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每一個光头都可能是隐藏的高手
拥有良好家教的王洛,非常顺利地拿到了自己的建木之种。
過程非常简单,等叫号,上二楼,对轮值的植木使說你好,待对方確認身份无误后,伸出手,由植木使连接大律法,然后一颗晶莹剔透如翡翠般的种子,就会从虚空降临,沿着手臂融入血脉之中。
整個流程不超過十五分钟,考虑到新接班的植木使是個如语杼一般,和善而健谈的南乡人,拉着王洛聊了十分钟的南乡轶闻,实际用时可能不会超過五分钟。
而拥有完整的建木之种,就意味着王洛是得到了大律法认证的祝望国民,一個被文明世界拥抱的南乡飘泊客。
按照植木使的說法,在如今這個时代,南乡飘泊客的身份,很多时候反而比南乡本地人在求学、就业时更为有利。
“当然,具体的就业情况,我不是专业人士,也說不太准。所以推薦你去太虚照堂,找茸城福仁司的堂口,那裡会第一時間更新各种招聘信息,很适合你這种刚刚来茸城安家立业的有为青年。”
“不過,伱既然刚刚才拿到建木之种,此前应该還沒在太虚登记過。临时访客必须要有正式的太虚行者陪同,才能度太阴河。所以你還要先去太虚小站办理登记。這种小站在茸城有很多,最近的一個,就在這栋小白楼迎面那個丁字路口的左数第二個店铺。那边一般還会贩卖离神散,你按照预算购置就好……”
植木使深信王洛的老乡身份,提的建议贴心而细致。
王洛认真道了谢,离开小白楼,按照植木使的指点,果然在路口左侧看到了一家花枝招展的店铺。
很有些眼熟。
不久前,金发碧眼张胖子,就带着自家三個马仔,雄赳赳气昂昂地挺进了那家店铺。
而此时,店铺内正传来张胖子志得意满的笑声。
“哈哈哈哈,赤柱武神是我的了!下次帮派战,你们等着被我斩草除根吧!哈哈哈!”
然后便是一個悲愤交加的斥骂声:“张胖子你要不要脸!?這张卡是我們先订的!”
這個声音格外熟悉,让王洛耳朵一动。
张惇?
另一边,张胖子笑声未止,身后马仔们已经怒道:“张胖子也是你叫的?!”
张惇怒道:“我也姓张,怎么不能叫张胖子了?!”
“你這穷鬼也配姓张?!”
“草泥马!”
当王洛赶到店铺时,看到的就是一场污言秽语的乱战。
一边是张胖子和三個马仔,另一边则是张惇和两個穷酸小伙伴,店铺内還有三两個散客,正斜倚着柜台和老板一起看戏。
显然眼前這一幕,对他们来說已经并不算新鲜了。
而见到王洛进来,张惇一脸惊喜:“王哥,你来了?!”
我什么时候成了你哥?
王洛問題還沒出口,就见张惇眉头一竖,伸手指着张胖子的鼻尖,硬气十足地說道:“张富鸿,這下你完了!”
张胖子一愣,看看王洛,再转回头看看张惇,冷笑道:“我完了?什么意思?你還找了别的赤柱武神卖家?醒醒吧,现在我也有赤柱武神,你们就算买了又有什么用?”
而后笑容一敛,露出警惕之色:“等等,你们该不会是准备买【真影大帝】吧!?”
身后马仔连忙提醒:“张哥,真影大帝一张卡至少几十万灵叶,還有价无市,那几個穷鬼怎么可能买得起?他们为了买一张几千灵叶的赤柱武神,都要倾家荡产了。”
张胖子這才转惊为喜:“說的也是,真影大帝连我都买不到,這帮穷鬼凭什么!?哈哈,一张赤柱武神都当個宝,還要集资、借款,這么穷還玩什么飞垣录!?說实话,其实我根本不差一张赤柱武神,過几天的帮派战,有沒有這张角色卡,我碾压你们都易如反掌。這次特意来截你们的单,也是方便你们早点放弃无谓挣扎,别在玩不起的绘卷裡浪费钱了。”
說完,张胖子便带着厚重的笑声扬长而去。
张惇等人则咬牙切齿,作无能狂怒状。待其背影远去,张惇来到王洛身旁,正色道:“王哥,這次无论如何,都請你帮帮我們!”
