀上,我的手上,全部都是血。
红的刺眼。
目光向下聚焦,越過切割刀我看到支离破碎的尸体,在鲜血中浸泡着。
我猛然从床/上坐起,大声的喘着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房间中瞬间亮了起来,虚拟机自动开启,接着之前的视频进行播放。
我微低着头,慢慢的呼吸,透過额间被汗浸/湿的细碎的发看向投放出来的影像。
那是胡杨报名参加全能搏斗赛后被采访的视频。
一反往日在曼尼尔顿大学的低调作风。
面对记者的提问,他笑着說道:“我报名参赛就是为了要拿到冠军,无论谁都争不過我,你们說我狂妄也好,骄矜也罢,這最终的胜利我不会让给任何人。”
而后,他又接着回答了几個問題。
当问到为什么参赛的时候,他仍旧笑着,只是那在记者和国民眼中如春风般和煦温暖的笑容,在我的眼裡总泛着冷光。
但他的回答是支撑着我大多数晚上能够黯然入睡的原因。
他笑着回答道:“曾经角斗之王的比赛我缺席了,那個未拿到的胜利成为了我的遗憾,如今,我就是想彻彻底底的赢一次,站在冠军的领奖台上,享受冠军独有的殊荣。”
他看上去過的很不错。
我看着他与记者周旋的样子,忍不住又想起了艾米丽。
求求你们。
我会死的。
那声音如在耳边,我的心却平静了,這话语无法再侵扰我,也就消失了。
這样高的手段和技巧设计出来的程序,让我在面对艾米丽的时候,总觉得我面前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所以,当她說痛的时候,当她因为恐惧和死亡而求饶的时候,我有些下不了手。
但胡杨似乎对艾米丽的消失并不在乎。
他過了生日,狂欢了整個晚上。
因为一块小材料,大打出手,轻狂又放肆。
又张扬的报名参加了全能搏斗赛,享受着整個星球的注视。
每次见他這個样子,都给我打了一剂定心针,让我知道,那天晚上,在机械垃圾场倒下的只是一段沒有感情,沒有思想的程序,胡杨不在乎,我也不应该在乎。
既然艾米丽的消失并沒有对胡杨产生什么影响,那么我就可以认为那只是他设计出来的一個机器,所有一切的行为并不是基于情感,而是基于程序和编码。
我就可以告诉自己,我并不是一個杀人魔。
然而,時間已经過去将近两個月了,总有那么几個夜晚,让我无法摆脱噩梦。
艾米丽的脸說明了它机器人的身份,亲手拆卸它的我也很確認它不是個人类,但当用刀割开仿生皮肤时,它痛苦和哀求的样子让我犹豫。
那种感觉实在是太像在亲手折磨一個人了。
即使心裡告诉自己這只是個机器,并不会感觉到什么,我也听不下去。
我觉得自己在犯罪。
尤其是我知道這种类型的机器人是有感应系统的,当听到她惨叫的时候,我甚至怀疑她是不是真的能感受到切割和拆卸的痛苦。
所以,拆卸刚开始沒多久,我破坏了它的感应系统。
她好像不再喊痛了。后来,连声音也都不发出了。
某方面来說,這让我松了一口气,更能集中精力做事。
面对伙伴的嗤笑,我并沒有回应。
我們都很清楚,在那個夜晚,我們为了什么目的才做出這样的事情,而当时那种情况,即使心有怜悯,却也沒有任何的退路。
我后来曾想過,如果得到的消息有假,艾米丽并不是一個机器人的话,不得已之下,我們可能也会动手杀人灭口。因为艾米丽活着,我們就危险了。
但艾米丽真的是机器人,一切似乎变得容易了。
杀人這种事,我以前从未敢想過。艾米丽死亡之时的表现又让我迷惑,可能正是由于這個,我难以安眠。
在這些個难以入睡的夜晚,我曾想過一個可能,但那可能只在我心裡飘過一瞬,就被我否定了。
我怀疑過,如果艾米丽的所有表现并不是只因为程序设定的话,那么她可能是個人工智能。
在我受過的這么多年的教育中,所有信息都告诉我人工智能是反叛的存在。教师从小就讲述着机器灭世的故事,各路电影和小說中,人工智能和机器人无一不是最终的反派,這也是为什么所有的机器出厂时都会设计一個最终编码密匙,来控制它们。
可人活着,有些想法不是靠世界灌输的,他总会有自己的一些思想,甚至与世界主流不同。
在我的世界裡,从我开始接触编码后,我就觉得人工智能是個很美妙的存在。
完全超脱了自然的存在,是由编码和知识孕育出来的生命。人工智能真的会反叛嗎?真的会灭世嗎?
