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延安奇人
话虽如此,但放眼望去,仍然是一片山峦与树林,毕竟整個羑裡盆地是被群林大山所包围,所谓的脱离树海,只不過是开始接触市集城镇而已。
南蛮兽人勇猛好斗,這点在我进入羑裡之后,得到了很充分的印证。就在大街之上,常常是一個兽人大喊一声“哇杀”跳了出来,拦在另一個兽人之前,然后两边就对战起来,這边一记虎爪過来,那边一记豹拳過去,几下子功夫就血花四溅。
這样子的情况,沒多少時間就在街上反覆上演,路人们好像也已经习以为常,丝毫不觉得奇怪,反而很熟练地让出空间来,让那些干架的可以大干一场。不過,打的虽然激烈,却還不至于伤及性命,這主要是因为兽人们皮粗肉厚,又在胜负已分之后不下杀手,但很奇怪的是,就算看得出自己要输了,输家也会坚持到最后一刻,决不逃跑。
奇异的南蛮风俗,真是让我难以索解。到市镇之后,我們到处找人询问史凯瓦歌楼城的所在,得到的却尽是一只只直瞪過来的怪异目光。
在南蛮打混一年,這裡的语言我学会了六七成,阿雪聪明伶俐,更是說得琅琅上口,听不出半分口音差异,過去在市场交易时,曾靠着這点成功杀過无数次价,照理說应该是和本地人混熟的一项有利條件,谁知道,阿雪才开口說几句话,就立刻被发现是外来者,对方也对我們的問題不理不采。
我身上带了一些可以卖到不错价钱的宝石与金饰,预备在這裡卖掉,兑换成通用货币,可是照现在這样的情形,如果贸然拿出值钱货物,可能只会成为兽人们的目标,惹来麻烦。
为防不测,我和阿雪都换上了斗篷,遮掩住面容,省得惹来太多麻烦,不過,兽人们的鼻子不是长在那裡沒用的,我身上的人味,才刚出现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当我們走在街上,沒多久,后头就开始跟着一大票兽人。
如果是半兽人,那還好看一点,因为虽然毛多了些,又长着尾巴或是兽耳,但起码脸看起来還是人样,可是如果是纯血兽人,那看起来就是一头特别巨大、会用两脚站立的猛兽,虽然說不上美观,但是谁都感觉得出他们的杀伤力。
“师……师父,我們该怎么办?后头好像跟了很多人啊。”
“不要吵,只要你不出声,他们就不会发现了。”
這個說法当然是不可能的,至少跟在我后头的几十名虎人、豹人,就很显然地不认可這說法,瞧他们一個個目露凶光,不约而同地握紧了手上的棍棒与钉槌,就知道情况不妙,马上就要动手了。体认到這個事实,我不禁后悔自己日前为何贪小便宜,不先准备一点辅助用的魔法卷轴在身上。
虽然這裡是大街上,但是我們两個外地人沒可能得到任何保护的,我想来想去沒有办法,向阿雪使眼色,准备先下手为强,让紫罗兰居前,喷火放电地逐退這些兽人,阿雪作第二道防线,防止他们冲近過来,這样子只重作战,要对付這些沒组织性的兽人,应该是沒有問題。
怎知道,或许是因为太過专心打暗号,我居然沒有发现有人从正前方冷不防地靠近過来,待得惊觉,已经是一记重拳轰在脸上。
“仆你個臭街,你這贱贼!什么人不好勾引,居然敢勾引我老婆,给我仆街去吧!”
