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沒有什麼能成爲阻礙
姐妹仨洗好臉，搽上小塑料袋裝的蛤蜊油，天氣已經開始轉寒了，不搽點東西，臉上皴得一塊一塊的。
拍拍妹妹的小臉蛋，估計姐仨一個冬天過去也白不了多少，蛤蜊油越搽越黑。
姐仨搬了兩個小凳子放到院子裏。
楊小菊乖乖在小凳子上坐好，另一個凳子上面放着幾朵大小顏色各異的頭花和一盆洗臉水。
“姐，你先把我倆的頭髮梳順，我給小妹梳頭。”楊小蓮交代大姐一句，就拿着梳子給小妹梳，先用普通的梳子梳順，再用篦子篦幾遍。
篦子比普通的梳子齒更多、更密，一般都是中間有梁，兩側有密齒，可以刮頭皮屑和藏在頭髮裏的蝨子。大房四個女人兩把梳子，一把篦子。
這把篦子有些齒腳都斷掉了，楊小蓮一個人用斷了好幾根，她每天都篦幾次，再寶貝頭髮，如果染上蝨子，那就必須得剪掉了。
楊小蓮用手壓着小妹的頭皮，輕輕地給她梳幾遍。再用篦子沾點洗臉水，認認真真給小妹紮了個公主頭，紮上頭花。辮子不夠粗，撤下頭花，把辮子窩成個丸子，再把頭花紮上。
“哎喲！小蓮這手巧唄。”方小雨出來倒水，在邊上看着，“這頭花也好看。”
楊小蓮給妹妹扎的還是之前她自己選的粉白色，“好了。”拍拍小妹的肩膀，“去給媽媽看看，白天經常把下面沒紮起來的頭髮梳一梳啊。”
楊小菊拿着小鏡子早就在照來照去了。
她小心翼翼地摸着頭髮，從凳子上爬起來，在二嬸面前轉了一圈，又一溜煙地向廚房衝去，“媽媽！”
楊小梅把自己和二妹的頭髮都梳好了，楊小蓮趕緊讓大姐也坐下。
楊小梅的頭髮黑而細密，長度已經到腋下了。一樣的梳順篦好，兩邊分好，貼耳編兩根辮子，再帶上兩朵小一點的粉色頭花，清新可愛的民國少女風就出來了。
小小鵝蛋臉的少女，扎着兩根辮子，配上兩朵小小的頭花……
方小雨站在一邊不禁嘖嘖誇讚，“這麼一搞，小梅真好看，平時沒看出來。”
楊小梅也不停地用手摸着頭髮，感覺比媽媽和自己編的好看多了。
家裏的女人端着碗邊喫飯邊出來看稀奇，楊小菊得到幾句誇獎，就坐在媽媽身邊喫起飯。
“好看是好看。看你一天瘋得，等下又成了瘋子，我不會給你再梳啊。”劉英子說完小女兒，又說兩個大女兒，“你倆再不快點，等着遲到啊。”
知青點離村小很近，當初選址的時候一是考慮了各個村隊的遠近，二也是結合了贊助人的意見。
季文康喫過早餐就跑到張小玉家等，張媽媽招呼他一起喫點，他也不客氣地從桌上拿牛奶喝。
兩家關係好，甚至有很多生意都是一起做的，像張家的廠就有季家的投資，只是小孩子們不知道罷了。
“媽！我走了。”張小玉今天換了一身厚實的格子裙，揹着紅色雙肩包，跟媽媽打過招呼就往外走。
季文康趕緊幾口喝完牛奶，“阿姨，我們上學去了。”
“好，好！慢點啊。文康，麻煩照顧妹妹啊。”
“知道了。”
兩人慢慢往學校走，雖然家跟學校只是斜對角的關係，但是中間也隔了一片田地一個池塘。兩人要從池塘邊繞一個小彎過去，從中間穿的話，鞋子衣服都要弄髒了。
“你拿着什麼？”季文康看張小玉手上拿着一個綠色圓盒子。
“雪花膏。”張小玉遞給他看。
“你帶這個做什麼？”平時在學校也沒看見她用啊。
“我給楊小蓮帶的。”張小玉把雪花膏拿到鼻前聞聞。“她家用的蛤蜊油，越塗越黑，還有一股煤油味道。我看她臉都皴了。”
“她怎麼老拿你家東西？”季文康怪叫。
“沒拿什麼呀。”
“還沒拿呀。拿了你的鉛筆，喫你的零食，昨天我看她跟她姐又拿了一包東西回去……”季文康感覺這個楊小蓮太討厭了，長得又矮又醜不說，還喜歡騙人，看一向不怎麼跟其他人打交道的小玉妹妹都給她送這送那。
“哦。她昨天只是拿了一些塑料袋，是廠裏做壞了的。我家都不要。”張小玉笑道，“哪裏拿這拿那了，是我送給她的。這一盒也快用完了。”
以前在班上都沒有什麼朋友，現在有一個玩得來的小朋友也不錯，主要是成績好，老師也經常誇她，都快趕上自己了。
季文康一臉不屑，小玉妹妹太善良好騙了，果然還得他來保護。
今天全班同學的眼神都集中到了楊小蓮的頭髮上，平時都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大辮子拖在身後，今天編了一個超好看的辮子，從頭頂一層層地編下來，特別的精緻優雅，發中還紮了一朵紅色的頭花。
“楊小蓮，你的頭髮也太好看了吧。”方文斌一堂早讀課偷看了同桌不下十次，一下課就對着同桌吹彩虹屁。
“哈哈，那是！”楊小蓮樂了，真是個好同桌，瞌睡來了就送枕頭。把髮尾拿到手裏，低下頭示意對方看自己的頭花，“我大姨從南都給我寄過來的，好看吧。”
前面早有同學豎着耳朵偷聽了，“啊，從南都寄回來的啊？”頓時感覺更好看了。
