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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

作者:顾徕一
郁溪小口小口喝着红糖水的时候,外面有個娇滴滴的声音叫:“依姐,你客户找你。”

  接着几個小混混的口哨声和笑声响起:“依姐,你人呢?”

  郁溪心裡一沉。

  不知人在来大姨妈的时候,是不是都会变得很脆弱。其实郁溪从小就最怕被抛弃的感觉,先是她的妈妈,在一個黑夜头也不回的离开后,再也沒有回来。那时不過五岁的小郁溪好像有预感,拼了命的哭喊,也沒能阻止那场离开。

  接着是全世界唯一疼她的外婆。那也是一個黑夜,整個家裡静悄悄的,八岁的郁溪像往常一样走进屋裡喊:“婆婆。”一点声音都沒有。等到第二天早上,有别的大人来的时候,小小的郁溪坐在外婆床边:“婆婆好像死了。”

  這场离别在郁溪心裡近乎荒诞,一场天崩地裂的离别,怎么会来的這样悄无声息。

  不過人大概越怕什么,就越要表现出自己不怕什么,至少郁溪是這样,她把脸埋在江依的杯子裡:“有客户找你,你去吧。”

  江依轻笑了一声,扭着腰肢向门边走去。

  郁溪一颗心沉到了最底,那裡有吃人的野兽,狂暴的风雨,妖异的厉鬼,集体向她扑過来。

  郁溪绝望的闭上眼,手裡的红糖水,不知什么时候這么凉了。

  额头上却一热。

  郁溪猛然睁开眼,看到江依一张笑盈盈的脸就在她眼前,拿着一张帕子在给她擦脸:“打架打的這么脏,小花猫似的。”

  郁溪心跳如雷,嘴上却倔强问道:“不是客户找你?你不是走了?”

  “谁說我走了?”江依一双桃花眼含着笑、亮亮的:“我不走,烦死你。”

  郁溪在江依看不到的地方掐着自己的指尖:“我以为你走了。”

  江依說:“我就出去打了声招呼,看你脸這么脏,去洗了张我的帕子来给你擦脸。”

  那张帕子也和江依的手一样,暖暖的,软软的,擦過郁溪的眉心、额角、脸颊。

  郁溪重新闭上眼睛:“嗯。”

  “郁溪啊。”一片黑暗中,江依的声音柔柔的传来:“我是不会走的。”

  等郁溪好点以后,江依扶她起来,郁溪刚躺着還好,脚一落地却仍有点天旋地转,不知是不是痛经的时候還拼了全力打架,有点低血糖,刚才才晕倒的。

  江依问:“能走么?”又笑:“要不要姐姐背你?”

  郁溪赶紧說:“能走。”

  江依請了個假,让小姐妹帮她代個班,就带着郁溪走出了台球厅。

  郁溪的裤子脏了,江依就翻了條自己的裙子,让郁溪围在腰上挡着。

  這好像還是郁溪第一次在天還沒黑的时候,和江依一起走在街上。越靠近盛夏,白天越长,夕阳還明晃晃的挂在天边,点亮江依的笑脸。

  郁溪问:“去哪啊?炒粉摊還沒出来吧?”那是個夜宵摊来着。

  江依挺不在意的笑了下:“回我家。”

  郁溪一口口水差点呛死在喉咙裡。

  回、回她家?!

  江依的房子一看就是租的,不是买的。

  镇上本地人的房子,大多都像郁溪舅妈家一样,面积其实不小,但都只有矮矮一层,都是些旧房子。新修的房子才有两层,大多不是本地人自己住的,租给少有的外来打工的人,或者不想再跟家裡住的年轻人。

  江依的家就在這样一栋房子的二楼,最边上小小一间,洗澡和茅房都是一层楼公用。

  江依从兜裡摸出钥匙开门的时候,嘴裡哼着小调:“红花女,绿花郎,甘枝梅的帐子,象牙花的床……”夕阳在天边更往下落了一点,阳光凝成一個圆圆的小点,打在江依背上。

  江依今天穿一件无袖的裙子,黑色裙子上是红红黄黄绿绿的小碎花,露出两截嫩藕似的胳膊,白得反光。

  這本是挺静谧美好的一幕,郁溪却紧张的掌心冒汗。

  “咔嗒”一声,门开了。

  原来江依的房子是這样的。

  沒有干枝梅的帐子,也沒有象牙花的床,只有一张钢架的行军床支着,一看就很不结实随时要散架的样子,還有一张不知哪個年代的破沙发,堆在房子一角,连衣柜都沒有,江依穿過的那些黑的红的花的裙子,就那样随意的堆在沙发上,一张不大的沙发被堆得满满当当,看上去快吐了。

  老实說,江依实在不像她自己說的,挺有钱的样子。

  沙发边有個后纸箱,估计是被江依当柜子用的,江依走過去蹲地上翻了一会儿,走回来抛给郁溪一個小东西:“给,面包。”

  镇上民风守旧到什么程度呢?连卫生巾都不直接叫卫生巾,叫“面包。”

  江依說:“我先陪你去茅房。”