“助人为乐是无妨,但你至少要先交代事情的来龙去脉。”
张惇连忙解释道:“王哥,昨晚不是說我們要在《飞垣录》打帮派战嗎……对手就是那個死胖子!他爹是石街的大老板,钱多的要命,石街东头的肉厂就是他爹开的。他平日裡总是仗着钱多欺负我們。這次也是,我們本来找到了一個愿意卖【赤柱武神】角色卡的卖家,他不知从哪儿打听到消息,跑到這裡提前出高价买走了!”
王洛点头道:“所以你们要我帮忙声讨无良卖家?”
“呃,那倒也不必,虽然卖家這事做得不厚道,但這种角色卡的现实交易,本来也沒有特别严格的规矩,价高者得也沒有错,谁让我們出不起那么多钱呢……”
“可惜我也沒钱,让你失望了。”
张惇急道:“但王哥你不是抽卡必中嘛!那【赤柱武神】虽然炒得厉害,其实也就是一般的千裡挑一的武将卡罢了。凭你的手气,抽個万裡挑一的【真影大帝】、甚至是【血魔十三】,我們帮派战就能反败为胜了!”
而沒等王洛回复,就听门外传来一声冷笑。
“呵呵,反败为胜?你们就算反败为胜又能怎样?太虚绘卷裡赢了张胖子,就能变得比他更有钱嗎?”
张惇一愣,有些莫名其妙地转過头,只见是個身穿白上衣、黑长裤,约三十岁的男子,文质彬彬,脸上挂着淡漠的傲气和不悦。
而他身后的一名穷酸小伙伴,陡然涨红脸:“哥!?你怎么来了,這裡沒你的事!”
“怎么沒我事?你出的那一千灵叶份子钱,不還是我借给你的?我本来還好奇你忽然借钱,是准备拿来作什么,就一路跟来,却不想居然是为了和人家在太虚绘卷裡争個虚名!”
“虚名不虚名的……那也是我們的事!”
“我是你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男子厉声反驳,而后又沉声道,“我也不跟你提什么长兄如父的废话,咱们就事论事。你们和那张胖子斗气有什么用?在绘卷裡赢了他,能赚一枚灵叶嗎?恰恰相反,你们为了赢他,甚至要四处找人凑钱!一张强力角色卡,对他来說只是零花钱,但对你们来說呢?你找我借一千灵叶,要多久才能還清?而且就算赢了這次,下次呢?你们前期投入的资源越多,落败的那一刻,损失也就越大!”
這番道理讲下来,不单他的弟弟哑口无言,就连张惇和另一名一道玩《飞垣录》的垣友也面露动摇,宛如道心将破。
白衣男子见此,面有得色,咳嗽一声,又朗声說道:“咱们有句老话,叫作玩物丧志,太虚绘卷虽然瑰丽缤纷,却最能消磨人的斗志。大家都還青春年少,切不可自误!”
說着,他又转向了一直看戏的店老板,正色道:“老板,我知道经营太虚业务,是你生计所在。但我不得不說一句,即便是生计也有高下之分,挣钱也有体面不体面之分。给太虚绘卷作交易平台,就实在是不怎么体面!”
店老板被說得一脸懵逼,良久,发出一声长叹。
“我一個无关路人,真是躺着也中箭……行吧,既然要拉我下场,那我也就讲上两句把。”
說着,店老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使之更显锃亮,甚至晃得白衣男不由眯起眼。
“先做個自我介绍,鄙姓罗,罗晓,這家太虚小站的老板,阁下又是贵姓?”
白衣男眯着眼睛,傲然道:“免贵,顾帆,兴澜地产高级文书。”
罗晓闻言一笑:“兴澜地产,那可是大企业啊,能在那裡任职高级文书,在石街的确可谓是人上人了,难怪一番话說得這么居高临下。可惜,终归只是何不食肉糜之论。”
顾帆也不气恼:“還請赐教。”
罗晓說道:“你刚刚說的都是冠冕堂皇的正论。沒错,在太虚裡变强,影响不到现实。无论帮派战胜负如何,张富鸿都是石街有名的富二代,而张惇等人只是日结工……但是,假使日结工们不玩太虚绘卷,甚至假使他们把玩绘卷的時間都拿去工作、奋斗,就能变得比张富鸿更有钱了嗎?”
