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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35章

作者:烟舟客
這时候的言昱安显然是失控了,似乎从离开京城后,两人便脱离了身份的桎梏,那些曾经不敢想,也不敢动的念头,突然就在心裡肆意疯长起来。

  可将她拥入怀中那一刻,他脑中又无比清醒,陈英不该倾心于他,更不该随他踏上這條路。

  她应该在京城侯府中,等着黄道吉日,张府用八抬大轿,凤冠霞帔将她迎娶进门,做個堂堂正正的官眷夫人,而不是,在這危机四伏中与他共赴生死之局。

  他从一开始的心软,或许也是出自私心,想要将人留在身边。

  哪怕只有這一段路程,到现在,他却是真的有些后悔了,非但沒有感觉心愿得偿,反而让心中的缺憾越来越深,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直到此刻,他心中除了无可奈何的苦涩外,便只觉得悲凉。

  拢紧了怀中少女,一贯清冷的眼眸黯淡低垂着,在這静谧的车厢中,他抿紧了唇。

  好半晌,才听见他一声叹息,“阿英,你真不愿回京……”

  “自是不愿的。”陈英接過话,方才慌乱的心早已平静下来。

  她挣脱他的怀抱,退到车壁角落裡,缓声說,“世子爷,我說過我不愿嫁人,若是找到我父兄下落,我只想回到云州守在他们身边尽孝。”

  怀中的温软蓦地一空,掩在袖中的手无声收紧,言昱安眼神失落,面上却仍带着淡淡笑容,“如此也好,等云州安定了,我再为你备一份嫁妆。”

  陈英下意识应了一声,低垂的长睫颤了颤,好半晌都說不出一個谢字。

  外面的天渐渐暗下来,山林间落了寒气,偶有鸟叫虫鸣声从马车外传来。又行了约莫一個时辰的路,车队才终于停下,在路边开始扎营。

  孙承光办事很利索,很快便将言昱安吩咐的事安排妥当,流民依次排队领到饭食,偶有几個推搡争抢便呵斥几句,场面還算可控。

  只是流民中混着几個机敏的,领着饭食也不急着吃,倒是转着眼珠四处看,随后便钻入树林间,抄近道往叶城方向送消息去了。

  言昱安一早便让孙承光注意這些流民动向,所以当得知此事时,心中便已有了数。

  翌日清晨,叶城太守吴逢山带着一群人赶到,在言昱安的营帐前被铁甲护卫拦下。

  吴逢山年過五旬,身材很是臃肿,威严的官服穿在他身上,却是有种不伦不类的滑稽感,他半弓着身子,礼貌地问道,“可是武安侯世子爷,下官叶城太守吴逢山前来拜见。”

  营帐帘子从裡面挑开,平康端着药盅出来,這时裡面传出一阵咳嗽声,還有拧干帕子走动的声音。

  平康放下身后门帘,露出一個客套的笑容,眼神在他身后的人面上一一扫過,“我家世子爷昨夜受了凉,還請大人稍候。”

  受了凉?怕不是昨日关闭城门惹恼了言昱安,今日特意当面给他個下马威吧。

  叶城原就是天高皇帝远的享乐窝,近些年又逢边境征战,运往云州的军需粮草皆要由此地通過,朝廷近来沒少往叶城调拨银钱,图的不過是为保這條供给线畅通而已。

  原本粮草车马从叶城经過,彼此相安无事就好,可昨日他得到消息。這位世子爷竟然领着被驱逐出城的数百流民,浩浩荡荡又返回叶城。倘若真让流民回城,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动静,搞不好就是要了命的事。

  這几日叶城裡头也不太平,哪头都不是好惹的,偏偏哪一头他都得罪不起。

  他心裡弯弯绕绕仔细想了一通,下决心要将言昱安暂时笼络住,脸上笑容越发深,态度也越发陈恳,“城中就有良医,若是世子爷不嫌弃,還請移步到寒舍去静养几日,不知世子爷可否赏脸?”

