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他是覺得周延對王銘是有一定了解的，不然也不會引着他，讓他對王銘多加提防。
周延聽到莊秦的問話有些詫異，端着牛奶像個被談話的學生，只不過他自己的年齡稍大了些。
莊秦見他抿脣不說話，嘆口氣輕聲道：“你提醒的那麼明顯，我很難不往別處想。”
加之周延在高中轉過學，王銘又是他的高中同學，兩人之間肯定不是普通同學的關係，只是不知道是始作俑者還是推波助瀾者。
周延低下頭，看手裏的牛奶，明明是不會照出他人影的，可映到眼底總是一閃而過零星畫面。
莊秦看着眼前人的發旋，有些不忍心了，岔開話題道：“週末和我回去一趟吧，我媽好長時間沒見你了，我費了很大勁才把這次安排的相親推掉的。”
陳榮榮確實給他安排相親了，他也確實是和他爸一起廢了老大勁才把他媽給勸住的。
陳榮榮給了他一個月的時間讓他自己帶個人回來。
一個月的期限已經過去快兩週了，周延到手了，這週末他確實有這個打算帶人回去，正巧這週末他爸也會在。
周延先是應了這句，然後又說：“很小的一件事，對我根本沒那麼大的影響。”
他打算說出來了，既然他們要確定關係，那周延覺得應該讓自己的一切在愛人面前明朗一些，而不是始終罩着一層薄霧。
那件事是現在想起來有些混亂，但又有那麼一兩幀畫面在腦海裏閃過尤爲清晰可見。
……
升高三重新分班，他和王銘成了前後桌，關係沒那麼親近但也不惡劣。因爲王銘個子比他矮點，所以在王銘在一節數學課前提出要換座位時周延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數學老師講題不像其他老師，他總會在黑板上寫寫畫畫，周延理解，他那時候還想，乾脆直接和王銘長久的換座位。
但這想法好像來的太遲，又有些早。
遲是因爲他沒來得及把自己的所有東西搬離王銘能接觸到的範圍外，早是他沒想到王銘會因爲他抽屜內側的一張紙暴露本性。
那張紙上其實只寫着“想莊秦”三個個字，他當初寫下這字的時候內心想法很是純粹，甚至還會想到小時候的一些畫面，所以字面上能理解的意思就是他的心思，他只是想了個人，然後動筆寫下了。
最後又忍不住寫了“莊秦”的名字，甚至還在最後一刻把字跡劃掉。
但就是因爲這張紙，王銘在一星期後約他去了學校後面的小樹林。當時他沒覺得不安，只是好奇，那地方蚊子那麼多，去哪兒背書寫作業不好，非要去喂蟲子。
他到那兒的時候，王銘手裏留捏着一張紙，直白的開口問他：“你喜歡男生？”
周延當時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他沒接觸過感情，怎麼判定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於是他就問了出來。
王銘的臉只一瞬就變得有些猙獰：“噁心。”
再傻也知道王銘這是來挑釁他的，而王銘的“噁心”更是讓他皺起眉來，他沒反駁什麼喜歡不喜歡男生的話，只說：“不至於吧，你是對這有多大的仇恨。”
王銘仍然不收斂，接連罵了幾句不好聽的話，周延終於覺出來點什麼，王銘就把那張紙甩在他面前。
“你喜歡莊秦，是不是，樓道里貼的優秀畢業生照片，你每次經過都看，你喜歡他吧。”
到這時候他都沒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有多危險，也沒有深入思考王銘的話。
周延看着明明在自己抽屜裏的東西出現在別人手裏，問他：“你禮貌不禮貌，偷拿別人東西還這麼理直氣壯。”
王銘對這話根本沒反應，甚至又罵了幾句。
周延被他說煩了，不耐的問：“啊就是了，你打算怎麼着吧。”
王銘甚至都不用思考，這話在他腦子裏演練過好多次：“你轉學。”
周延被氣笑了：“不是，你搞清楚，是你偷拿我的東西，是你品行不端，讓我轉學是想封我的口嗎。”
王銘“哼”一聲：“不是封你的。”
周延皺眉看他。
王銘說：“是封我的。”
“你轉學，這事我不會說出去，你不轉學，我就把這張紙複印幾百份貼到學校，讓莊秦和你都擡不起頭。”
周延並不覺得這是個事兒，擺擺手就要走：“那你貼吧。”
“莊秦學校的論壇，表白牆，各種能知道了解到的渠道我都會去，你覺得你不會受到影響，確實沒問題，但莊秦就會和未成年掛上勾，信息發酵後反正不會傷害到你，你大可以不管不顧，也可以繼續在這裏待着。”
“但莊秦會怎麼樣的後果不是我自己一人造成的，是我們聯手的結果。”
王銘很是激動，但他好像也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捏紙的手在輕微顫抖，看周延的目光也變得閃爍不安。
周延大腦被王銘的話衝擊的一片黑暗，問他：“你害怕？”