  她带郁溪走出房间,虚掩上门。茅房在這层楼相反的另一端,两人沐浴在一片夕阳中穿過长长的走廊。

  走到茅房门口,江依伸手扒拉了一下插销:“锁坏了。”

  郁溪有点犹豫。

  “小孩儿脸皮就是薄。”郁溪笑:“别怕,我在门口守着。”

  她轻轻把郁溪推进茅房,帮她带上门。

  门缓缓掩上前的最后一眼,郁溪看到江依俯在走廊栏杆上,对着夕阳,给自己点了一根烟。

  郁溪脱下裤子,看自己垫在内k上的卫生巾,早已被大姨妈浸透了。她扯下来扔在一边的垃圾袋裡,袋子裡還有其他人用過的卫生纸。

  這茅房实在算不上干净,光线也不好,唯有江依刚刚给郁溪的“面包”干干净净,带着好看的包装,像是来自另一個世界。

  在郁溪心裡,江依就来自另一個世界。无论她在怎样乌烟瘴气的地方上班,无论她住在怎样破落脏污的地方,江依都不属于那裡,她兀自美好、兀自明亮,她是带郁溪第一次吃炒粉、棒冰、棒棒糖的那個人,她是给郁溪第一次用好看卫生巾的那個人。

  說来可笑,郁溪长到十七岁,還连带品牌的卫生巾都沒用過。她撕开那過分好看的包装,柔软的触感与她用過的粗糙那么不一样,对着茅坑蹲下去的时候,她有点想尿,可江依在外面,她不好意思。

  她叫了一声:“江依。”

  江依像在抽烟,回了一声:“在呢。”

  郁溪问:“你刚才哼的是什么歌?”

  江依笑了一声,悠悠的歌声就响了起来。她音准其实不是太行,唱歌却自有一种妩媚撩人的腔调:“红花女,绿花郎,甘枝梅的帐子,象牙花的床……”

  郁溪就在江依的歌声中匆匆上完了厕所,贴好卫生巾站起来,洗了手出去。

  夕阳下,完全是另一個干净明亮的世界,是江依所在的那個世界。

  江依俯在栏杆上,风吹起她的秀发,她背对郁溪,对着夕阳抽着烟唱着歌:“月儿圆,明天就会晴朗呀,可有谁知道我心裡是阴天……”

  郁溪对着她的背影看了两秒,才叫她:“江依。”

  江依笑着转身:“好啦?”

  郁溪点点头。

  江依說:“走,先回我屋,给你换件衣服。”

  她带郁溪回到自己的房子,挺俏皮的冲郁溪眨眨眼:“我只有裙子,沒有裤子。”

  郁溪有点无语:“你冬天也不穿裤子的嗎?”

  江依大笑:“冬天再說冬天的事。”

  她在這個夏天,像一個不真实的奇迹一样出现在這小镇,只带来花花绿绿夏天的裙子,像一朵只开在盛夏的花。

  江依从沙发上翻出一條特露的黑色吊带裙,笑着问郁溪:“穿這條?”

  郁溪看了一眼那两根吊带,细得仿佛不存在,挂在肩上就跟沒有似的,一定会露出胸口的大片肌肤,她又不像江依那么有料。她有些头疼的问:“有别的么?”

  江依又笑着翻出一條柠檬黄的吊带裙:“那這條?”

  這裙子的吊带倒是比刚才那條粗那么一点,可裙子更短了,按郁溪這么高的個子,一弯腰大腿根都要从裙底露出来。

  郁溪叹了口气:“要是沒有别的了……還是刚才那條黑的吧。”

  江依笑得弯下腰。

  最后她抛给郁溪的,是一條白色的裙子,柔纱的材质,当然不是什么好纱,摸在手裡挺粗糙的,但样式估计是江依所有裙子裡最保守的一條,虽然是无袖,但其他地方一点沒露,裙摆也遮到膝盖上沿。

  白色的裙面上,开满一朵一朵蓝色的小花。

  裙子上還有江依身上浓浓的香水味,和淡淡的栀子花香。

  江依說:“你换吧。”她挺自觉的转過身去,背对着郁溪。

  郁溪对着江依的背影看了一眼。

  她也转過身,背对江依,脱下脏了的白t恤和牛仔裤,白色的裙子捏在手裡,薄纱柔柔的一层。

  其实郁溪八岁搬到舅妈家以后,从来沒穿過裙子,表弟虽然比她小一岁,但男孩的衣服都宽大,她都是穿表弟的旧衣服。舅妈拿了外婆的钱,却說给郁溪当生活费都不够,从沒给她买過衣服。

  郁溪一阵脸热,把裙子套上了,感受着露在外面的胳膊和小腿,被流动的空气包裹着,在盛夏意外有点凉飕飕的。

  郁溪不好意思起来,手和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江依在她背后背对着她问:“好了嗎?”

  郁溪低低的:“嗯。”

  江依好像转過来了,看郁溪背对着她,笑了:“小孩儿,你转過来我看看。”

  郁溪這才捏着手指转過身,却又在江依打量的目光中羞得低下头。

  江依的声音含笑柔柔的响起:“嗯,挺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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