鼻血直流,险些连鼻梁都给打断了,我痛得要命,脑裡却是還搞不清楚,为什么会莫名其妙挨揍?我是初次来到羑裡,不该和本地人有恩怨,至于搞上人家老婆,自从离开娜丽维亚之后,就不曾有過這种事了。
本来要动手的兽人们,遇到這样的突发事故,反而呆住了,在听见是另外有纠纷发生后,他们纷纷后退,让出打架空间来,脸上的表情更是有些怪异。
“你搞错了,我、我沒……”
“沒你娘亲,你给我收声啊!那天我回家,就看到一個男人和我老婆光溜溜地在床上滚来滚去,光看那恐怖尺寸和熟练动作,就知道一定是你這贱人。”
又是一拳,正中小腹,虽然不是很重,但是取位刁钻,一下就让我痛倒在地上。
如果說是报应,那也就算了,可是像這样沒头沒脑地挨揍,甚至连打我的人是谁都還沒看清楚,這实在是很冤枉。
“冷、冷静一点啊……”
如果只有挨打,那還好一点,但是我隐约看到,那人似乎拿出了匕首,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倘若你只是勾引我老婆,那也就算了……”
“就、就是說嘛,老婆被人上了,其实沒什么大不了的,這、這代表你老婆很漂亮嘛……”
“但是你這狗种为什么连我两個妹妹都不放過?那天我回家,就看到一個男人和我两個妹妹光溜溜地在床上滚来滚去,光看那恐怖尺寸和熟练动作,就知道一定是你這贱人。”
“啊?什么?你妹妹,我、我好像不曾……”
“曾你娘亲!”
沒有动刀,但是连续几脚踢過来,也真是够难受的了。阿雪不知道是不是吓呆了,居然沒有過来帮手,但最奇怪的是,我听见那群旁观的兽人,异口同声地发出一声惊叹,好像听到什么稀奇事物一样。
“如果你只是勾搭上了我两個妹妹,那也還情有可原……”
“对,有话好說,不用动手,我們……哎唷!”
“但是你這禽兽为什么连我老母都上了?那天我回家,就看到一個男人和我老母光溜溜地在床上滚来滚去,光看那恐怖尺寸和熟练动作,就知道一定是你這贱人。”
“喂,這实在是太夸张了吧,我……”
“我你娘亲!”
這次我听得很清楚,无分什么虎人、豹人,那群旁观兽人一起“哇”的一声惊呼,彷佛听见什么很恐怖的事情一般,竟然就這么样地一轰而散,几下子就跑得不见人影。
奇怪的是,当兽人群散了之后,那個怒骂我搞上他全家女性的男子,便沒有再殴打下去,反而一手把我从地上拉起来。近距离面对面之下,我大为惊讶,因为這人非但是個人类,而且還是個我曾经见過的人类。
布巾缠头,身穿南蛮地带特有的彩衣,腰配弯刀,而背上却背着一堆画具,两撇相当富有知性气息的小胡子,嚣张地弯弯翘着,這人赫然便是我和阿雪在苏瓦鞑剌宫殿裡头所相识的旅游画师,茅延安。
在逃出那座宫殿时,因为他的纵火帮助,我和阿雪得以成功逃脱,但之后却找不到他的人,想不到大家会在羑裡又碰头了,而且還是這么怪异的会面。
“哎呀呀,运气真是不错呢,只用几句话和一些拳脚,就把這些兽人赶跑了,我本来還担心要动到刀子呢。”
茅延安弹了弹手中的匕首,那個刀刃竟然可以收入刀柄裡头去,而且刀刃裡头還有红色液体流出,是一柄相当逼真的道具。要是他用這柄匕首,刺在我的身上,那么除非近距离观看,否则谁都会认为我被他给宰了。
“去你妈的,好端端的为什么打我?”
“打你是为了救你,我的拳头有那些兽人重嗎?如果是由他们来打,你现在别說死尸,碎尸你都当定了。”
话倒是沒有說错,他可能因为是文人的关系,手脚力道不大,打在身上也不怎么痛,但莫名其妙地挨一顿揍,我心裡头還是老大不快,揪着他的领子质问。
“去你妈妈的,为什么你打我一顿,那些兽人就都跑光了?這有什么道理?给我老实說出来。”
“道理自然是有的,不過不光是靠拳头,而是靠嘴巴。”
茅延安低声道:“朋友,你知不知道,南蛮的兽人们最崇拜些什么神啊?”
