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大道 作者:未知 卫初晴洋洋洒洒长篇大论了起来,一点也不在乎自己是個女子,神采飞扬地說道,听得很多人都讶异地看着她,哑口无言。 “九天之下,六合八荒,万物更迭,世态炎凉,沧海桑田间,物是人非,有些人会迷失本性,只有君子不争炎凉,安然处之。 你說他邪,那世上必然存在一個正!那你给我說說谁才是君子?你该不会以为自己是正义之士吧!” 卫初晴這时变得前所未有的正经,对着大胡子奚落地一笑,那眼神就像看着地上的尘埃。 她這些话也是对眼下這個世道发出的感慨,曾有個人說過: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要大同世界只是個理想的蓝图,即便你不想争,周遭的环境也会逼着你发起进攻,這是個无可奈何的選擇。 要么悲哀的事情,要么精彩的活着,无论是哪個角落,弱者只能是死路一條。 然而在這种满目疮痍的战场上,总会展露英雄的绝世风采,他们拿着正义的盾牌,公平的樱枪,划破黑夜,夺回晨曦。 大胡子瞪着眼睛,此生见過无数大人物,有江湖豪客,有绝代将军,有文人壕士,听到過很多精辟内涵的良言警句,然而他想不到這么個汲汲无名的小丫头,竟然有這般眼界。 “你看過易经?”淳于澈愣了,原来眼前站着的是一位才女。 “听過大师讲過几堂课,沒怎么琢磨,那时還试着替人算命,回去我给你算一卦,這会可不收钱。”這话听着就虚,好似神棍在弄虚作假,淳于澈沒有完全相信,但他却想起她上回說的星座,比起听她的神神叨叨,他比较想听這個。 “喂!小丫头,你還懂五行八卦?倒是有些才学。”大胡子眼裡带着赞赏,然后又沉下了脸。 “但丫头你說的对,我只是一個刺客,我們的生存法则就是杀人,在我們的眼中,人就是猎物,要么被猎物咬死,要么杀了它们。 我們遵循的不是正义,只相信杀伐,或许你们会对猎物发出善意,可对我們来說,杀手与猎物永远不能联盟。” 這個大胡子虽然有些偏执,但是個通情达理的人,能听得进别人的劝告,那還有挽回的余地。 “大胡子认识周处么?晋平西将军周处,年少时纵情肆欲,为祸乡裡,为了改過自新去找名人陆机、陆云,后来浪子回头,改過自新,功业更胜乃父,留下“周处除三害”的传說。” 她這個典故是为了告诉大胡子,浪子回头,为时不晚,痛改前非,前途光明。 淳于澈有些出乎意料,這個大小姐机灵聪慧,处事通透,别看她行事张扬放肆,锋芒毕露,可内裡的涵养一点也不输大家闺秀,只是脾气暴躁了些,欠缺了一些成熟。 “你口口声声說自己是刺客,可你知道自己生下来是什么样子么?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 三字经你总背過吧!我們如今的隔阂,只是因为我們生活的环境不同,而不是物种差异。只要是人,有心向善,为何不能放下屠刀?为何不能洗清罪恶?” 她還在滔滔不绝地說着,听得大胡子目瞪口呆,仿佛听着老和尚讲经,身心被洗礼了一番。 “你们以为在辽阔的草原上可以活得自由自在,然而草原却有着重重考验,随时面临着狂风暴雨的袭击,昼夜温差的煎熬。 痛苦会让人变得残忍,所以你们便将世界都看成灰暗惨淡,可若是有一日,你看到了炊烟袅袅的村庄,为何不能融入它们?瞧一瞧世间的香火温情。” 卫初晴一边說着一边自我佩服,心道:如果把刺客劝善了,那她可就有本事了,可以报考個佛学院了。 “你的同伴還沒有得到這种机会,而你现在却有,王爷沒想要你的命,你若是觉悟,不如留着你的命,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人拥有多大的能力,自然得承担多大的责任,世上沒有谁可以被抛弃,你何必自我放弃,当真要做那懦夫么?” 在场全部的人,听她一個人演讲,都露出惊讶与恍然梦醒的神色,好似思想开阔了一個层次,除了白阳,這裡的侍卫都不认识這個口若悬河的小姐是什么人,但心中已然升起了敬佩。 “說得牙酸,要是有杯茶就好了。”