张惇闻言苦笑道:“我是我們三個人裡工钱最多的,日结六百,一個月下来差不多一万二三(此时顾帆露出明显惊讶且动摇的神色)但就算辛苦十年,不吃不喝,也比不過张胖子過一次生日领的红包。”
老板又說道:“毕竟张胖子的爹张俞,在石街基本是当之无愧的首富了。但如果放到整個茸城来看,张俞应该排不到前二十,在祝望则排不进前一百……跟那些真正的有钱人比,张俞也只是小人物。而我們,我們又算什么呢,不過是蝼蚁之辈罢了。不单单是比财富、比地位、甚至比修为比能力,我們都形如蝼蚁!”
“那张富鸿在蒙学院裡根本是個不学无术的废物,可张俞给茸城书院捐了五百万灵叶,就能让儿子进外院,得以凝丹深造。放到過去,咱们看了那金发碧眼的胖子,還得恭恭敬敬喊一声张真人呢!”
“而比张富鸿更豪横的富家子弟還有数不胜数!他们眼裡,整條石街都只是大块的垃圾!石街中人即便再怎么努力工作、修行、生活,也始终只是蝼蚁,别說和他们同台较量,就连抬头仰望他们的资格都沒有!”
“但是,在太虚绘卷裡,我們是可以较量的,甚至有机会赢!”
“那么,为了赢,哪怕只是虚无缥缈的胜利,花些钱又算什么呢?這些钱能换到一個相对公平的较量机会,已经很超值了!何况我們的每一分钱,都是劳动所得!象征着我們努力为這個世界贡献過力量!”
“沒错,就算這次帮派战,张惇他们侥幸赢了,下次,下下次,张富鸿肯定還是能砸钱赢回来。但只要赢一次,哪怕只有一次,对我們這些小人物来說,也是值得铭记永久的奇迹了!”
“当然,我一個经营太虚小站的小老板,平日裡多半收入都来自太虚绘卷的相关产品,說這些话很像是为了保自己的饭碗……但当初我之所以经营這家小站,就是因为心中有這么一個梦想。我梦想着,即便只是在虚拟的太虚,也能让世界变得更公平一些!”
光头老板的這一番演讲說完,王洛率先鼓起了掌。
精彩绝伦。
事实上,罗晓的观点,王洛并非完全认同,但以前在灵山上,师傅宋一镜就时常叮嘱這么一句话:身为灵山人,切勿随意鄙夷他人的执着。
用师姐的话說就是:别搞那么重的爹味,恶心。
罗晓的這番演讲,和爹味男那优越感上天的发言,感染力和說服力的差距判若云泥,不但王洛鼓掌,张惇等人也是热血沸腾,斗志昂扬,恨不得当场猛捶胸脯,仰天长啸。
而顾帆本人,面色一阵青一阵红,想要反驳,却俨然词穷,最终只能放下一句狠话“朽木不可雕”便落荒而逃。
罗晓功成身退,重新坐回柜台后面,配着一杯热茶吃下了离神散,神游太虚。
张惇则喘着粗气来到王洛面前,郑重其事道:“王哥,我知道像你這样有本事的人,肯定是瞧不上太虚绘卷裡那点虚无缥缈的东西……但我這次真的求你了,帮帮我們吧!這次帮派战,不单单是为了争一口气,更是为了保护我們最重要的家园。那是我們几十個兄弟辛辛苦苦经营了两年的家!但是张富鸿只是看上了我們的灵脉,就要起兵攻伐,還說得胜之后就要将我們的所有建筑都夷为平地!所以這次帮派战我們绝对不能输!绝对不能!”
王洛沉默了片刻,說道:“我可以帮忙。”
张惇愕然,继而大喜若狂:“真的!?王哥你……”
“但师姐曾经嘱咐過我不入赌场,所以抽卡一事爱莫能助。”
张惇急道:“我知道好运是有代价的,所以绝对不让王哥你白白出力!我們帮派为了买【赤柱武神】存了五千灵叶,全都可以给你!只要能帮我們抽出一张【真影大帝】就好!”