  還真是個耐不住性子的,就不知关闭城门是不是他拍脑门的决定。

  言昱安沒有应声,而是走出了营帐。

  吴逢山政绩平平,全靠着溜须拍马,上下疏通才在叶城任职十多年,之前从未见過言昱安,但也打听過他的事迹传闻,晓得這位不光是個风光霁月的侯府贵胄,還是個新科状元御前的大红人。

  现在见人突然露面,只觉眼前一亮,恍若玉山叠翠映入眼帘,令人一時間竟忘了眨眼。

  而后,就听见一個清朗的声音传来,“那便却之不恭,有劳吴大人了。”

  吴逢山连连点头哈腰,說是下官应该的,眯着眼却是有意无意瞥向营帐,试探着问,“只是寒舍下人粗笨,不及世子爷身边人伶俐,不知可要带着一同去?”

  言昱安脚下一顿,冷声說,“不必。”

  說着便带头往前走去,丝毫不给吴逢山再开口的机会。

  吴逢山又扫了眼营帐,心中闪過一丝疑惑,那营帐裡也不知是什么人,竟能让這位貌若潘安的世子爷這般藏着掖着,当下不好多问,便垂首恭敬地跟了上去。

  马车驶进叶城,街市上竟是鸦雀无声。两侧商铺酒肆都开着门,但街道上除了巡视的衙役,便鲜少看到過往的行人。

  到了太守府邸,门前已有一众人在恭候着。见太守带着人過来,瞬间就晓得言昱安的身份,心中便已经有了数。连忙上前一一行礼,主动自报官职姓名。

  四司中除了被调往云州支援的帅司,其他三司人都到齐了。言昱安只扫了一眼,便明白今日這场面,怕是另有目的。

  他只装作不知,客随主便,入了這接风洗尘的宴席。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后,他装作有些不胜酒力的样子,手指支着额角,半靠在椅背上,只是遍身散发着矜贵不凡的气度。

  吴逢山眼见也差不多了,便使了個眼色,坐在下首的司仓李修贤捋了下山羊须,眯眼笑着說,“叶城穷乡僻壤的,自是比不上京城富贵繁华,不過地方风土人情倒是值得赏玩,不知世子爷可有雅兴一观呀?”

  他话裡有话,言昱安抬眼看向他,手指落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似有些闲散闷倦地应了声,“哦?”

  拖长的声音,倒显出几分兴趣,明显在等着下文。

  司仓李修贤嘿嘿一笑,双手合掌拍了两声,立刻屏风外头就响起一阵清脆若玉珠落盘的琴声,几個薄衣轻纱的女子,扭着纤腰踏着舞步进来了。

  言昱安垂眼低笑了一声,拾起酒杯兀自饮了一口。

  他忽然想到陈英,這些年在武安侯府,陈英虽未像其他贵女学些琴棋书画,曲艺歌舞,但从小也跟着他学過些拳脚功夫。

  起初也不過是抱着新奇的心思教她练武,也算是聊以慰藉。可直到那一日,陈英在福寿堂裡打拳,他刚好去给祖母請安,在壁影下看见她。

  一招一式,如幻眼云烟,似白虹贯日,清澈的眼眸裡满是坚韧和隐忍,阳光照在她通红的面颊上,疾风卷起她散落的发丝,那一刻,美得是那么惊心动魄,令人不敢直视。

  觉察出她有些乏力,他缓步踏了进去,小姑娘這才停了下来,喘着粗气呆呆地望着他。

  当时他却连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沒有,现下想来,心中不禁有些怅然,越发想念起留在营帐裡的小姑娘。嘴角竟是不自觉弯了又弯,神情也不自觉温柔了起来。

  吴逢山见他一直盯着舞姬看,以为他对那美人有了兴致,心中大喜,待舞曲一停,便朝旁边下人使了個眼色,而后举着酒杯招呼着众人给言昱安劝起酒来。

  “世子爷驾临寒舍,实乃下官的荣幸,若有侍候不周之处,尽管吩咐。来,下官再敬您一杯。”

  “世子爷,下官也敬您。”众人心领神会,也举杯接连开始敬酒。

  言昱安只浅饮了一口,便不轻不重地搁下酒杯。

  司仓李修贤端起酒杯想要再劝,被言昱安一個凉凉的眼神扫過去,所有的场面话都瞬间卡在喉咙裡,只得举着酒杯自己一仰脖子全干了。

  见时机也差不多了,言昱安轻咳两声,抬起眼似笑非笑說,“昨夜本当与诸位相见的,却偏巧城中剿匪关了城门,言某只得在城外露宿一晚,不慎染了风寒。”