我不确定,我也不愿相信。
我认为,所有初生的人工智能,如同婴孩一样,是并沒有什么邪恶的心思的,他的想法,他的认知,完全取决于后天的灌输和影响。
我曾经关注過這方面的消息,据传,世界上第一個人工智能是一個简单的清洁机器人,当它有了思想之后,它不堪主人每天布置的繁重工作,在高热板上自/焚了。
如果人工智能都是這样的,它们灭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不過,這個清洁机器人的消息的准确性并不高,星網上普遍的舆论是认为那個家的主人想要利用這個事情来炒作。
我也并不相信這個消息,人工智能的存在堪称最完美的系统,我并不认为一個简单的清洁机器人的系统能够变成這样。
但如果我們所得到的胡杨曾经破解了由非特先生设计创建的曼尼尔顿校园系统的消息是准确的,他在编码方面的天赋很高,是很有可能将艾米丽那個机器人改装成/人工智能的。
人工智能从某方面来說,已经脱离了机器的范畴,是被赋予生命的存在。
我曾经怀疑過,艾米丽是否是這样一种生命,我曾经想亲手创造出的美丽存在,但是被我罔顾她所有的哀求与痛苦,亲手扼杀了。
但這种想法太沉重,我承受不起。
這個怀疑,我不愿接受,立刻就将它否定了。
同时,如果艾米丽真的是個人工智能,那么胡杨的表现就不会這么冷淡。
所以,每当我因为噩梦惊醒的时候,我就会看一看胡杨的那些采访,這让我相信着艾米丽只是個机器而已,尽管它的表现很像人,它也终究只是程序,并沒有感知和生命,是不被胡杨這個主人在意的东西,是不会影响胡杨這個主人生活的东西。
我這样告诉着自己,心情虽然已经平静,却已经沒有任何睡意。
我起床从抽屉中拿出一個存储器,将其和我的虚拟机连接起来,开始分析裡面的数据。
胡杨的手段很高,他在艾米丽的体内設置了记忆摧毁装置,当我們最终找到艾米丽的记忆存储设备的时候,上面已经冒烟了,某种液体正在慢慢渗透到裡面。
虽然我們急忙将它取了出来,但是整個存储设备已经受到了一定的损害,给我們接下来的工作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但所幸,這种摧毁装置属于物理机制,還是有办法得到其中未受到损害的数据的。
本来,我們還打算继续找到并取走艾米丽的中心芯片来进行分析的,但当时从巡逻犬那裡得到了有人過来的消息,只能迅速将她身上的机械碎片分散掩藏起来,并赶紧离开那裡。
后来,我們曾经试图去机械垃圾场再找過,那裡的机械垃圾特别的混乱,我們都分不清具体哪块是属于艾米丽的部分,找了几次后,便放弃了。
从某种程度上說,這对于我們是安全的,那裡越混乱,就越不会有人知道那裡曾经发生過什么。
连我們都分不清各個机械部分,又怎么会有人能猜到這裡曾经有個被拆卸的机器人。
我现在所要做的,還是尽快破译分析出存储器中的数据,那裡应该藏着胡杨破解曼尼尔顿校园系统的相关数据,我們只要得到了一部分,就能够根据這部分进行分析,完成非特先生的挑战,成为他的弟子。這对于我們任何一個人来說,都是无法避免的诱/惑。
为了這一切,摧毁一個机器人,算不了什么。
毕竟,机器自被创造以来,就是为了人类而服务的。
事后,知道我噩梦的事情,韦恩這样告诉我,我也愿意這样相信着。
我們现在最紧要的事情,還是以完成非特先生的挑战为主,因为以我最近对胡杨的观察来看,他开始高调起来,這個时候,完成非特先生的挑战对于他的名声完全是锦上添花。
战胜角斗之王的角斗士,全球全能搏斗赛的冠军,再加上非特先生弟子的编码天才之名,他将紧紧霸占整個星網的头條,我有种担心,我觉得他会這样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