此时,罗晓听的不由好奇,放下茶杯问道。
“你们在說什么呢?”
张惇立刻眉飞色舞地将昨晚王洛在《御灵》四抽四金的战绩讲了出来,引得店内一阵倒吸冷气之声。
一名无关看客皱眉许久,摇头道:“這是什么逆天小故事?你喝多了在做白日梦吧?”
罗晓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可能有這种事!?你是沉船沉急眼了开始做白日梦了吧?”
张惇顿时不乐意:“一群沒见识的东西,待会儿就让你们跪下来喊王神!”
王洛却沒兴趣受人跪拜:“我說過,不赌博。”
张惇顿感百爪挠心,却不知如何解释。
罗晓闻言却来了兴趣:“兄弟你這话就错了,太虚绘卷的抽卡,可不能算作赌博。两者的共性无非是真金白银的投入,输赢有随机性、参与者有盈利预期。但如果只按照這個定义就把太虚绘卷归为赌博,那南乡定荒兵团围剿荒兽的军事行动,也是真金白银砸军费、胜负有很大不确定性、定荒有极大收益。难不成要把那些定荒的烈士们算作聚众赌博嗎?”
王洛皱起眉头:“你這就是在偷换概念了。”
罗晓說道:“严格来說,不是我在偷换概念,而是咱们祝望金鹿厅,乃至大律法在偷换概念,你看這個……”
說话间,光头老板从柜台后面翻出一本厚厚的书,解释道:“這是金鹿厅下辖的律部、商部、太虚司和青萍司联合發佈的,關於经商的各项律法规章的合集,其中哪些行业算赌博,哪些行业不算,都有严格规定。而太虚绘卷完全不算赌博!”
王洛好奇心起,抬手翻阅起了罗晓的合集,只见那繁复细致的律法條文中,果然将传统意义的赌博,与太虚绘卷中的卡牌抽取等行为做了明确区分。而性质上說,只要太虚绘卷中的虚拟道具,不能经由绘卷的运营工坊,直接兑换成真金白银,那太虚行者们在绘卷中投入再多的资源,也只是单纯的消费行为!
至于虚友们在现实中进行卡牌交易,换来真金白银,那只能說明祝望商业氛围浓厚,民间经济往来频繁,呈现出欣欣向荣的喜人态势!
罗晓又說:“事实上,真要严苛定义,彩票也算赌博,但……”
王洛摆了摆手:“彩票我是不会去抽的,但你說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嗯,严格来說,的确不应将太虚绘卷定义为赌博,那么师姐对我的禁令也就无效了。”
张惇立刻像是听到开饭的宠物犬一样冲来两眼放光:“那王哥,抽卡的事……”
王洛又說:“但我也要事先聲明,我的好运并不是万能的,首先它不可能无中生有,比如說商家根本沒在奖池裡投放奖项,那我当然不可能凭空变出来。”
张惇连连点头:“懂了,就是挡不住卡池欺诈,但這個不要紧,运营飞垣录的工坊是祝望最大的绘卷工坊,這点信用還是有的。卡池裡說有什么就一定有什么。”
王洛說道:“其次,运气的本质是资源的转移,有人好运,就必定有人衰运。我看太虚绘卷的卡池,概率大多是有正经定数的。那么从我這裡抽中的头奖多了,必定意味着其他人抽中的就少了……而這种掠夺行为,必然带来反噬。”
张惇的兴奋略微凝固:“也就是說十连三金之后,第二天出门很可能被飞梭创成残疾?”
王洛想了想,說道:“具体解释起来会很复杂,所以你也可以這么理解。”
张惇于是看向两個小伙伴,三人彼此对视,各自露出痛下决心之色。
“王哥,我們不怕残疾!請帮我們抽真影大帝吧!”
此时罗晓的兴致也来到极点,在旁劝說道:“以這几人玩飞垣录的一贯运气,以及被各路土豪玩家碾压的经历,给他们补一個真影大帝也不算過分……前提是,你真的能抽得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