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生死绝壁
“阿雪——!”
这一刻,似乎什么比试,什么夺魁,什么输赢得失,都已不再重要了。
牵动着薛戎的心的,唯有梅临雪的安危,唯有那双清冽更胜湖水的眼眸,是否依旧顾盼生辉。
在双目被毒雾侵蚀之际,梅临雪抛出冰绡,勉强悬于崖壁之上,单薄的身形摇摇欲坠。
薛戎伸手护住了他,想要触碰那双伤眼,却又不忍地缩回了手:“阿雪、阿雪……你的眼睛……”
“你终于,又肯唤我一声阿雪了。”梅临雪终于将手移开了,他的双眼紧紧闭合着,看不出伤情如何,但在浓密睫羽之下,却有两道血痕流下,“你平安无事就好,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你不必内疚……要当心那对乾明宗的师徒!”
薛戎抬头一望,那天杀的太衡子出手只为泄愤,至于究竟伤到了谁,则毫不关心,已然踏着拂尘、带着儿子扶摇直上了。
他咬了咬牙,将长剑深深钉入峭壁之中,让梅临雪能够安稳立在剑身上。自己则从白玉戒中另取出一杆银枪,握于手中,朝那二人攻去。
太衡子早知薛戎不会善罢甘休,将许赫良送到一旁后,便一甩拂尘,摆出迎战姿势:“你这黄口无知小儿,也妄想与贫道一争高下?只怕是来送命的!”
薛戎怒火中烧,根本不屑与他多费口舌,只求速速摘下这老匹夫的脑袋。他袭到太衡子面前,便是气势威厉地一枪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嗬——!”太衡子赶紧折腰后仰,但枪头还是堪堪擦着他的脖颈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他未料到薛戎弃了更为趁手的长剑,换上一杆银枪后,运用得同样纯熟,第一击就险些命中要害,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与之较量。
在距离地面万丈之遥、空无一物的绝壁上,两人展开了厮斗。
高阶修士之间过招,总是极为迅疾凌厉,旁人眼中只能映出灵流相撞时爆发的如虹光焰,几乎连动作残影都捕捉不到。
高空之上,风势本就很大,薛戎与太衡子交手之后,更是自他们所在的高处,自上而下刮起一阵猛烈罡风。
身在下方的修士,差点被这股狂风掀落下去,只能死死攀住山岩,丝毫不敢动弹。
两人同为元婴之身,修为相仿,而太衡子更为老练,又不像薛戎一般是野路子出身,本应略胜一筹。但他在薛戎的攻势之下,竟显出节节败退的颓态。
薛戎的身法极其精妙,犹如在峭壁之上起舞,每个落脚点都凶险至极,仿佛下一步就会踩空,可又总能平安无虞。
同时,他出手狠辣,招招皆是杀招,根本不留给太衡子喘息之机:“老不死的道士!今日你运道不佳,狗命当绝!”
太衡子不敌,只能不断躲闪防御。
在又痛又怒的刺激之下,薛戎有些杀红了眼,竟恢复了几分原先的凶邪性子,狞笑道:“睁开你的狗眼!你认得出本尊究竟是谁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太衡子听他忽然自称本尊,满心疑虑,举目一望,正对上那张狂恣暴戾的笑脸,被吓得白眉一抖:“慑……慑……慑鬼尊?不对,那魔头早已经一命呜呼了,而且,你与他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罢了,这不重要。”薛戎见他分心,唇边笑意越发灿烂,猛地举起手中银枪,全力刺向太衡子的心口,“重要的是,你马上就要死了!”
枪头没入胸口,自后背穿透而出,剧痛逼得太衡子发出疾呼:“啊——!唔呃呃——!”
不等他消化痛楚,薛戎便果断拔出长枪,审视着枪尖剐出的肉泥:“别怕,本尊不是要杀你,只是要罚你。这第一下,是罚你徇私废公,只知惯纵亲生儿子,欺压宗门其他弟子!”
