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二位王叔，耗子尾汁
侧身望向首席，齐王刘将闾敲竹杠不成，一副死了爹妈的落寞样；
在抬头望向殿中央，楚王刘戊声泪俱下，向天子启讲述自己非回楚国不成的必要性，刘荣只觉得一阵好笑。
——上赶着入朝长安的，是你楚王刘戊；泪眼婆娑求着要回国的，還是你楚王刘戊。
只能說，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
刘戊求了足有小半炷香的功夫，上首御榻，才响起天子启的温言抚慰。
也不全是天子启刻意拿捏，而是刘戊哭求时的语速，实在让天子启找不到插嘴的气口。
“楚王莫慌~”
“朕何曾說過要留楚王，不让楚王回彭城了？”
“王叔，不厚道啊？”
真正让刘将闾腿肚子发软，‘臣臣臣’哼唧半天，都沒能吐出第二個字的，是刘荣藏在這番话底下的深意。
——那件事！
“即无旁事，臣等，便退下了。”
刘荣這番话，固然是用心险恶，甚至可以說是颇有些诛心。
“莫非父皇還比不得他一個刀间，不能比区区一個刀间，更能让王叔感受到威仪嗎？”
說着，刘荣便不顾刘将闾那隐隐发颤的身形，面上淡笑依旧，眼角却微微眯起。
“作为后生晚辈，却将宗亲长者吓成這般模样，成何体统？”
几個月前，吴王刘濞，是派過使者来临淄的……
今日這一遭，虽谈不上给刘戊留下了心理阴影，却也让刘戊心中，生出了‘皇长子绝非善类’之类的负面评价。
朝堂连那件事都知道了，那……
就像是明知道临淄城，有一個地下皇帝级别的人物刀间，却根本沒找刘将闾說過這事儿。
只是這一次，天子启這個‘红脸’却并未温言安抚，而是负手屹立于御榻前，稍昂起头，遥望向跪在殿门内的两位宗亲藩王。
“待回国之后，就当操演军队，筹措粮饷了。”
這一刻，刘将闾是真怕了！
“說是临淄有一人，名曰：刀间……”
待最后一句话音落下，刘将闾更是已然瘫跪在地，将双手撑在身前。
“臣……”
心下畅快，顺带着语调都莫名轻松了起来。
“啧啧啧；”
——对齐国发生的事，朝堂并非一无所知！
過去，只是沒跟刘将闾计较而已。
“嗯？”
“好不容易来一趟长安，好歹也要待够一個月再走嘛？”
“臣…………”
非但见了，還沒直接拒绝刘濞的邀约，而是答应考虑考虑……
“做他的奴仆，竟然比出任高官、获封显爵都更加吸引人？”
本以为今日到此为止了，却又闻刘荣這莫名一问，刘将闾纵然心下发慌，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回過身。
“此朝长安，齐王、楚王，便好好在长安转转。”
今日之后，齐王刘将闾对刘荣的印象，显然也是差到了一定程度。
“宁愿舍弃爵位，也不能放弃在刀间家裡做奴仆的机会……”
“便是我一介后生晚辈，都有些难以启齿啊……”
這，才是让刘将闾战战兢兢，甚至觉得后脖子发凉的关键。
“嗯~楚王叔的彭城，倒是沒有刀间那样的人物。”
便见殿侧末席，刘荣满是云淡风轻的站起身，笑着望向皱眉立在殿门内的王叔刘将闾。
只是刘将闾才刚倒行到距离殿门不远处，刚要回過身，身后便传来刘荣那嘹亮的呼号声。
只三言两语之间，宣室正殿殿门内，便多出第二道瘫跪在地，神情苍白的宗亲诸侯的身影。
此言一出，刘将闾陡然瞳孔一缩，本就带着慢慢防备的面庞之上，更是陡然涌上一抹惊惧之色！
却见刘荣自顾自继续道：“有一句话，似是在齐地广为流传：宁爵毋刀。”
嘴上如是說着，天子启暗下也是一阵好笑。
而在這二人离开之后，始终在旁吃瓜的少府岑迈、太子詹事窦婴二人，却是颇为默契的对了一下眼神。
“行了行了~”
但单就字面上的意思，還不至于吓的刘将闾如此不堪。
···
“临淄有刀间這样的豪强，王叔非但不能治，甚至连强迁陵邑的名册，都不敢加上‘刀间’二字。”
刘将闾還见了……
刘荣嘴裡每道出一句话，齐王刘将闾的身形便颤的更厉害些；
“怕是父皇想要添些宫人，给我皇家添一些奴仆，都不敢夸下如此海口啊……”
看似云淡风轻的一番话，却让刘将闾、刘戊二人心下又是一凛，当即连连叩首，旋即狼狈而去。
“若不然，关东宗亲诸侯们，都要說朕這個做天子的，连些许待客之道都吝于自家血亲呢……”
“也同样是齐王、楚王，以及诸宗亲藩王的劫难……”
“——吴王刘濞乱我汉家之心，不经過一场腥风血雨，是绝对无法消弭的。”
天子启自也沒再多留，只微微一点头，表示過几天会宴請齐王、楚王二人，便示意宫人引二人退去。
“這，也同样是我汉家的国本：借陵邑之制广迁天下豪强入关，以强本弱末……”
“但听說王宫裡，颇有些不可为外人道的丑事……”
对此，皇长子刘荣，只觉得无比荣幸……
“听說齐王叔的临淄城，可是有一位奇人呐？”
“——不曾想我汉家，竟還有這等奇人？”
“這一场动乱，是我汉家的劫难。”
有气无力的低着头，等楚王刘戊也结束自己拙劣的表演，齐王刘将闾总算是找了個机会，起身向天子启告了辞。
只不過刘荣，似乎并不打算放過刘戊。
“——太祖高皇帝制：地方郡国若有豪强尾大不掉，郡守二千石不能治，便当拟其名册上交朝堂，由内史强迁其入关中，安置于陵邑。”
有天子启這番话，楚王刘戊慌乱的心神才逐渐平复，深吸一口气，又不着痕迹的撇了身侧不远处的刘荣一眼。
见刘将闾如此反应，楚王刘戊才刚因天子启‘可以回国’的许诺而平静下来的心，只再一次悬了起来。
终，還是天子启含笑起身，为齐王刘将闾、楚王刘戊二人解了围。
——少府岑迈面上神容，是呆愕间带着些忌惮；
太子詹事窦婴，则是难忍欣慰和期许。
只是二人這截然不同的异样情绪，都并不是针对彼此，而是随着二人移开的目光，一同落在了屹立于殿侧末席的皇长子：刘荣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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