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心思深沉
戴月荷自从上了大学就很少在父母身边,工作之后更是常年在非洲,父母只是遥远的天边的一個符号。辛逸很少听戴月荷提起她父母的情况,他更多关注戴月荷自己的状况。父母在国内,慢慢生锈老去,成为空壳子,但那时国内的空壳子,不是非洲荒郊野外孤零零的空壳子、风吹日晒雨淋的空壳子。戴月荷在工作上傲视同侪,生活上却至今单身,如今身为主任,业余生活肯定更为孤单,所谓高处不胜寒。戴月荷为什么单身,辛逸心裡一清二楚,這是他和戴月荷之间的一個禁忌话题,他毫无办法,只能期盼上天给戴月荷好的安排,不会成为异国他乡杂草丛裡的无主的铁壳子,這個地方连收废铁的都沒有。
辛逸经常把戴月荷与柳青燕联系在一起,他在思索两人的共同点的时候,内心总是涌起忧伤,总是会用一句话来安慰自己:如鱼饮水冷暖自知。辛逸以自己有限的岁月裡的经历,驗證了這句话自欺欺人的本质含义,而這不過是人生大部分时候需要的手段,所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不自欺欺人能怎么办呢?
辛逸心裡翻滚着人生的领悟,把李元善的话语背后的意思和戴月荷說的事情串了起来。
戴月荷做了代表处的主任,援建项目是她的使命之一,项目成功了她沒功劳,只不過在年底的报告裡多了几句言之有物的內容;项目失败了却是重大失职。不過援建项目失败的概率太小了:优选的承包商,价格合理,付款及时,沒有汇率风险,层层监督,想出問題都难。戴月荷在为综合医院项目开工的时候,丝毫沒有想過松梅集团這個金字招牌承建的援建项目会出問題。
戴月荷只是在开工和结构封顶的时候去了综合医院项目的工地,和松梅集团的人一起庆祝项目的重要时刻。结构封顶比计划提前了一個月,仪式上戴月荷从人们的眉眼之间看到了喜悦的神情,面对一张张黝黑的脸膛,她不由得說了一句激情昂扬的话:“我們的作品矗立在這片土地上,罗安达会记住我們這些建设者!”热烈的掌声让她心潮涌动。
戴月荷带着松梅和德胜建工的负责人在楼裡楼外转了转,转到朝向海边一侧时,脸色大变——墙上一條裂缝无比刺眼。裂缝很快就被安全網遮挡起来了,外人只能看到工地在热火朝天地施工。
“一條通天裂缝,還在扩大!”戴月荷忧心忡忡。
辛逸瞅着戴月荷脸上的忧色,好奇她为什么沒有生气,为什么李元善還能心安理得来开会。
戴月荷苦笑一声:“我已经出离愤怒了。”她拿起一份文件给辛逸:“你看看,涨涨怒气值,发個大招。”
辛逸扫了几眼文件就愤怒地瞪圆了眼睛,啪地一声把文件甩在桌子上:“一派胡言!”
松梅集团的质量問題调查报告,结论是由于材料质量不合格导致的裂缝。所谓材料就是钢筋水泥,冷星雨的浙裕供应的。
“浙裕的钢筋水泥我一直在用,沒有任何质量問題。”辛逸大声說,“這种污蔑之词站不住脚的。”
戴月荷說:“他们說了,不是全部有問題,是某些批次有問題,导致结构出了問題,所以才出现這样的裂缝。”
辛逸冷笑說:“他们是运动员,還想当裁判员?找第三方检测!”
戴月荷把文件再次递到辛逸手裡:“你再仔细看看,人家做戏做全套,你想到的他们都想到了。”
辛逸接過文件再看了一遍,憋红了脸:“狗日的!”
戴月荷說:“别生气。你在這個行业,比我懂行,想想有什么办法。”
辛逸脸色变幻,沒過几天安稳的日子,自己這辆车子再次进入到了烂路段,再這么折腾几次,自己也可能变成荒草丛中的空壳子!
李元善的话语含糊,但显然不是指這個事情,這事情对他影响不大,有德胜建工在前面顶着,松梅内部对他顶多来一個监管不力的說辞,再加上這德胜建工与松梅的合作是国内定下来的,李元善的责任就更小了。可是李元善此刻把帽子扣在浙裕的身上,先手扯破双方的合作,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你希望這件事怎么处理?”辛逸问戴月荷。
戴月荷說:“尽快整改质量問題,不外传。”
辛逸看着她的眼睛,提出一個要求:“松梅立刻撤回并销毁這份报告,否则我不保证不外传给当地媒体。”
戴月荷愣了一下,看着辛逸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反问:“你不知道传出去的后果嗎?质量問題可以补救的,传出去了怎么补救?”
辛逸一阵为难。戴月荷与松梅在這件事情上利益一致,李元善這一手则把浙裕推到了松梅的对面,也就推到了戴月荷的对面。此刻最佳的選擇,就是把事情低调处理,但浙裕决不能背這個锅。然而,不管怎么样,辛逸都被卷入到這事情中来了,与李元善有了“共谋”。
辛逸难以相信李元善的心思会如此周密,一個报告就让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而戴月荷還沒有意识到這一点。
辛逸還担心一個事情:裂缝的处理。按照松梅的报告,裂缝是结构性裂缝,如果处理起来会牵动结构,那么难以低调处理,這個质量事故迟早暴露出来。
“月荷,這件事情我們不能被李元善牵着鼻子走!”辛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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