“這個嘛……拜火教啰。”
在南蛮混了一年,我多少也有耳闻。经過长久的宗教战争,连串的归并与结合后,目前大地之上的宗教,基本上仍然是由光之神宫、暗之神宫为两大山头,无论是精灵或是人类,都是依着自己的善恶之分,信奉這两大神殿,尤其是经常要与神明打交道的魔法师,更是如此。
不過,南蛮地区却是這两大势力尽皆难以进入的所在。野兽的天性是怕火,這一点兽人也不例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個以火神为信仰的宗教,在南蛮形成,迅速拓展势力,成为了拜火教,教徒跨越种族,在南蛮各部落之间存在,已经变成南蛮头号强权。
“嗯,你說得沒错,但你晓不晓得,除了火神之外,兽人们也同样崇拜另一個神明呢?”
“哦?什么神明這么了不起啊?光之神宫来這裡开分店了嗎?”
“巨阳神!”
“……”
三人一豹离开了街头,找间小铺子坐下。在茅延安的解說下,我們才明白,原来南蛮兽人除了敬畏火焰之外,也对巨大阳具有同样的崇拜。這其实沒什么值得奇怪,即使是人类部落,在原始时期,還是有很多人对象徵男性尊严的阳物,有着說不出的崇拜,這点从民俗研究的各种阳具图腾,可以得到证明。
不仅如此,在羑裡,還有些风俗习惯简直令我們這些外来者为之瞠目。对各族兽人来說,妻妾与人通奸,令得自己头上的兽毛染绿,戴上一顶天然绿帽,是一生都难以抹灭的羞辱;但相反過来,若是有办法以非暴力手段,勾引到他人的妻妾或是女眷,那则是比以武力击败对方更加荣耀,会受到全族人的高度尊敬。
這也就是为什么,当茅延安胡扯了那一大堆东西之后,所有兽人竟然被吓得四散惊逃。
“你不過是個人类,论尺码……照說该与兽人们差得老远,但是你不但能勾引到别人老婆,甚至连别人的老妹和老娘都一并带上床去,哪轮到那些兽人不俯首称臣,照我說,他们不但会以为你是巨阳神的使者,更搞不好以为你有巨阳神附体呢!”
茅延安說着,更朝我胯间瞥了瞥,大笑起来。
难以想像被這种乱七八糟的神明附体究竟会变成怎么样,我只有沉默了。之前沒有注意到,现在面对面细看,這才发现他确实是個很有魅力的中年男人,不单是相貌出色,换上了此地流行的彩衣之后,更是显得神采奕奕,散发一种少年人的活力,即使在和我們說话的时候,仍不住竖起拇指,遥遥衡量街上行人的身形尺寸,在一本小簿子裡头飞快地留下人物草图。
开口时,言谈诙谐,特别是那两撇翘翘的小胡子,配合上他的气质,很是有一股颓废画家的艺术气息,像這样的中年男人,即使身无分文,往往也能在欢场之中赢得女子青睐,以我来看,绝对是那种扮猪吃老虎型的狠角色。
“巨阳神附体?被你這样說,我也不会高兴,那档子事靠的应该是技巧,光讲阳物尺寸,是莽夫所为,我……”
话還沒說完,就被他在我肩头重重一拍。
“你心裡還是暗自爽了一下对吧?人不风流枉少年,法雷尔提督年少英俊,不用特别客气啊……”
我沒好气地看了阿雪一眼,自然又是這笨丫头多口,向别人泄漏我的身分,不然我一进入羑裡就已经改名,這家伙又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不用這么小气嘛,我這個人呢,最喜歡的就是结交朋友,各派各路的英雄豪杰,我都希望能够结交,更何况是提督這样的杰出人物呢?”
