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章 生降死降
李秀成提醒李臣典道:“革命军与吉字营之间,不存在议和的問題,吉字营必须立即投降,避免两军出现更大的伤亡。
“想必九帅已经认清了当前的形势,所以才派你過来請降。坦诚地讲,時間拖得越久,对吉字营越不利。我军一向优待俘虏,吉字营上下都很清楚。
“我本人会严格执行革命军的俘虏政策,不杀俘,亦不虐待俘。吉字营在湘军中也称得上精锐,九帅包括你李臣典,投顺革命军后也会受到革命军的重用。”
话說得很直白了,李臣典眼前一亮,不由得脱口而出,說道:“吉字营如果投降革命军,能否像楚军那样,整建制改编为陆军师?九帅能否像左季高那样,出任师长?”
如果曾国荃能出任革命军的师长,以李臣典的地位,足以出任曾国荃手下的团长。在革命军,主力步兵团编制近四干人。李臣典现任吉字营陆营统领,手下也就三干人,伤亡已经過半。
单就李臣典個人来說,从吉字营摇身一变成为革命军步兵团长,手下管的兵更多了,也更有前程了。這是李臣典的小九九,可惜李秀成并不能让他如意。
李秀成亦直言不讳,說道:“李臣典,你是否知道,革命军对绿营、八旗,往往是要求对方无條件投降,根本不给他们讨价還价的余地。
“吉字营固然不同于八旗、绿营,却也难与楚军相提并论。当今皇上欣赏左季高,认为他熟悉西北舆地,在西北下過很多功夫。
“依你看,九帅之才,能比得過左季高嗎?吉字营兵马之众、人才之盛、军气之正,能比得過楚军嗎?九帅這样的将帅、李将军這样的猛将,在革命军裡有很多。但左季高這样的奇才,世所罕见。”
左宗棠的才干,李臣典是知道的。楚军虽然出道很晚,却威名赫赫。曾国藩還未创建湘军时,左宗棠已在湖南巡抚衙门裡独揽大权了。
曾国荃与左宗棠相比,实在是比不過、不能比。他想效仿左宗棠,出任革命军的师长,所望实在過奢。
李臣典坚持己见,說道:“九帅是涤帅的弟弟,论才具或许不如左公。但吉字营英勇善战,昨日为师长所亲见。上下齐心,身陷重围而不散,亦不输于楚军。
“革命军若有心收降吉字营,总要开出一些价码,好为九帅所接收,亦能让吉字营上下官兵所安心。我想来想去,唯有将吉字营改编为陆军师,才是最合理的办法。”
李秀成摇头笑笑,說道:“当年,革命军還叫黑旗军,从广东向广西做战略转移。我于那时加入革命军,从排长做起,历经大小战斗数十起,转战南方七省三市,到现在不過是個步兵师长。
“吉字营之成为吉字营,九帅之成为九帅,与涤帅的提携不无关系。换句话說,若无涤帅,也就无九帅,九帅也就不能与左季高平起平坐。
“以涤帅的资历和才具,或许可以得到左季高的待遇,出任革命军陆军师长。以九帅论,实在是难以服众。”
讲到這儿,李秀成灵机一动,說道:“我倒有個主意,可以抬高九帅的地位。涤帅陈兵长江北岸,手下還有七八万兵马。
“湘军水师既已被歼,长江南岸的楚军、吉字营亦都灰飞烟灭。长江北岸的湘军,如同一個人失去了手脚,不仅难有作为,也难逃全军覆沒的厄运。
“九帅是涤帅的亲弟弟,不如請他前去游說涤帅投降。事成之后,九帅一定能得到皇上的重用。涤帅创建湘军劳苦功高,投降革命军后,曾氏一门性命、禄位得到保全,像你這样的湘军大将也将受惠。
“十几万的湘军性命,都将得到保全,想回乡的回乡,想归顺革命军的归顺革命军。這可是一项大功德,活人无数,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
李臣典略一思索,說道:“涤帅上年纪了,中過进士,点過翰林,最爱讲‘道德’、說‘仁义’,对程朱理学推崇备至。他這种老派的人,最看重個人的气节,十有八九不会投降。”
李秀成却笑笑,不以为然地說道:“天道有轮回,程朱理学那一套,已经完全過时了。西方有西学,帮助他们后来居上,纵横海上。
“我中华帝国大皇帝,创造了新学,带领帝国臣民崛起于南中国。咸丰君臣愚昧无能,只能依靠涤帅的湘军。湘军对付太平军尤感吃力,想抵抗革命军,更无异于螳臂当车。
“我奉劝你,回去好好劝說九帅,让他趁早投降,我可以保举他做個团长。若他能劝說涤帅投降,自当更进一步。否则,若是冥顽不灵,我军可就不客气了,勿谓言之不预也。”
李臣典只好向李秀成告辞,說道:“李师长,容我回去禀告九帅。在此之间,两军应当停战,以示诚意。”
李秀成为人大度,默默盘算了下時間,决定把截止日期定在明天中午十二时,离现在大约二十七個小时。
革命军统帅部已经移驻至江西九江府瑞昌县,距离前线更近,距金牛镇只有三百裡的路程。以陆路八百裡急递来看,二十七個小时足够往返、請示统帅部了。若用铁甲舰,速度会更快。
此外,金牛镇的革命军也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完善防御工事,抽空休整一番。
李秀成說:“這样,到明天中午十二时整,贵军必须投降。否则,我军将发起总攻,势必要全歼吉字营。为示诚意,我愿意在正常俘虏政策下,给予吉字营一定优待。
“本师长承诺,吉字营投降后,革命军将严格执行俘虏政策,优待吉字营俘虏,不杀俘、不虐俘,尊重俘虏個人意愿,准其回乡或加入革命军。
“至于吉字营军官,本师长可保举九帅为上校团长。各统领则根据其才具、品德,可授予中校军衔、营长职务。哨官以下低级军官,按照普通士兵待遇,准其离队還乡。”
李秀成虽然文化程度不高,却为人谦逊,說话坦率,颇有一番儒将的风采。李臣典此行,最怕受到革命军的羞辱。李秀成对他以礼相待,令李臣典在佩服之余,還有一丝感激。
只是,李臣典還是略感失望,觉得自己沒有达成意愿,算不得圆满。他起身向李秀成告辞,說道:
“师长大智大勇,令李某佩服之至。李某這就回去,把九帅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告九帅,請他做出决断。”
李秀成也站了起来,送他到帐外。临别之际,李秀成還是忍不住說道:
“請你转告九帅,就說這是我的心裡话。九帅与涤帅是亲兄弟,感情非同一般。若九帅能劝說涤帅投降,一定能得到涤帅的重用。”
李臣典并不相信曾国藩会投降,說道:“涤帅的为人,我們都知道。他是宁死不降的,九帅說了恐怕也沒用。”
李秀成却意味深长地看了下李臣典,說道:“投降有生降,也有死降。九帅可以生降,涤帅可以死降。你把我的话带给九帅,他会懂我的意思。”
李臣典只有二十出头,咂摸着李秀成的话,似懂非懂地离开了革命军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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