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事故
他迷迷糊糊摸黑起床,找到桌子上的手机,打开手电筒,端起杯子咕噜咕噜往喉咙裡灌水;到卫生间用凉水拧了一條毛巾擦汗,水分蒸发带走皮肤表面的热量,一阵凉爽让辛逸清醒了不少。他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時間,才夜裡一点多,還有几個小时好睡,任由睡意重新侵入全身,准备再美美睡一觉。
营地的大铁门打开的声音传来,接着是汽车发动机的声音。辛逸猜想应该是食堂往工地送夜宵的车回来了。上晚班的工人在夜裡12点有一顿夜宵,补充体力,再一气干到天亮。想到夜宵,辛逸感觉肚子有点饿,房间裡什么吃的都沒有,他翻了個身不去想吃的,睡着了就不饿了。
可是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咚咚咚的敲门声。手机铃声同时响起来了,徐童打来的。徐童說工地上的一辆混凝土运输车出了交通事故,把一辆皮卡撞到路边沟裡去了,对方有人受伤,报了警;徐童派车到营地接辛逸,让辛逸赶紧去一趟。
辛逸沒弄明白,工地上的混凝土运输车沒有正式的牌照,平时只在工地上跑,怎么跑到外面去了,還撞到了人呢?他胡乱穿好衣服,摸黑上了徐童派来的车,直接到了警察局。
警察局的等候室裡沒有空调,徐童和一位司机坐在那裡满头是汗,门边坐着一位警察倒是神清气爽的样子,他看到辛逸来了,问:“中国人,你会法语嗎?”辛逸点点头,警察放他进入等候室,說:“在這裡等着录口供。”
辛逸這才有机会问徐童到底是怎么回事。旁边的司机抢着說,不怪徐队长,怪我,沒开好,撞到了车,我愿意赔偿。徐童让他不要說话了,把警察局的事情处理好,回去了再說。辛逸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问:“混凝土运输车怎么跑外面来了?对方的人受伤严重嗎?”
徐童說:“他是木工来的阿尔及利亚,在国内开過长途货车的,想转做司机,轻松一点。我今晚让他试试看,就出来了,结果在十字路口太急了,又不熟悉当地人的驾驶习惯,這才碰了一下。对方是副驾驶的人受伤了,脸上流血了,但是問題应该不大,我看她還下车走了几步。”
辛逸立刻明白這事情不好办了,揉了揉眼睛,沒了睡意。车子沒有上路的牌照,司机无证驾驶,交通事故损坏他人财物造成人员受伤……辛逸不清楚這情况警察会怎么罚,如果事故对方也知道這些情况,有可能狮子大开口索要高额赔偿,甚至搞出刑事案来,那可就麻烦大了。
他问徐童:“你们出来试车,有领导知道嗎?”
徐童說沒有,原本以为很小的事情,所以沒和领导請示過。旁边的司机說,徐队长好心帮我忙的,他想让我有机会开大车……
辛逸摆摆手让他别說了,心裡担心徐童。
徐童此前因为帮助哈桑修理机械赚外快,已经被老贾批過了一回。后来他還是会帮哈桑修机械,但他都会和李元善請示一下,至于有沒有再收钱就不知道了。這次帮助任海涛,徐童离开了项目,外出为别家中国企业处理問題,冷星雨和徐童居然都沒有請领导批准。如果徐童是去免費帮忙混一顿酒喝,老贾知道了顶多說一句不遵守项目规定,但是如今赚了五千美元外快,不用老贾怎么样,自有那眼红的人会去揭发告状。冷星雨让辛逸放心,五千美元的事情只有四個人知道,不会有問題。
如今又出了這么一档子事儿,如果处理不好导致公司大的损失,消息传开,项目部内部也会很麻烦,纵使老贾惜才愿意保住徐童,肯定也会处理他以堵住别人的嘴。如果五千美元的事情再爆出来,性质又会有变化,事情恐怕能闹到经理部去。
辛逸问门边的警察今天晚上是哪位警官负责。警察回過头看了他一眼,让他安静点等着。辛逸說,我是乌纳斯局长的朋友,托米警官也知道我。
警察起身走到他面前,低头看着他,语气生硬地說道:“我們是执法队伍,不谈交情,否则就是失职!”