阿巫当初也說自己的嗜好是结交朋友,不過被他结交的朋友最后都沒什么好下场,像這样的朋友,還是少认识几個,我的命也长一点。在重申我目前使用的假名“蓝鵰”之后,我便打算带阿雪离开。
“怎么這么不近人情啊?我想我多少還能够帮得到你们喔。”
茅延安笑道:“有沒有兴趣雇用我啊?我多年来为了作画取景,羑裡来来去去走過几十趟,连一些兽人们不知道的小路我都晓得,是向导的不二人选。想要在羑裡找個人类向导,很难找的,除了我之外,保证方圆百裡内找不到第二個。”
“哦?为什么?你把他们都灭了口嗎?”
“呃……不是那個意思。”
其实不用他說,我也知道,羑裡的情形比预期中更糟,我和阿雪人生地不熟,倘使沒有向导带路,走起来就像沒头苍蝇一样。羑裡的人类本来就不多,肯替我們带路的只怕更少,龙女姐姐的事不可以拖,仓促间要找一個向导,大概只有眼前這人了。
不過,对于茅延安,我還是不敢全然信任,他這人来得太奇,是因为他的推薦,我們才卷入苏瓦鞑剌事件;而囚禁紫罗兰的密室,他居然也知道;现在又忽然跟着我們的足迹,来到了羑裡。這些东西說是巧合,我实在不太相信。
“不用想太多,只要時間一长,你就会知道,我沒有恶意。”
似乎看出了我的顾虑,茅延安笑道:“更何况,你们要去的史凯瓦歌楼城,目前快要变成战场,就算是兽人,也不会有人敢带你们去的。”
“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們是要去……”
“我想不知道都很难啊,谁叫你一来,就到处找人打听,你以为那群兽人为什么会跟在你们后头?”
看他笑得那么诡异,我便知道事情不寻常,這也难怪,龙女姐姐会委托给我的事,绝对不是单单送個信而已,如果不是有一些困难之处,又怎么算得上是考验呢?
在我們的威逼之下,茅延安把我們将会遭遇到的困境解說了一下。
“事情要从十多年前的南蛮开始說起,当时,南蛮最大的势力,是以凤凰族为首的羽族,尊凤凰天女为首,联合各部族,让南蛮有一段很富足康乐的时光,那时候……”
所谓的羽族,就是羽翼兽人。可不是有翅膀的都算,是专门限定于羽毛只翼的才算是羽族,像邪莲那样的蝙蝠翅膀,或者說像妖精族那样的透明翅膀,都不能算是羽族。而若我的记忆沒错,羽族应该全部都是女性,当她们与其他兽人结合,诞育后代,生下来的如果是男,就继承父亲一族的血统;若是女,则和母亲一样,都是羽族。
至于凤凰天女,那是当世四大天女之一的春风天女,绝世美貌那是不必說了,之前好像曾经听茅延安提過,她已经失踪,下落不明,就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羽族的势力一度十分强大,不過她们却十分地爱好和平,在她们的治理之下,南蛮……”
“行了,所有用来当形容词的官样文章都跳過去吧!又是势力强大,又是爱好和平,三岁小孩才会相信,不烧杀掳掠,势力大得起来才怪,這么强大的势力会爱好和平,那就很好笑了。”
茅延安进入正题,简略叙述一下当日羽族的盛况,特别是羽族本营所在、凤凰天女的居处,那個漂浮于空中的华丽岛屿,更是迄今仍为人所津津乐道的光荣景象。然而,羽族的治世却不长久,也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某日在一阵突来惊变后,整座凤凰岛人间蒸发,消失无踪。
根据当时有印象之人的描述,那天中午在天文上正是日蚀之刻,本来是個万裡无云的晴朗天气,当日全蚀开始,整個天空暗了下来,這些都還算是正常现象,但稍后却不知从何处飘来大片乌云,遮空蔽天,将整個天幕厚厚遮住,当午时一過,日全蚀结束,阳光穿透乌云重洒大地,那片乌云消散无踪,但本来漂浮在空中的凤凰岛,也随之消逝不见,从此再也沒人看到過。
“那已经是十九年前的事了,连同凤凰天女在内,岛上全部的羽族高手全都跟着消失。十九年来,此事变成南蛮最大的谜团,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追查,想知道她们究竟到哪裡去了?”
