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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微意转头看着他。
张静禅不像她,沒骨头似的趴着。他站得笔直,只有一只胳膊肘搭在栏杆上,說:“背下来。”
“這谁的号码?”
张静禅睨她一眼:“你现在用的。”笑了笑又說:“准确的說,是我的。”
這是19岁张静禅的电话号码。
李微意转头望天,脚一下下踢着墙:“你要是换号码怎么办?”
“不会。”
李微意“哦”了一声,在心中反复默记。
“你呢?”他问。
李微意脱口而出:“我也不会换。”
张静禅低笑了一声,說:“你最好說到做到。”
“那当然!”
两人不约而同静了一会儿,张静禅轻轻吐了口气,双手踹回裤兜裡,眺望远方落日,地平线通红一片,天空很蓝,蓝得透彻安静。他說:“2014年以后,我做事很少再冲动,都是走一步算三步,反复考虑,慎之又慎。因为我的人生,已经沒有犯错的机会。但是现在,我想做一件冲动的事。”
李微意好奇地问:“什么事?”能有什么事,叫他都冲动。
张静禅看她一眼,又望着前方,笑而未答。
于是李微意知道,他现在不肯說的事,怎么都不会說。
“切,吊人胃口。”
张静禅還是那副像是在笑,又像是沒有的模样,他低头看了一下地面,复又抬头,說:“這次打算给自己留什么话?”
李微意還真沒想過,她掰着指头给他算:“你看,我爸活過
来了,周志浩被送进去,钟毅不出意外要上位;我也改学画画,跟渣男拜拜了。我的人生呀,从此顺风顺水,什么都解决了。想想還真沒什么遗憾呢,哈哈哈。”
张静禅偏头看了一下别处,又转回来望着前方,沒看她,說:“想清楚,真的沒话要留了嗎?”
李微意一怔。
他终于转過头,直视她。黑泠泠的眼,如浸浓雾,深远安静。那不是她的眼睛,那是27岁的张静禅的眼睛。
李微意只感觉心“嘭”的一下,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沒有。
她转過脸去,埋在胳膊裡,语气却轻快如常:“好好好,那我再想想。”
等李微意再抬头,张静禅已低头在看手机,仿佛一切如常。
李微意用胳膊枕着脸,歪着脑袋小声问:“你到底要做什么冲动的事?”
他笑了一下,抬起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脑勺。不像之前,轻轻一拍就走。他的五指穿過她的黑发,按着一直沒放开。
“等明天醒来,你就知道了。”
是夜,李微意趁着沒人,张静禅也去上晚自习,回了趟李家。她在自己昔日的小书桌前坐了半晌,抓耳挠腮,左晃右晃,最后抽出一张白纸,趴在桌上,哀嚎:“他到底想让我写啥?我也不知道怎么写嘛……”
她又发了一会儿呆,自己都沒察觉脸变得红扑扑的,最后,她提笔,只在纸上写下两行字:
“不要换手机号码。
善待张静禅。”
落款:来自2022年的李微意。
然后她做贼似的,把纸装进信封,塞进书桌抽屉裡。
张静禅提前一节晚自习請假离开,先到了张家。吴馨慧和张墨耘都不在家,保姆刘姐看到這少女還吃了一惊。张静禅晃了晃手裡,白天拿的备用钥匙:“我有东西掉在這裡,阿禅把钥匙给我,让我来取。”
刘姐不疑有他。
张静禅进了卧室,看到书包丢在地上,他把一個极薄的信封,塞了进去。
——
2022年1月13日。
李微
意再次醒来,沒有闹钟,沒有音乐,周围很安静。
她发现自己靠在一张浅灰色皮沙发上,脸贴着靠背,像是刚打了個盹儿。面前是一张茶几,放着一杯外带纸杯咖啡。一件咖色女士外套,搭在沙发上,她身上只穿着毛衣和裙子,直觉告诉她,外套是她的。
她在一间足有七八十平的大客厅裡。這裡既不是她的家,也不是她曾到過张静禅的那套房子。
中式装修,简洁大气,雅致清贵。连桌子板凳一看用料都极贵重,天花板上的古典水晶灯宁静照耀,满屋盈盈微光。
李微意脑子裡的记忆還沒缓過来,捧着下巴想:這到底是她家因着那笔彩票奖金发达了?還是张静禅换了口味?
這感觉就跟开盲盒似的,她兴致勃勃站起,开始在這套房子裡参观。她注意到入户鞋柜裡,放着几双男士皮鞋和运动鞋。餐桌旁是整墙书柜,裡头绝大多是财经和文史类的书籍。不過,中间還夹着一排绘画类的书籍。
李微意弯唇一笑。
穿過大大的客厅,是一條走廊,這套房子总面积只怕要往300平去。右手边第一间,就是個超大衣帽间,足有她以前卧室面积的两倍大。
衣帽间裡灯光璀璨,深褐色衣橱裡,挂满了男士大衣、西装、衬衣、领带,還有一些男士便装。一個角落裡,放着数十双男士皮鞋,還有几個大牌男士公文包。每一样看起来都质地精良,价值不菲。
這裡是谁的家,答案呼之欲出。
衣帽间旁,有一個洗手间,磨砂玻璃,水雾朦胧。她隐约可以看到,一個高大的人影正在裡头冲浴。
李微意立刻缩到墙边,脸有点红了,心道:8年后我和张静禅关系這么近了嗎?我在他家客厅坐着等,他就大刺刺在裡头洗澡。這……這是什么关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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