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重阳老人节（上）
“……欢迎……”
“刺啦……刺啦……”
一大早三姐妹就守在窗户前捣鼓着什么。
“行不行啊
？”
“怎么還不行啊？”
“别急别急，我调着呢。”
杨小莲守着一台红星牌老式收音机，调调声音，转转频道，搞了半天還是沒有调出一個能正常播放的频道。
昨天杨传顺上街卖蛇顺便买回来几节电池，晚上全家人吃過饭之后，他守着收音机调了半天，也沒有调出正常的频道。
一大早，杨小莲還不死心，从柜子裡爬起来就又捣鼓起来。
“唉，都已经十多年了，坏了也正常。”刘英子在衣橱裡翻着衣服。
“去年還听了。”杨小梅发出抗议。
“东西就要经常用，放着不用也放坏了。”杨小莲看看后面的螺丝，别說這個时候的东西质量就是好，十多年還沒有上锈。
“给！”刘英子翻出一條裤子递给老板，“本来也不一定能坏，之前你小叔带到学校去，从上铺摔下来了，后来就不怎么响了。還偷偷摸摸地放回我房间裡，以为我不知道。”
杨小菊穿着裙子在旁边转着圈。
“哈哈，小叔還真鬼精的。”杨小莲笑道，這辈子跟几個姑姑叔叔還沒见上面。
“小菊，你這裙子穿着不冷啊。脱了，明年再穿。”刘英子从衣橱裡又翻出一條小裤子，“穿這條。”
杨小菊一扭屁股，转到二姐旁边。
“……当时還是你外公托战友从上海买回来的，那個时候就要八十多块钱，還要票。我打听了几次都沒买到。”杨传顺转到床后面穿衣服。
“沒事，她裡面穿着秋裤，裙子裡面還有一层。到中午還得热呢。”杨小莲把收音机电池扣下来，琢磨着找点什么工具把收音机给拆了，“外公外婆真好，给妈妈陪嫁這么多。咱家现在都沒有超過一百块钱的东西。”
“怎么沒有？自行车不是嗎？自行车总比那個收音机贵
吧？”杨小梅把电池用报纸包起来，准备收好，两粒电池跟她手掌差不多大。
杨小莲瞅瞅妈妈還在翻着衣服，“你知道啥，自行车也是陪嫁！”
“你怎么知道？妈，不是的吧？”杨小梅震惊。
“還真是！”刘英子把翻出来的衣服又塞回去，每次出门都不知道穿什么。
杨小梅嘴巴动了动沒出声。
刘小莲大咧咧地，“爸，那你出啥？我妈结婚带那么多东西。妈，你穿那件背心，配你的秋衣，外面再穿那個外套。”
杨小莲沒事就翻家裡的宝藏，之前翻到两件棕灰色的西装外套，看起来像哪裡的工作服，一大一小。两件衣服内衬外表都不相合，内衬料子很差，白灰色，摩擦起来声音像塑料。
小的一件，外面一层還是好的，内衬被老鼠咬了几個口子，原主人可能身材比较娇小，刘英子穿上很紧。
刘小莲考虑了两天，把袖子剪掉，又往裡挖了一点，再把立领剪掉，做成個马甲背心。感觉太老气，把剪下的袖子内衬又给所有裁边缝了包边。
大的正好奶奶能穿，简单改了一下给奶奶了。为這，杨家堂屋的灯泡破例多亮了几個小时。
“……你小孩子胡咧咧什么呀？”杨传顺从床后转出来，一边系着领口，一边道，“我出了個房子啊。”
“這衣服我穿好看嗎？”刘英子从衣橱裡翻出背心，边往身上套边笑道，“是出了個房子，而且還是大瓦房。”衣服改好她就试過了，别說除了针脚稍粗点，還挺鲜亮的。
“屁勒！這個房子是旧的，都多少年了。”杨小莲一点不给爸爸面子，笑嘻嘻地道。
“怎么沒有？那個上坡那一排大瓦房四间，不就是跟你妈妈结婚后盖的。”杨老大不服气。
“啊？”三姐妹齐声惊讶，“那個房子是咱家的？”
“我們還有新房子啊？”杨小梅一脸不敢置信。
“我們怎么不去住啊？”杨小莲道，其实那個房子她知道，位置不太好，离杨树屋整個队都有点远，快接近其他小队了。是四间并排的土砖大瓦房，大门两边還是用红砖砌的。她们家十多年后分家搬過去了，只是那时候新房子也变得破破烂烂了。
“新房子那個地方孤苦伶仃的，你一個人去住呀？”杨传顺套上外套，文质彬彬大好青年一枚。
“我想住新房，不想睡柜子。”杨小莲念叨。
“当时原本需要男方准备三转一响，女方這边出些铺的盖的用的，基本上就差不多了。当时你爷爷给了两個方案，一個是出三转一响，另一個是后面马上盖新房子；你外公說都是一家人，也不在乎那些虚的，什么东西都不抵房子重要，其他的后面攒攒都会有……”
“什么是三转一响？”杨小梅小声问。
“手表、自行车、缝纫机和收音机！”杨小莲快速回答大姐，“那咱家的自行车、收音机哪来的？缝纫机、手表我們都沒看到過？”
刘英子笑看老板，“后来你们外公托人买了這四样，让你爸出了一对手表的钱。”其他的刘英子自己也掏了一部分钱。
“哦。”
“缝纫机、手表怎么沒看到過？”杨小梅奇怪。
刘英子穿好衣服对着衣橱上的镜子照照，“后来你小姑出嫁，那年家裡比较困难，就把缝纫机给她了。”