紧接着,他再次将银枪当胸刺入:“第二下,是罚你贪得无厌,垂涎溯月教圣物,出言污蔑构陷本尊!”
“第三下,则是罚你歹毒狡诈,不敢正面交战,只知背后偷袭,还伤了阿雪的眼睛!”
太衡子胸前被捅出了数个血窟窿,自他体内涌出的鲜血,将长枪上洁白的缨穗染得嫣红。那双浑浊的老眼中,目光已有几分涣散。
就在薛戎手握枪杆,即将送出最后一击时,从后方传来许赫良的喊声:“放开我师尊!不然……不然我就杀了你这相好!”
薛戎回眸一看,只见许赫良不知何时溜到了梅临雪身边,手持宝剑,抵在梅临雪喉头。
即便梅临雪目不能视,以许赫良的能力,也难以在一个金丹修士手下讨到好处。
但许赫良心思恶毒,竟将暴动的树藤引到了梅临雪身边,那些妖异的藤蔓捆住了后者的手足,将其束缚在崖壁上,数张锐利的“嘴”,正虎视眈眈地环绕在四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梅临雪却神情淡然:“薛戎,我没事,你不必过来。保全你自己最要紧!”
“说得轻松,我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你遇险!”薛戎低咒了一句,被迫放开了太衡子,朝着梅临雪掠去。
失去支撑后,太衡子瘫软在地,松垮的嘴角溢出血沫。过了一阵,他终于攒起一些气力,从怀中摸出一只玉瓶,又倒出一颗丹药,颤巍巍地送入口中。
“咳、咳……嗬啊………”服下丹药后,太衡子脸上浮凸出大片紫红经络,神情痛苦至极,但却立竿见影地恢复了几分生机。
他奋力从地上撑起身来,盘膝闭目,运功调息。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太衡子面色稍缓,睁眼一望,发现薛戎正背对着自己所在的方向,为梅临雪斩去身上缠绕的最后一条藤蔓。
或许薛戎没料到太衡子还有余力,并未对后方设下防备。
见状,太衡子眯起一对三角眼,目光中涌出癫狂的杀念:“呵……呵呵呵……我不管你是慑鬼尊,还是哪里冒出来的小兔崽子……凡是阻碍我与徒儿的人,都得受死……”
他竟是连自己身上危及性命的重伤都不顾了,勉强聚起刚恢复到两成的灵力,朝着薛戎的后背打出一掌!
“……唔!”骤然受到冲击,薛戎朝前飞退了数十步,双脚蹬在岩壁上,才硬生生稳住了身形。
听见身侧传来的巨响,梅临雪焦急道:“怎么了!那老道是不是又袭击你了?你可有大碍,伤到哪里了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挨下了太衡子的竭力一掌,薛戎必定不会好受。
他忍着腑脏的钝痛,抬起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眸,怒瞪着太衡子,满心只想将这个老东西碾碎。
可他一旦离开,想必许赫良又会对梅临雪不利,一时陷入了迟疑。
就在此时,杜仁俊历尽艰辛,终于气喘吁吁地爬到了太衡子身边。
他仇恨的目光落在太衡子身上,对着怀中颤声道:“女儿,剩下的就靠你了……一定要为你娘报仇啊!”
方才他衣服下面就有些鼓鼓囊囊的,如今前襟处蠕动了一会儿,竟钻出了一个三四岁的女童。
仔细一瞧,那女童也是个纸人,脸蛋丰润可爱,手臂如藕节,煞是活灵活现。
这样一个矮胖的小团子,行动却出奇敏捷,随着杜仁俊施加的傀儡术,她麻利地上蹿下跳,很快爬到了打坐的太衡子身上。
“嘻,嘻嘻嘻……”她窃笑着,骑在太衡子的后颈上,伸脚一踢,将他的脑袋踢歪了,白发也从道髻中松散开来。
太衡子火冒三丈,伸手去捉她:“哪来的蠢物?滚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的手刚伸到背后,女童已爬至他的大腿上,张口用力咬了下去。纸做的尖牙竟穿透了道袍,啃出几个血洞,太衡子疼得叫出了声,一巴掌往腿上拍去。
杜仁俊一面打着手诀,一面急道:“女儿,往他的肚子上爬!”