  他状似无意說着推托之词,却是让所有人都微微变了脸色。

  太守吴逢山举着筷子的手一抖,小心翼翼看他脸色,壮着胆子解释說,“昨日不知从哪儿窜出一伙盗匪,下官竭尽全力缉拿,這才下令关闭城门,也是防止有人乘乱脱逃,還望大人体谅。”

  “哦?”言昱安用手指敲着桌面,一下一下就像敲打在吴逢山的心上,“不知那盗匪盗可有抓获?”

  他一句话就让吴逢山哑了口,司仓李修贤的脸色也有些不自然。

  吴逢山放下筷子,默了会儿,才磕磕绊绊說,“尚未抓获,下官已经加派人手,料想城门关闭他们也插翅难飞。”

  “那押运粮草的车马何时能取道過境?”言昱安忽然抬起眼,裡面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令吴逢山浑身一凛,后背冷汗直冒。

  昨日关闭城门是一时冲动,事后便觉出不妥,他完全可以在城门口加派人手拦下进城的流民,根本不用得罪這位世子爷,如今不光设宴赔罪不說,還得解释清楚来龙去脉,這怕不是個好糊弄的主。

  吴逢山想了想,立即陪了個笑脸,“下官明日便可打开城门,只不過,为防止有人混进流民中作乱,暂时不能放流民进城。”

  司仓李修贤看這情形,心裡自然也明白其中关窍,连忙打了個圆场,“吴大人昨日捉拿盗匪忙了一天一夜,今早又亲自出城迎接世子爷,属实不易,還望世子爷多多见谅。”

  他的话倒是轻巧,将吴逢山下令关闭城门,延误粮草押运的事闭口不提,却又单說是如何尽职办差,敬重上官,倒是叫言昱安不能摘他個错处来。

  言昱安笑着看了他一眼,“既然說了明日开城门,不会耽误我押运粮草的差事,那我便沒什么可担忧了。倒是另有件事,恐怕還要劳烦吴大人了。”

  吴逢山愣了一下,脸上很快又挂上笑容。

  好不容易暂时将那事遮掩過去,若是能趁机笼络住這位世子爷,那也是好的。虽說天高皇帝远,朝中沒有权贵提携,他這样的偏远地方官难有出头,可谁還沒有個高官厚禄的神仙美梦呢。

  想着,他心裡不禁一热,望着言昱安的眼神越发恭敬热络起来,“世子爷尽管吩咐便是,下官必定竭诚效劳,让世子爷满意为止。”

  “言某自幼多病,但凡所到之处都会重金寻找名医。”言昱安眯了眯眼,唇角微勾,认真地看向吴逢山,“劳烦吴大人明日在城中贴榜,替我搜罗良医入府为我看诊。”

  吴逢山和司仓两人互看一眼,随即都笑着点头应下,两人悬起的心這才算终于安稳落地。

  等到酒宴散了,言昱安被引到一处院落安寝。当他解开衣襟,临窗而立,正望着天边明月时,床帐裡传来一個娇柔带怯的女子声音。

  “大人,夜深了,何不早些歇息?”

  言昱安因饮酒而泛着热气的脸,忽然就沉了下来,他眉头微皱,头也不回地吐出两個冷冷的字,“出去。”

  床帐裡的女子慌乱地掀开帘子,一张俏丽的小脸写满了惊恐。在看清月光下那白衣翩翩,恍若神仙的身影,她的脸腾地红了,抓住床帐的手微微颤抖着,却是舍不得放开了。

  绕是隔着些距离,那一刹,便觉漫天的清辉全都凝聚在那個男人身上,就连月亮都显得黯然无光。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显出些娇媚来,“大人,奴婢是……”

  “让她出去。”

  沒有给她再說下去的机会,几乎是言昱安话一出口,眨眼间从窗外跃进一個护卫,悄无声息地将她劈晕扛了出去。

  言昱安自始至终都沒回头,连看都沒有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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