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6
有多久沒有這么舒心地睡過一觉了?白经池早晨醒来睁开眼,看到近在咫尺的白嫩小脸,茫然劲儿還沒過去,已经不自觉翘起了嘴角。條件反射地伸手想要抱她,手被两人中间隔着的被子挡住,才反应過来,她现在沒在他的被窝裡。
那点淡淡的不爽很快被别的想法掩盖掉,他的手還是伸了出来,轻轻拨开她额前落下来的碎发,露出裡面光洁的额头来。手指落下来,沿着熟悉的弧度,很轻很轻地抚過,从额头到眉心,途径小巧的鼻梁,到达睡得微微发红的脸颊,最后是两片红润的嘴唇,和越来越尖的下巴。
這么漂亮的小娃娃是谁家的呀……白经池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老妈第一次见到余尔时逗她的這句话,不由得弯了弯嘴角。
他家的。以前是,以后還会是。
還是睡着了比较乖,不会跟他闹,也不会躲开他。這样的早晨心情真是舒爽,白经池摸够了又俯首過来,在她额头吻了一下,怕把她惊醒,动作格外小心。
嘴唇与她肌肤贴合的一瞬间,心裡升腾起来的那股浓浓的满足感让他自己都惊异,就那么小心又紧张地一寸一寸吻着,不舍得离开。
時間在這一刹那似乎都慢了下来,世界裡仿佛只剩下他们两個,他已经完全忘掉别的事,吻着她的鼻尖和脸颊,姿态小心得近乎虔诚。
“小池——起来吃饭!”周女士在外面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白经池冷不丁被惊了一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离开她的脸躺了回去,并且下意识闭上了眼睛,装睡。
所幸周女士只抽了那么一下风,沒再扯着嗓子喊,白经池等了好一会儿,身边還是沒有动静,才慢慢睁开了眼睛,见余尔依旧维持刚才的姿势睡着,悄悄松了口气。
原本曼妙的气氛已经破坏得一干二净,白经池帮她掖了掖被角,轻手轻脚地穿衣下床。
他出了房间,周虹正站在客厅裡做老年操,看到他一個人出来,就知道余尔還在睡,声音立刻低了下来,“都九点了還不起,也不知道早点起来帮你爸做饭,你几岁了!”骂完他转而又說,“把门关严,别吵到余尔睡觉!”
這待遇差别有点明显呐。
“才八点二十。”从小周虹就老這么吓唬他,白经池早习惯了,只是一大早就被她坏了好事,還是有点小小的郁闷,忍不住就回了一句,其实說完就后悔了。
然后周女士就炸了,很生气但是又刻意压低着声音,数落了他半天。洗漱完出来她還在絮叨,白敬池都无奈了,過去很轻地抱了一下她,說:“今天精神真好。”
男孩长大了就不爱撒娇,白经池又是典型的心思不外露的性子,已经很多年沒有抱過她了,周虹一下子都愣住了,還沒反应過来,白经池已经迅速松开了她,走到吧台倒了杯水喝。周虹盯着他看了会儿,突然沒头沒脑地问:“余尔怀孕了?”
白经池差点呛到,這都什么跟什么,女人的思维都這么跳跃嗎?“沒有,怎么突然這么问?”
周虹一脸怀疑地盯着他,嘟囔道:“那你心情這么好干啥?”除了這件事還有什么值得這么开心的?
白敬池挑了挑眉:“你哪看出来的?”心裡其实默默琢磨着,他心情好表现得那么明显嗎?
周虹“切”了一声,很不屑又有点得意的样子,“這有什么看不出来的,我是你妈,你撅個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颜色的屎!”
“咳——”這下白经池是真的呛到了,他连忙抽了张纸巾擦嘴,把杯子搁下,无奈得不行,“妈,我不是小孩儿了,你跟我开這种玩笑合适嗎?”
“不用理你妈。”白谦在厨房显然是听到他们俩的对话了,一边切菜一边說着,“她今天一起来就开始抽风,孩子都這么大了,說话還沒個正经。”
周虹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真的有点反常,一边小幅度地继续扭腰,一边若有所思地說:“我昨天好像梦到观音菩萨了,菩萨說什么我不记得了,但是我今天真的精神好好啊!”說着看了一眼白经池,“你也心情很好,還真是菩萨显灵了!”