女童的手脚飞速腾挪,再次躲过太衡子的攻击,继续在他全身爬上爬下,不停撕咬抓挠。
她这样一闹,虽无法给太衡子造成致命伤害,却极大地扰乱了他的心神,致使他完全没有心力疗伤,更无暇再去偷袭旁人:“该死!我要撕了你这纸做的黄毛丫头!”
薛戎见此场景,只觉大快人心,赞赏道:“杜兄,你们可真是虎父无犬女!”
这回,薛戎终于得了空闲,三两下料理了许赫良,用树藤将他五花大绑,吊到了山崖上,打算令其自生自灭。
自己则携着梅临雪,往正上方的古树奔去。
许赫良身体悬空,两条腿在峭壁之上晃荡,一低头便是万丈深渊。他吓破了胆,口中发出杀猪般的嚎哭声:“师尊,师尊救我……师尊……爹——爹——救救我!”
另一头,太衡子终于抓到了女童,将她稚弱的躯体撕成了粉屑。
他听见许赫良的哭声,纵使自己已然力竭,也仍然拖着沉重老朽的身子,朝着儿子的方向挪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而杜仁俊亲眼目睹妻女都化为了齑粉,只觉意冷心灰,刹那间死志已决:“你们乾明宗……实是欺人太甚!”
他以爆体为代价,再次拖住了太衡子。
两人缠斗了一阵,终究是杜仁俊惜败,未能亲自手刃仇人,便含恨气绝。
而太衡子身上又多出几道重伤,他白发蓬乱,脸上尽是斑驳血迹,显得愈发衰迈,胸前被薛戎洞穿的几处伤口仍是血流如注。
他拼劲了最后一丝气力,来到许赫良身边,为对方解开了绑缚的树藤。
太衡子干瘪的眼皮颤了颤,滚出一滴浑浊黄泪:“我儿……为父,是为父对不起你,一直没在众人面前承认过,你是我的亲骨肉……”
这道沧桑虚弱的声音还未消散在风中,他的身体却已然颓萎,自峭壁上跌落了下去。
只剩许赫良紧紧抠住石缝,涕泪横流道:“爹——爹啊——可是没有你,我根本爬不上去啊!”
他向上一望,薛戎、梅临雪二人的身影早就消失了,像是已经抵达山巅,率先找到了秘境的出口;向下一瞥,则是万丈高空,云雾迷蒙,全然见不到半个人影,更遑论找人来帮他。
幸而,未等许赫良在崖壁上瑟瑟发抖地坚持多久,便有一名修士来到了他所在的位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更走运的是,此人竟然是乾明宗的弟子。
许赫良满以为凭自身在弟子中的声望,以及多年的同侪之情,自己定是有救了,大喜过望道:“快!快来拉我一把!不对,是把我一直拉到顶上去!”
而那弟子犹疑地望了许赫良一眼,并未出手相助。
到了此刻,许赫良终于清晰地记起,自己平日是如何欺凌这些同辈的。
他惊恐万状地大哭着,将命令的话吞回了肚子里,口吻换成了利诱与哀求:“只、只要你救了我的性命,我就把师尊……不对,我就把我爹留下的法宝都送给你!真的,我说话算话,绝不骗人!”
对方沉默片刻,还是选择绕开许赫良,独自向上爬去。
错失了得救的良机,许赫良只得继续扒在崖壁上。
可他功底奇差,不久便彻底耗尽力气,手指僵直,双臂抖如筛糠,最终泄了劲,一头向下栽去。
直至身死,他仍然没想明白,那名弟子怎会见死不救,自己又究竟因何缘故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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