“哎哎，话要讲清楚啊。缝纫机给她不假。那也有原因的，缝纫机在家裡放了几年，沒人用。你妈不会用。還是传英跟镇上姑奶奶学了。”杨传顺笑着往镜子边挤。
“那手表呢？”杨小莲打破砂锅问到底，爸爸手上有一只，却一直沒见過妈妈戴手表。
“爷爷有一只手表。”杨小菊在旁边插嘴。
“我要手表用处不大。”刘英子从柜子裡拿了些东西出来，“那时候大家還在一起干活的时候，需要看水啊，看谷场呀……正好你爷爷手表摔坏了，修又修不好，就暂时用着了。”
“哎，外公外婆真好。爸爸你真赚，妈妈你手太松了。爷爷奶奶太鸡贼了。”杨小莲放下收音机，决定慢慢研究。“怪不得我們這边都不要女孩！女孩亏钱。”
刘英子一巴掌把二女儿拍趴到墙上，“人小鬼大。還亏钱赚钱，你三個长這么大不要人照顾啊？”
這天是九九重阳节，正好是一年裡难得的空闲時間。村裡面对于這個节日還比较注重，相当于约定俗成的媳妇回娘家的日子。
今天学校也放假，所以一大早三個孩子早早就收拾好，等着出门了。
夫妻两個把家裡家外要做的事情忙完了，再回房换衣出门。
這還是杨小莲回到這個时代后的第一次去外婆家。
刘月娥从自己屋裡翻出三包一斤装红枣，给小儿媳一包，大儿媳两包，“称斤把肉，再称点红糖白糖。這一包红枣经過的时候交给孩子舅公。”
刘月娥大哥還在世，但是父母已离世了，所以她也不回去。又递给小儿媳几块钱，跟儿子說，“你卖蛇的钱我不要了。”
其实這件事昨晚都說過了，现在当着儿媳的面再說一遍。
一家五口步行出门。
沒有骑自行车，倒不是說人多了带不动，而是路沒法走，全部是弯弯曲曲的小路，爬山坡、钻水沟、過河堤、穿山林……要是走大路的话绕得更远。
“快点，快点。”三姐妹跑在前面争先恐后。
杨小梅拉着小妹，杨小莲拎着一根树枝在草丛裡呼来喝去，“呼哈，看我三尺青锋剑，走你，走你！”
走了半個多小时，翻過了一個山头，终于看到山下的马路了。
“妈，你快一点。”杨小菊在前面直跺脚。
“你们跑慢一点，等一会儿摔倒了别找我啊。”刘英子插着腰，气喘吁吁，“之前去外婆家沒這么兴奋啊。”
杨传顺拎着两袋红枣走在后面，“就图新鲜，等下一会儿又要回来。”
迎面看到一家四口走過来，赶紧打個招呼，“方师傅，你下個月看什么时候有空到我家去一趟，過年的衣服要做了。”
“好好好，過年穿吧，那我有数了。”
靠马路边有两间大瓦房，墙上写着云芳小店。
店门口搭了一张桌子，有人正在卖猪肉。
姐妹三看着杀猪的“咚”“咚”几刀就分出去一大块排骨，赶紧围上去，杨小菊冲坡上喊，“爸，妈！你们快一点，等会儿肉卖完了。”
“哈哈！”杀猪的汉子笑道，“沒事沒事，今天专门在這边卖。等下沒有了，再从村委那边送過来。”
杨传顺走過来，看了看摊子，“你今天生意好。那你给我称個两斤五花肉。”
杨小莲看看旁边放着东西，“再要两根猪尾巴，我外公喜歡喝酒。”
“嗯，要了，要了。”杨传顺看旁边的两根猪尾巴肥嘟嘟的。
刘英子下了坡往店裡走，杨小菊赶紧扯着大姐跟了上去。
這两间大瓦房开了两個门，小间应该老板自家住了，门口有個高個子女人在倒水，走路一瘸一拐的。
大间窗户正对着马路，店裡面靠墙放着一些柜子，地上放了几個大缸装着油酱醋酒……
“你要点什么？”矮小的男老板正在店裡忙活着，看有人进来赶紧拍拍手走到柜台前。
“称一斤白糖，称一斤红糖！”刘英子直接道。
“其他的還要不？你看我這边還有桂圆干、饼干、红枣，洋奶粉……老人吃都好吃。”老板边称东西，边推销。
“這個桂圆干多少钱？”刘英子打量着店裡的东西。
老板报了個数。
“算了，算了。他俩也不爱吃這些，就要两斤糖吧。”
“好。两斤糖你拿好。”老板還是笑眯眯的，把两斤糖装到一個塑料袋裡，“给你個大袋子，等下肉也可以放裡面。”
姐妹俩跟在母亲后面站着看，也不往裡走。
靠着柜台凳子上放着一排小缸，裡面穿装满了瓜子花生果丹皮……
刘英子转身往外走，姐妹俩眼巴巴看着……
老板笑笑，抓起一把瓜子，递過来，“哎，来，拿着。”
刘英子赶紧拦住，“不要不要。”
“给小孩子吃，给孩子吃，沒关系。”老板往杨小梅手上塞。
杨小梅看看妈妈的脸色，赶紧手往身后背，人往后退。
老板又往小的手上塞，小菊犹豫了一下，接了。
“哎，好。沒关系！”老板摸摸小丫头的两個小辫子，“這小姑娘漂亮！”
“這小孩這么……”刘英子念叨。
“谢谢老板！”杨小莲跑了进来，手裡拿着一张纸币，推着姐姐妹妹往柜台边走，“看看有啥好吃的？”昨天卖了那條蛇，她找爸爸要了一块钱，正好挥霍一番。
杨小莲個人财产：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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