他的反应出乎辛逸的意料,他压住内心的不安,站起来和警察平视,說道:“我們希望和对方和解,对于我們的责任我們愿意承担责任。”
警察說:“你们有多個违法,录了口供再說吧。”說完回到门口的位置坐下。
辛逸听出他的口气有点缓和,掏出手机给托米打电话。乌纳斯局长和托米警官都是他上次处理聚众赌博的問題时认识的,后来一直保持联系,但他心裡沒底两人是否会帮忙解决問題。
手机很快接通了,托米正好今晚值班,但是不在办公室,很快会回来。托米让他把手机给门口的警察听。警察立刻站了起来,握着手机案首挺胸,嘴裡不停地答应着。
把手机還给辛逸时,警察脸上恢复了原来的表情,把辛逸单独带到一间办公室裡,让他坐着等托米警官回来。辛逸知道今天的事情有希望压住,关键看交通事故对方的态度,還有是受伤的人的情况。
辛逸也不急了,见招拆招吧。他打量這间办公室,两张桌子四個位置,桌子上堆满了文件,用各种不同颜色的封皮包着,封皮不知用了多长时日,颜色暗旧边角已经磨损了;角落裡一张矮桌,上面放着一台打字机。辛逸上次见托米用“一指禅”操作過這东西,每按一下机器就吭哧一下。他走過去,仔细端详這個在国内难得一见的老古董,用手指试着按一個按键,看上去很费力气的按键被轻轻地按下去了,机器发出一声吭哧,把他吓了一跳。
办公室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托米手裡拿着帽子走进来,紧紧握住辛逸的手:“我的朋友,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了?哈哈,不用担心今天的事情,很好处理的。”辛逸沒有轻信他的话。
托米坐在椅子上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重重的揉鼻子,带着鼻音說上了年纪值夜班受不了,有杯咖啡就好了。辛逸沒接他的话茬,心想都下半夜了到哪去喝咖啡?
办公室门又被推开了,刚才那位警察带来一名当地年轻人,头发用发蜡打理得整齐铮亮。托米让年轻人进来坐下,介绍给辛逸。辛逸這才知道這人就是开皮卡的司机,托米喊他過来调解的。
“我們差点被你们杀死!”发蜡年轻人开口第一句话就很吓人。
托米脸色一变,眼神凌厉盯住他說,少废话!年轻人,你们的情况我都知道,无证驾驶,车文件不完整,你以为黑夜裡的城市是法外之地?!
年轻人顿时沒了气焰。
托米重重地清嗓子,收敛了气势很诚恳地說,我忙了一整晚,非常累想睡觉了,可是我愿意为你们调解,避免你们的未来有一個不好的记录,明白?
发蜡年轻人前倾的身子往后缩了缩,和辛逸一起点头。两人的年龄可能差不多,但是发蜡年轻人毛发旺盛,满脸的胡茬看着比辛逸年长好几岁。托米的话语裡透露了非常重要的信息,双方都是违法违章行为,谁也别笑谁。辛逸大大松了口气,托米沒吹牛,今天的事情确实好处理,就是钱的問題。
托米让发蜡年轻人开個价,修车费和医疗费一共需要多少钱。“我了解行情。”他提醒发蜡年轻人不要乱开价。
发蜡年轻人眨巴眼睛,踌躇片刻,說:“一百。”托米嗯了一声,看向辛逸。
一百就是一百個千,十万第纳尔,约一万人民币。混凝土运输车拐弯的时候沒有让直行的皮卡,是全责;而徐童說副驾驶的女子脸上流血了,可能破了相,需要不少医疗费。辛逸正要点头答应,突然想起冷星雨說的任海涛不還价让她觉得要价太低了的事情,犹豫着是不是還一下价,可是一時間不知道该說多少好。
他的犹豫落在托米和发蜡年轻人眼裡就是不同意的意思。托米看向发蜡年轻人,又打了大大的哈欠,:“你们這种半夜不归家的年轻小流氓,知道十万第纳尔有多少嗎?出一個合理的价格,然后送你的女伴去医院,送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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