王銘答：“不怕。”
周延不知道自己再問什麼，王銘又怎麼可能知道，他的回答全來自於後怕的本能反應，他的大腦來不及做出思考就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周延想，做壞事的人會有一些特質，那王銘呢？他平時看起來老實又招老師喜歡。
後來他才知道，王銘在那之前去過一趟辦公室，聽到了班主任和教導主任在討論保送名額的事，他被卡下來了，只差一個名額。
周延不是那張保送名額排名表的最後一個，但確是王銘唯一拿到把柄的一個。
於是他把不甘全灑在周延身上，想要奪回那個“失之交臂”又相差毫釐的保送名額。
籌劃這事的時候他也晚上做噩夢被嚇醒過，但他更害怕逃離不了這個清醒時候都會做噩夢的地方。
他在初中因爲”底子薄留級過，又在高二的時候因爲升級考試成績不理想留級過，不是出自本心，但他的反抗有些微弱沒能奏效。
他厭煩別人在成年後能自由管理自己的時間和各種精力和金錢的支配，而他還像個小學生一樣被限制看管。
他太渴望自由了，於是在良心和自由面前，他選擇了後者，從此眼睛一抹黑，跟着心腸也變了色。
後來他就想明白了，王銘做壞事的契機源自一個“貪婪”。
這是王銘第一次做這種事，他害怕失敗被揭露，所以更不想失敗，他會把所有不堪想象的後果都擺在周延面前，然後把不公平的選擇權利交回到周延手裏。
他果然成功了，周延沒能留在這所學校，他也成功坐到了周延曾經坐的位子上。
有時候會模糊想着周延是不是被他剝奪了同樣名爲自由的權利，但他自己覺得萬幸，他想這些的時候不多。
他想，周延學習好，比他好，即便是自己考也能考的相當理想，而他不行，他以爲他所有的努力都比別人更艱難，所以他想讓看上去比他輕鬆的人犧牲一點自我給自己。
周延那時候根本沒有想過王銘說的喜不喜歡的事，也還沒來得及思考，王銘就把那麼殘酷的後果擺在了他面前。
也從那時候開始，無意識的想要接近莊秦，但又害怕自己的心意會給對方帶來難以挽回的傷害。
所以他成爲了一個矛盾體，一邊不可遏制的想要接近，但在接近後又會惶恐的保持距離。
像他在醫院門口追到莊秦的車前，又在莊秦向他提出假扮男朋友的提議後不假思索的拒絕。在之後的每次相處時都帶着距離感，讓莊秦感受到他的體貼和關懷以外，又不想讓莊秦知道他藏起來的喜歡。
莊秦全程一直皺着眉，問他：“事實上你受到了影響，你有更好的院校選擇。”
周延沒想到莊秦會糾結於這個問題，他以爲他講完後，莊秦會問他什麼時候喜歡上他的，或者是爲什麼不把這事告訴他，爲什麼想了那麼多年還甚至還寫下過字卻不讓他知道。
這樣他就可以繼續還沒完成的表白任務。
那麼多能問的，莊秦卻抓住了一個他從來沒有想過的點。
周延搖頭：“沒有，那時候雖然因爲王銘的話想了很多，但確實沒影響到我的學業，除去保送名額丟了。”
莊秦皺着眉，隱隱泛着心疼，他不太贊同周延失去一個保送名額是件不足掛齒的小事。
周延注意到了，又解釋道：“真的沒有，我原本就不想要，他確實有保送名額，但專業不是我想要的，我想學外語，即便沒有王銘那一出，我也打算自己考的。”
“你當初不就是因爲這自己考的嗎……”
周延說話聲音越來越小，莊秦抓住重點：“你知道？”
那當然知道，莊秦所有的一些個大事節點發生了什麼他都知道，當然，都是正規渠道得來的消息。
甚至那消息是他從莊秦口中親自問來的，那是他距離莊秦最近的一次。
還要感謝那個實名討論帖。
周延在轉學後時不時會去莊秦大學的論壇逛一圈，不僅僅是因爲王銘的威脅，他不放心莊秦，還因爲他自己不自覺地想要進一步靠近。
那時候是大學開學，一大批新生涌入論壇問東問西的“旺季”，周延會在晚上分出幾十分鐘來看會兒帖子，想確保沒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出現。
但他從來沒想到幸運之神這麼眷顧自己，他在帖子裏翻樓的時候看到了莊秦。
不多不少兩個字，完全不加任何後綴前綴，就叫莊秦。
他點進莊秦主頁的時候心尖尖兒都跟着顫。
但他一開始是沒想過要打擾莊秦的，只是再晚上空出來的十幾分鍾時間裏，有一大半都開始花在了點進莊秦主頁的動作上。
因爲莊秦主頁裏的東西很少，甚至不用往下滑就能看到底，唯一一條還是歡迎新生入學的轉發動態。
沒有內容，所以才反覆點進去又反覆在廣場溜幾眼。
莊秦平靜道出一個他很早就疑惑的事：“那個一個月進出我主頁上千次的人是你。”
他那時候以爲是機器人，因爲那個號很空，就很像個小機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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