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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5章 成绩单

作者:血狸奴
第455章成绩单

  刘胜并不知道這十個人,夏雀和汲黯是怎么商量的。

  刘胜只知道:当這十個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一旁的夏雀和汲黯二人——尤其是夏雀的面庞之上,只一阵抹不去的胆战心惊。

  ——一個功侯都沒有。

  准确的說,這十個被‘选出来’的人当中,沒有一個是赋闲在家的功侯贵戚。

  意识到這一点,刘胜只暗下一笑,略带戏谑的看了眼宦者令夏雀。

  对于功侯贵戚,宦官总是有着天生的恐惧。

  盖因为对于這些功侯贵戚而言,绝大多数时候的問題,都并非是非对错,而是上下尊卑。

  所以刘胜可以轻而易举的断定:這十個人,肯定都是汲黯选出来的。

  至于夏雀,未必就沒有争取‘换两個功侯贵戚’之类的可能性,却被汲黯严词拒绝。

  从夏雀那如丧考批的苦瓜脸来看,汲黯拒绝将功侯贵戚引到刘胜面前的理由,恐怕也是十分打击這位宦者令······

  “既是来了,那边不急着回长安。”

  “刚好少府的作坊,都有了新的进展。”

  “陪朕一起转转、看看,然后再說其他的事。”

  天子胜一语既出,在场众人赶忙便是躬身一礼,饶是再急着‘谈正事’,也只得老老实实朝刘胜踱步的方向跟了上去。

  只是這一下,姗姗来迟的少府令贾贵,却又成了這十人的‘众矢之的’······

  “少府即便有心邀功,也大可另寻时机啊!”

  “如今朝中暗流涌动,如此紧要关头,少府实在不该······”

  众人窃窃私语间,你一言、我一语,便惹得贾贵颇有些尴尬的低下头去,时不时抬头强笑一声,却根本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么。

  ——贾贵能說什么?

  少府作坊在上林苑运转的好好地,突然就收到消息,說刘胜要来上林苑考察工作进度!

  贾贵想要邀功?

  贾贵恨不得刘胜别来上林苑!

  都不說别的,单就是刘胜交给少府的那一系列项目,随便单拎出来一個,都是让贾贵抓耳挠腮,恨不能被塞回娘胎裡的地狱难度!

  本来项目就难,刘胜虽然嘴上說着‘沒事儿,不着急,慢慢来’,但這三不五时的考察工作,对贾贵领衔的少府而言,就是毋庸置疑的催促!

  结果可倒好:刘胜来视察工作,贾贵本就有些心绪不安,這又来了足足十号在朝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来职责贾贵分不清轻重?

  “诸位,還是少說两句吧······”

  “毕竟陛下想要做什么,即便是我這做舅舅的,也很少能猜的透·······”

  再三思虑之下,贾贵终還是无奈的搬出了自己的身份,来保护险些被這十人的唇枪舌剑活撕了的自己。

  ——我好歹是皇帝的舅舅,大家给点面子,就少說我两句吧······

  听闻贾贵這不软不硬的一声提醒,那十人先是下意识一皱眉,显然是被贾贵這沒由来的‘家甥天子胜’弄的非常不爽。

  但在注意到贾贵面上的苦涩之后,众人也都纷纷反应過来:這件事,恐怕压根儿怪不到贾贵头上······

  “呃,咳咳,呵呵呵呵·······”

  “我等急于进言,一时语失······”

  “呵呵,少府莫怪,莫怪···呵呵呵呵呵呵······”

  有人带头,众人又开始尬笑着同贾贵赔起了不是,贾贵却是含笑摇了摇头,表示并无大碍。

  当然,最重要的是:今天的主角,根本不是贾贵,以及贾贵领衔下的少府。

  刘胜来上林,并将這十人也叫来一起‘视察工作’,仅仅只是一個幌子。

  真正的重点,其实還是那個已经将坊间舆论点爆的事。

  ——吕太后的金布律······

  “陛下。”

  “时過正午,烈日炎炎。”

  “還請陛下保重龙体,于阴凉之处稍行歇息。”

  “至于少府作坊,反正陛下和诸公也不急着回长安,有的是時間慢慢查看······”