她這时候才感觉身体不舒适,胃又开始翻腾起来,真是佩服自己,喝醉了酒,越有精神了。 “祖逖,你若无心留下,我也不强求,但在大局未定之时,你還不能离去。”淳于澈淡淡說道,绕了绕手腕处的长袖,侧身朝后一甩,带着果决的意味,不再停留。 祖逖歪嘴一笑,眼裡有着了然,他果然猜对了,淳于澈是想收纳自己于座下,可他又知道,他這转身,已经改变了主意,既然舍不得杀,那就囚禁着他。 “纯则粹,阳则刚,一顿不吃饿得慌,大胡子,跟谁都可以呕气,可别亏待了自己。你要是一個人吃饭无聊,我来陪你聊天喔!” 顺便做一下你的思想工作,把你领导向正途,看来她可以做御史大夫的职位了。 喝醉以后,话說太多,就会有极为悲催的事情发生。 “呕……”刚出了地牢,卫初晴甩开淳于澈,百米冲刺跑到墙角处,抱着一個盆栽,哇哇大吐。 月季花受不了這般侮辱,焉下了娇艳的脸蛋,嫌弃着這個讨厌的人类。 日后谁說古人的酿酒技术落后,喝十坛也醉不死人,她跟谁急!比白干都可怕! 卫初晴心裡忿忿怨念,捂着肚子,歇在地上,此刻她双腿发软,直想瘫坐在地上。 “還走得动么?”她眼风撇着的地方出现了一片素白的衣袂,這爷真不会体贴人,沒见到她走不动了么! 从五福园的楼梯口就沒有出手相救,可以說他来不及,但明明见到她在别人的怀抱裡,他也是不做任何反应,還有她走路不便,也不抱她背她,這算哪门子的相公! “我肚子饿,想吃李子葡萄草莓猕猴桃,老板!来一份水果拼盘!”她眯着眼睛,鼻涕口水糊了一脸,醉醺醺地指着身侧的人,把他当成了店家老板。 “初冬!带她回书房。”淳于澈才不理会她的胡言乱语,她說的果子,有些从未听說過,或许她怀念起了自己的故乡。 “喂!你去哪裡?捎上我呗!呃……”卫初晴仿佛已经入了梦境,只感觉自己一会儿在天上飞,一会儿又下了水,一会儿在纱布裡翻滚,好像变成了飞鸟青鱼小宠物。 佛教裡人有三世,因果還报,這一世是她的因還是果呢?记得死之前,她有着救治师傅的愿望,有颗不曾开花的花种。 她在乎的人已经不存在了,而她也死了,這一切结束得很遗憾,如果真的有因果轮回,她還会遇到那個人么? 记得那天全班组织春游,在成都的峨眉山上,她爬累了坐在山腰上的凉亭裡休息,沒過多久遇到掉队的一個同学,她撇了一眼,是班裡的天才少年,不由好心地說道:“嗨!走路的时候小心一点。” 他可是轰动全省的天才少年,一手端算盘一手就能写数字,验算答题同时进行,還能同时写两篇作文,如此非人类的神奇物种当然得好好保重。 她這是個善意的提醒,然后对方不理她,坐在了她对面,擦着满头大汗,从背包裡取出一只碗,去附近的一口泉眼裡舀水喝。 “我也休息好了,你怎么样?要不要一起爬?看谁先上去?”她递出友谊的橄榄枝,想与天才少年交個朋友。 “你安什么心?”他居然怀疑她不怀好意。 “上不上?是男子汉就比比!我是女的都不怕输!”她当时脑子进水了,敢跟天才叫板,为此她对后面发生的事感到万分后悔。 “比就比。”天才转了個身,就往山顶跑,最后跑到一半又累趴了,从背包裡取出一瓶纯净水,咕噜噜地喝。 “你怂了?還跑不跑?”她跑到天才身边,看看他還能不能爬上去,看对方勉强走了一道台阶又停下了,不由再次怂恿道:“很快就到山上了!你看峨眉金顶多么壮美!” 她见他不理自己,便跑上了山顶,過了一会儿又跑了下来,见他還在原来的地方,便善意地說道:“嗳!你怎么還在這裡?到底行不行?要不我扶你走?你一個男孩子還不如女的。” 他低垂着脑袋,眄了她一眼,吐出一個字:“滚。” 她当时真是脑子逗秀了,见对方态度不善,還愣凑過去道:“你不会想下山了吧!男子汉就别怂啊!要不要再比一次?” “你有病么?”他疑惑地看着她,脑门上写着白痴二字。 “那我們就不比爬山了,来比掰手腕,敢不敢?”天才沒有犹豫,很快同意了這场比赛。 一個一米六五的少年与一米四五的少女掰手腕,结果很意外,少年输了。 “嗳!你得多锻炼身体,考试门门满分,力气比女的還不如,传出去会被人笑话的!”她還是很善良地指出他的弱点,然而对方不领情,又吐一個字,“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