鬼神之說白经池是不信的,不過還是笑了:“那是好事儿。”
周虹又說:“你快给我查查,梦见菩萨怎么解。”
“吉兆。”白经池說着进厨房帮忙去了。
“吉兆好,吉兆好。”周虹一边扭一边往余尔的房间瞅了一眼,小声乐呵起来,“今年估计就能抱上孙子了哈哈。”
年三十很热闹,這天几乎家家的儿孙都回来了,忙着团圆。
周虹午睡起来,和几個老太太在院子外聊天。這個小区裡住了不少老人,邻裡之间都熟识,遇到了常常会聊几句。這個时候子女能回来的都回来了,老人家难得都很高兴。小孩子也多,一群群聚起来外面跑来跑去地闹,在家裡都能清楚地听到外满的欢声笑语。
余尔闲着无聊,坐在院子裡看熊孩子们闹。
男生们聚在一块放炮,小女生们也想玩,被男生嫌弃胆子小碍事,只好在一边心不在焉地玩着小游戏,眼神老往男生那边溜。后来到底是耐不住了,几個人也去买了一些摔炮和一把“狗尾草”回来,都沒什么危险性。
有個两三岁的小男孩跟在姐姐后面,闹着也要玩,那姐姐是個心大的,直接摊开手心给他拿,小家伙儿手小又笨,好不容易捏了一颗起来,太用力,直接捏爆了,先懵了一下,然后看看自己的手指,哇哇哭起来。那姐姐连忙看了看他的手,什么事都沒有,但小家伙哭個不停,怎么哄都哄不住,另外一边小伙伴们已经准备要点狗尾草,把姐姐给急得不行。
余尔看得直发笑,走過去把那小男孩抱了起来,他哭声一停,盯着余尔看了看,不认识,扁着嘴巴又开始嚎,不過劲儿明显小了不少。
這对姐弟就住在這单元的三楼,前几年见過很多次,姐姐叫晶晶,弟弟叫天天,她還抱過他几次呢。天天年纪太小不记得,晶晶对余尔是有印象的,为难地看看小伙伴再看看弟弟,跟余尔說了声“谢谢姐姐”,就跑去找小伙伴们去了。
几個女生分好了狗尾草,准备点的时候发现沒火,那边男生们已经跑得很远了,正在放从鞭炮上摘下来的小炮,点燃了随手一扔,有点吓人。几個女生犹犹豫豫地不敢過去,最后有人看见了倚在门边抽烟的白经池,晶晶壮着胆子跑了過来,礼貌地问:“白叔叔,能借個火嗎?”
白经池笑了笑,拿打火机给他们点燃了一根,耀眼的火花亮起,几個女生立刻把各自的凑上来点燃,跑远几步兴奋地挥舞起来。
晶晶還惦记着自己弟弟,拿了一只刚点燃的跑回来塞到他手裡:“天天,给你這個,拿好了!”
小家伙立马不哭了,拿着小烟花,怕烧到自己,小胳膊伸得笔直。他還回头看看余尔,指着漂亮的火花给她看,高兴地跺了跺脚:“呀!”
他笑起来露着稀稀疏疏的牙齿,非常可爱,把余尔给萌坏了,捏捏他的小脸蛋,喜爱得不行。
年夜饭可以算是一年裡最重要的一顿饭了,很多家庭只有這個时候才能全员凑齐,吃一顿真正意义上的团圆饭。特殊日子,晚上的广场舞都取消了。
不管人多人少,年夜饭大家都习惯准备得很丰盛,白谦平时不喜歡浪费,這天也破例各种大鱼大肉地上,客厅裡瓜子糖果水果摆了好几盘。
白家這顿饭几乎是全员出动,周虹负责战略指挥,基本沒怎么动手,白谦也是最近几年周虹生病了才开始做饭,比不得周虹下厨几十年的经验,所以有些时候拿不准了還得跟她請教。
余尔也只时洗個菜削個皮打打下手,白经池和白谦两個男人在满是油烟的厨房忙活着。這好像是他们家裡老一辈传下来的规矩,不论平时在家如何,過年的时候一定是男人掌厨,好让辛劳了一年的女人可以休息几天。
麻烦的食材一早就处理過了,其中又有许多凉菜,做起来其实并不费力。余尔和周虹帮了一会儿忙就在客厅磕着瓜子看电视,很快年夜饭就上桌了。
吃饭的时候白谦把白经池带回来的好酒拿了出来,爷俩边聊边喝着。白经池的性子其实是随了白谦的,爷俩一样不爱說话,不善表达,不過這几年不知道是不是照顾周虹的缘故,白谦开始变得有点唠叨了,不過也仅仅是对于周虹和余尔而言,对白经池,他基本還是老样子。他很少跟白经池谈心,以前是性格使然,后来是因为孩子很优秀,自己有主意也有分寸,根本不需要他们操心。也只有偶尔一起喝酒的时候,他才会跟他多說几句。
家长关心的,无非就是孩子的事业和人生大事,白谦先问了几句他的工作,白经池似乎還沒把离开余氏的事情告诉他们,只說一切都好。人生大事上,他已娶妻,能问的也只剩生子了。
“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生孩子?”白谦问,“有计划嗎?”
余尔咬着一颗花生米,下意识看了白经池一眼。他刚好也在看她,平静地收回视线,拿酒瓶给白谦添酒:“還沒有。”
白谦端起酒杯:“你年纪也不小了,這事该计划一下了。”
白经池“嗯”了一声:“我有分寸。”
他自己有主意,别人也干涉不了,白谦便沒再說什么,倒是周虹不满地說他:“你有什么分寸?我知道你们年轻人现在流行什么丁克,但是我提前把话给你說明白了,你别跟我整這套,什么丁克甲克的我們拒绝接受!昨天菩萨可是给我托了梦的,我今年一定能梦想成真抱上孙子,你要是不给我生一個娃出来,就是对菩萨不敬,菩萨不会放過你的!”