  出口的人居然是汲黯,這让刘胜感到颇有些意外。

  按理来說,作为谒者仆射,汲黯理论上的职责,仅仅只是刘胜的嘴替。

  比如刘胜乘车出行,到某地停下来,谒者仆射就得唱喏:陛下驾临~某某恭迎

  又比如在這声唱喏之后,车外的人叩拜,车内的刘胜答礼,谒者仆射也同样需要唱喏:某某问陛下躬安~陛下答:朕躬安

  如此种种,便基本是谒者仆射的日常工作了。

  至于在這种关头——在這种舆论暗流涌动的关头,主动出声建议刘胜‘不急着考察工作,先和诸公聊聊正事’,其实是稍有些脱离谒者仆射的本职,乃至是稍有些逾距、与谒者仆射的身份地位不符的行为。

  但考虑到這個人——這個‘坏规矩’的谒者仆射是汲黯,刘胜也就丝毫不觉得奇怪了。

  “汲仆射,真可谓是我汉家朝堂之上,最有‘忠言直谏’的胆量的人呐······”

  “行吧。”

  “既然谒者仆射都說,夏日炎炎、艳阳高照,朕自也不是一個听不进去话的人。”

  “就請诸公随朕一起,到兽圈外稍歇片刻吧。”

  “有什么话,也大可在兽圈外畅所欲言。”

  见刘胜终于有了聊正事的意思,先前无比焦急,却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的十人心下稍松了口气,也不忘给汲黯递去一個感激的眼神。

  尤其廷尉赵禹等几個‘年轻人’,更是意味深长的多看了汲黯一眼。

  ——刘胜不觉得汲黯這么做感到奇怪,是因为了解汲黯的为人。

  但在赵禹等不了解汲黯,甚至過去沒怎么注意到汲黯的人看来,這就是一件让人细思极恐的事了。

  眼下是什么情况?

  刘胜召诸王觐见,并设宴款待,随后在晚宴上轻飘飘丢出‘金布律’三個字,便将长安沉寂已久的舆论彻底点燃。

  提就提了吧,偏偏還沒有下达噤口令,甚至反而很可能下达了‘随便往外传’之类的授意;

  等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刘胜就跑到了這上林苑的少府作坊,美其名曰:视察少府工作进度。

  但实际上,但凡是個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刘胜這是想要先从舆论中心脱离出来,然后再清晰的观察各方的反应。

  那各方是什么反应?

  非要总结概括,還真就是众人方才反复提及的那個词:暗流涌动。

  ——东宫两位太后沒有反应,显然是被這突如其来的变化打了個措手不及;

  想要等刘胜亲自来汇报,却又收到刘胜跑去上林苑‘视察工作’的消息。

  不出意外的话,现在的东宫长乐,窦太皇太后应该是在含怒沉思:我的乖孙儿,怎么就变成這個样子了?

  至于贾太后,则是小心翼翼伺候在婆婆身边,生怕一個不经意的举动,就会惹得婆婆雷霆震怒。

  一边伺候着,贾太后一边也未必不在暗中腹诽: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

  东宫的情况還算好些——起码两位太后不显山不露水,不愠不怒,在事态沒有明朗之前,并沒有轻易做出反应。

  但朝堂内外,已然可以算作是人心惶惶,乱成了一锅粥。

  绝大多数朝臣百官都在想:刘胜這是疯掉辣?

  以为打了一场马邑大捷出来,就可以去触碰吕太后、金布律這样的禁区辣?

  妖兽啊

  朝堂要出大乱子辣

  即便是剩下的小部分聪明人,或者說是真正身处决策层,对這件事有更深次了解的人们,也大都抱着‘好好劝劝陛下’的想法来到了上林苑。

  然后,刘胜就排除谒者仆射汲黯、宦者令夏雀這两個哼哈二将,去选觐见面圣的十位代表。

  单就是从這十人的身份(全是在职朝臣官员)就不难看出:汲黯也同样希望刘胜回心转意,至少是深思熟虑、准备充足之后,再去触碰那好大一枚烫手山芋。

  這很好理解:功侯贵戚来上林,绝大多数都是为了站队的。

  ——陛下啊

  ——快看我快看我!

  ——我来给陛下摇旗呐喊了!