有人更是羨慕了，怪不得這麼好看，原來是城裏的東西啊。
“我大姨在城裏做這個頭花，把原材料寄了一些給我媽，我媽會做，我姐今天也帶了兩個就是我媽媽做的。你們要是要的話，我可以給你們帶。”楊小蓮邊說邊把桌子上同學們交的作業本理好，方文斌早早站到一邊讓她過，“回來再跟你們細說。”邊說邊向前示意了一眼，張小玉捧着語文作業本也趕緊往外走。
早讀課後有二十分鐘的課間休息，幾個年級的課代表都捧着作業往老師辦公室走，來來往往的眼光都落到了楊小蓮的頭髮上。連辦公室裏的老師們都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幾眼。
兩個課代表一出辦公室，“我帶了個東西給你。”兩人不約而同地說道。
“啊？哈哈哈！”兩人又同時樂了，“你帶了什麼給我。”
“你先說，你先說。”楊小蓮趕緊搶道。
“吶。”張小玉從格子裙口袋裏拿出一個綠色的鐵皮盒子，“雪花膏。”
楊小蓮接過一看，沒打開已聞到香味了，“好香啊。”打開一看，已經用得沒剩多少了，正好，要是新的她是不會要的，“這個盒子好漂亮，用完，我還可以直接裝其他的東西。”她倒沒想過別人用剩下的東西送給自己，感到受侮辱什麼的。都是平民百姓，別人沒那個意思，就不要硬裝自尊心受傷。
“快走，快走。我也有東西送給你。”兩個人飛快地衝進教室。
楊小蓮幾步衝到自己桌邊，一示意，方文斌趕緊坐了進去。她從旁邊桌肚把自己的書包拖出來，從裏面拿出一袋花花綠綠的東西。
十幾個顏色大小各異的精緻頭花倒在方文斌桌上，“你挑吧，挑個最喜歡的送你。”
“啊！”班上所有女生都圍了過來，當然後桌的袁大遙還是沒動，她是永遠的不動如山。
張小玉挑了一個白色紗質蝴蝶結樣式的頭花，楊小蓮看了看她的小彎辮，“你今天是兩條辮子，要不要再挑一個？這一對小紅花的也好看。”
張小玉把自己挑的和小紅花比了一下，搖搖頭，還是喜歡自己這個。
“好，那就這個吧。我還會扎辮子，你要是什麼時候需要，我可以幫你扎。”楊小蓮準備把桌上的頭花收起來。
“我也想要！”
“楊小蓮！我也想要。”一羣女同學一聽說送的，更激動了。
“給我一個。”方文斌也在旁邊起鬨。
楊小蓮斜了方文斌一眼，趕緊把雪花膏掏出來，“小玉送我這個了。”小鐵盒子雪花膏小店要賣五毛錢。
“啊……”大家捏着頭花，兩邊都有點捨不得。
“這是我大姨寄了原材料過來，我媽媽做着賣的。我本來不打算帶到學校來，因爲要送小玉一個，就多帶了幾個讓她選的。”
“那要多少錢啊？”
“還要錢？”
有人繼續興致勃勃地挑着，有人已放下東西，悄悄回座位了。
“我大姨都是賣一塊的，我媽到時賣的話應該不低於五毛吧。”
“少一點啊，五毛買不起。”
“五毛已經很低了。”楊小蓮嚴肅狀，“你們要是要，給你們算批發價好了。單買一個的話，真是五毛，要是三個三個一買的話，就按三毛五一個算，要是再加一毛錢的，還可以幫忙設計髮型哦。”
“是跟你頭髮一樣的嗎？”
“剛纔我看到她姐姐的頭髮了，我想要那樣的。”
“三個一買，我哪裏買得了，三個呀？”
“三個一買，最少一塊多呢。”
也有人毫不猶豫地下單了，“我要這三個，給你錢。”
“沒關係啊，你可以和大家在一起湊一湊呀，咱們班上有多少個女生了？家裏還有姐妹的，隨隨便便就湊到三個了。”楊小蓮收了錢，“你沒有五分的嗎？”
“你帶梳子了嗎？我想梳個跟你一樣的頭髮。什麼時候能幫我梳啊。”買了頭花的迫不及待了。
開門紅，楊小蓮心情超好，“你中午帶梳子來吧，我早點來，到時幫你梳啊。那就是一塊一毛五了，你是第一個，五分不要了。”
早上楊小蓮想到要帶梳子，考慮了一下還是放回去了。這個年代衛生情況堪憂，誰的頭髮上帶一兩隻蝨子，或者帶兩隻蟲卵，共用一把梳子，那後果不堪設想。
第二節課課間，楊小蓮又賣出去了三個，是三個女生合買的，不要幫忙梳頭；
第三節課課間，楊小梅帶着同班同學來買了三個，有一個女生想梳成楊小梅那樣的，楊小蓮也讓她中午帶梳子過來。有一個女生挑了半天最後挑了最大的頭花。
班上的女生看着都急了，有人說：“楊小蓮，你不要賣完了，我下午帶錢給你。”
還有人說：“我也要三個，可是這剩下的不好看呀……”
“沒事！”楊小蓮給大家保證，“後面還有，只是今天沒有了。我媽做好了還得給我大姨寄回去賣的。今天只有這些，明天我看看有沒有做出來的？”
“那你挑好看點的。”
“好，放心。”楊小蓮一口答應。
楊小蓮個人資產：33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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