白经池无奈地捏了捏眉心:“行了,我知道了。”
周虹哼了一声,一转头发现余尔脸色不太好,立刻伸手摸了摸她额头,沒发烧。“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脸色怎么這么差?”
“可能吃多了。”余尔安抚地冲她笑笑,放下筷子,“我出去转转消消食好了,你们慢慢吃。”
“也沒吃多少啊……”周虹沒多想,只交代她:“不要走太远啊,一会儿春晚就开始了。”
余尔点点头:“我走一走就回来。”
等她出了门,周虹瞅了一眼白经池:“你怎么還在這儿坐着,陪她出去扭扭呗。”
“让她静静吧。”白经池很清楚是怎么回事,垂着眼给自己空了的酒杯满上。
年夜饭通常会持续很久,大人喜歡边吃边聊,男人们還要喝点小酒,小孩儿却是坐不住的,過年期间孩子多格外热闹,在家长的监督下吃饱了就跑出去找小伙伴玩耍去。
余尔在小区裡转了一会儿,遇到了一群小孩,楼上那对姐弟也在其中。晶晶牵着天天跑過来甜甜地喊人:“余姐姐好。”
“你们好呀。”余尔笑着摸摸她的头。
“晶晶快跟上!”前面有小伙伴在喊,晶晶应了一声,对余尔說,“余姐姐,我們要去放烟花,是那种大烟花,你跟我們一起去看吧!”
反正闲着也沒事,又不想回家,余尔答应了:“好啊。”
天天還记着余尔呢,她伸手要抱,他一点沒犹豫地乖乖张开手臂。
似乎是某家大人开车拉了几箱烟花回来,搬到了小区的小广场上,现在已经聚了很多孩子,领头的是個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边摆烟花筒,一边指挥最大的两個男孩:“你们俩快喊人去,看哪家吃完饭了让過来看烟花,挨家挨户给我喊。”
那两個初中生模样的男孩就蹦着走了,過了一会儿骑着电瓶车开始满小区乱窜,后座上那個跪在座椅上,一手扶着前面人的肩膀,一手拿着不知道从哪搞的喇叭,满世界吆喝着:“看烟花咯!免費烟花!安乐小区第一届烟火晚会!走過路過千万不要错過!”
很快全小区的小孩儿基本上都在小广场聚齐了,不少吃過饭的大人也跟過来凑热闹了,白谦陪着周虹也過来了,白经池慢吞吞跟在后面,眼睛四处张望着,不知道她跑去哪了。
走到小广场上远远就看到跟姐弟俩待在一块的余尔,晶晶很有礼貌地挨個叫人:“爷爷奶奶好,白叔叔好。”
周虹笑眯眯地夸她乖,晶晶不好意思地笑。
周虹逗了逗余尔怀裡的小天天,问她:“好点沒?還难受不?”
“沒事了。”余尔說。
几個人站在一块等着前面放烟火,然后听见晶晶对余尔說:“余姐姐你不用一直抱着他,他长胖了,抱着可累人了。”
叫白经池叔叔叫余尔姐姐,這什么辈分!周虹乐了,指了指白经池纠正他:“晶晶,他们俩是两口子,你叫叔叔和姐姐是不对的。”
余尔闻言抿了抿嘴唇。
“哦。”晶晶看了看余尔,又看看白经池,犹豫地改口,“白哥哥。”
這不情不愿的语气,他已经老到小孩子叫声哥哥都這么为难了嗎?白经池有点心塞又觉得好笑,說:“還是叫叔叔吧。”
第一声巨响把毫无防备的大家都惊了一下,晶晶吓得叫了一声,立马捂上耳朵,然后飞快地跑上前看热闹,直接把弟弟丢给余尔就不管了。天天被吓得在余尔怀裡都抖了一下,表情又有点懵,余尔连忙把他放下来,帮他捂住了耳朵。
几個大人带着胆大的男生在前面点火,点完了大笑着飞快往回跑。
一颗一颗的烟花接连炸响,在黑墨一般的夜空绽放出漂亮璀璨的火花,一声声巨响中夹杂着孩子们兴奋的尖叫,余尔和天天一块仰着脑袋看。其实她对烟火并沒有多大的兴趣,不過這样热闹欢欣的气氛她很喜歡,很有過年的感觉,比以前他们家冷冷清清的新年要有趣得多。小家伙身上暖乎乎的,余尔靠着他,還挺舒服的。
耳朵上忽地一暖,有温热的手掌覆了上来。
她回头,白经池虚环着她的肩膀立在她身后,正微微仰头望着天空。火光乍亮,将他脸上清清浅浅的笑意照得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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