  即便這沒有什么实际意义,但按理来說,汲黯也总该从其中选一两個代表性人物,来表明自己的中立立场。

  即:来给陛下呐喊助威的马屁精,臣带来了,劝陛下徐徐图某的柱国大臣,臣也带来了;

  具体怎么办,陛下听听這些人怎么說,再自己决定。

  但汲黯并沒有這么做。

  那些来为刘胜呐喊助威,甚至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马屁精,汲黯一個都沒带到刘胜面前来。

  刘胜只能說:作为嘴替性质的谒者仆射,汲黯的手,实在是伸得有点长了。

  但刘胜容得下。

  若是旁人,刘胜或许会生出些许不愉,但若是汲黯,刘胜,就容得下。

  东宫、朝堂内外的反应,也只是大多数人关注到的热点。

  但在大部分人忽略掉的角落,其实還有一個群体,本应该得到最高程度的重视。

  ——应召入京面圣的先帝诸子!

  如今的状况,无疑是刘胜‘年少轻狂’,触碰到了自己本不该触碰的东西;

  這個东西的危险之处,便在于东宫的两位太后,尤其是太皇太后很可能会不爽。

  那太皇太后对皇帝不爽了,可能会发生什么事?

  至少理论上,太皇太后可以考虑,至少也是在脑子裡想一想:皇帝不听话,那要不要换個孙子去坐皇位······

  别觉得這不可能。

  当年的吕太后自然不用多提:說干就干,說换就换,直接就把前少帝刘恭换成了后少帝刘弘,一点都沒拖泥带水。

  再有,便是在另一個平行世界裡,按照歷史进程顺利即位的汉武大帝,也曾在即位之初因‘建元新政’而触怒這位窦太皇太后,而险些被推下皇位。

  退一万步說:就算事态還远沒有严重到需要窦太皇太后考虑‘要不要换個孙子做皇帝’的程度,在先帝诸子尽集于长安的微妙档口,刘胜千不该万不该——万万不该离开长安。

  万一呢?

  万一有個阴差阳错,让某位先帝子坐了皇位,比如临江王刘荣之类的,刘胜又远在上林,鞭长莫及······

  想到這裡,原本還因为刘胜的作态而生出些许动摇的众人,面上神色只愈发坚决起来。

  ——必须劝劝陛下!

  ——至少要让陛下先回长安!!!

  那刘胜呢?

  刘胜知道這些事、知道自己的举动所引发的隐患,以及可能造成的恶劣后果嗎?

  此刻,站在兽圈边沿观看兽斗时,刘胜那微微扬起的嘴角,便能为這個問題给出答案。

  “要想观看兽斗,最起码得先决條件,是站在兽圈之外啊······”

  “若连朕都站在兽圈之内,那成什么了?”

  “看兽斗,還是参加兽斗???”

  如是想着,刘胜终又是耐人寻味的一笑,旋即大咧咧伸了個懒腰;

  而后,刘胜便不顾身后已经分而落座,随时准备弹起身进谏的众人,懒散的朝身侧一招手。

  “长安那边,都有什么消息啊?”

  见刘胜如此‘不见外’的当着众人的面,问起长安近几日的状况,夏雀只本能的看向已经落座的众人!

  但在再三確認之后,确定刘胜并沒有忘记有這些人在场,夏雀终還是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禀、禀奏陛下。”

  “自陛下摆驾上林,诸王皆闭门不出以避嫌。”

  “期间,曾有几人于夜间登门,請求拜访临江王、鲁王、江都王以及赵王。”

  “——請求拜访临江王的人,被临江王当即扭送至廷尉,如今已经下诏狱;”

  “拜访鲁王、江都王的人,都被江都王带着仆从乱棍打出,又由鲁王在事后告诫了一番。”

  “至于請见赵王的人,则是被一同入朝的赵国相送去了长乐。”

  “太皇太后似乎已经下令,将那几個請见赵王的人送去邯郸,由赵王太后亲自惩处了······”

  夏雀胆战心惊的說着,众人胆战心惊的听着;

  就连廷尉赵禹,都在听到‘下诏狱’等字眼时瞪大双眼,满脸的不敢置信!

  有犯人下廷尉,赵禹這個廷尉卿,居然对此一无所知······

  “哦,对了。”

  “诸公方才,似乎都急着想要說什么来着;”

  “說說吧。”

  “特意跑這一趟上林,是有何要是,欲奏于朕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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