“這還用得着說嗎?阴谋气息這么明显,当然是给人全部干掉啦。”
“這想法也获得了不少人支持,不過,以那时候羽族的实力坚强,整個南蛮所向无敌,别說沒有一個部族能与之对抗,就算是所有部族联合起来,也不是羽族的对手,更别說能操控十二头兽魔的凤凰天女,本身就是南蛮第一高手,其他部族绝不可能有力量攻破凤凰岛。”
“這样啊?其实我倒是有一個疑问,茅老兄,你刚才說這已经是十九年前的事了吧?”
“是啊,有什么問題嗎?”
我皱眉道:“就算再美,一個已经失踪十九年的女人,为什么還能名列当今十大美女之一?”
似乎沒料到我关心的重点,茅延安尴尬笑道:“呃……關於這点,似乎是因为十大美人是大陆诸国的闲人共同推举,南蛮地处偏僻,事情又是在羑裡发生,资讯传达缓慢,外头的人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
“這件事情又和我們的目的地有什么关系?”
茅延安跟着解释,自从凤凰岛消失,南蛮各兽族便力图反扑,重振自己势力,反观羽族,却因为失去领导者的关系,内乱不休,沒有了凤凰天女的守护,她们的地位与实力一落千丈,在连续多次的大小战争后,以蛇、豹、熊、虎为首的四大兽族,取得了南蛮地方的控制权,而羽族就此沒落下来。
如今,要在南蛮找到羽族,已经不太容易。她们往往藏匿于高山深岭,不敢轻易出现人前,因为各大兽族绝不允许羽族重整势力,再建立多年前的盛世,而羽族人的美丽姿色,也成了她们的原罪,各大兽族的权贵,都以搜集羽族的姬妾、女奴为荣。
“好、好可怜喔……”
听到這裡,一直搂着紫罗兰的阿雪,只目中泪珠隐现,为着听到的事情由衷地悲伤,“這样子的话,对羽族人不是太不公平了嗎?”
“……是啊,說来真让我們這些外人扼腕,就因为這些理由,昔日曾经高高翱翔云上的羽族,现在已经不被见容于南蛮了。如果還是羽族的治世,异族人在南蛮的行动也比较容易,不会像现在這样危险。”
“我倒觉得沒什么好奇怪的,妄想要骑在男人头上的女人,注定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如果今天事情反過来,那我才要觉得伤脑筋呢。不過,你說了那么多,到底关我們什么……嗯?该不会……”
“聪明,你要去的史凯瓦歌楼城,就是目前羽族遗民最后的根据地,南蛮四大族一向对那边很沒有好感的……”
凤凰岛消失之时,仍是有相当多的羽族不在岛上,因而逃過一劫,后来因为战乱与其他因素,羽族几乎为之灭绝。這时,部分羽族遗民于深山中建立楼城,安身立命,同时也让南蛮残存的羽族人知道,還有一個团结同胞力量的所在可以庇护她们。
龙女姐姐委托我去传话的对象,那個名叫卡翠娜的女将军,便是史凯瓦歌楼城的现任城主,也是该处的建立者之一。听茅延安的說法,虽然排不上十大美人,却也是南蛮地区芳名远播的一名标致美人儿。
对羽族人来說,史凯瓦歌楼城的建立,不啻是无边黑暗中的一盏名灯,但看在蛇、虎、豹、熊四大族眼裡,這可不是什么好事。特别是,如果羽族再出现凤凰天女那样的绝世术者,重新强大起来,再现当日凤凰岛的治世,对他们来說,這等若是败亡的开始,因为在這段時間内饱受欺凌的羽族人,绝不可能把這些仇恨轻易忘掉。
即使羽族人愿意放弃仇怨,安安分分地隐居深山,不去破坏现今南蛮的势力平衡,各兽族也不可能接受。本来可以任意奸辱、蹂躏的对象,忽然间变成了具有强大威胁性的敌人,那种宛如芒刺在背的感觉确实不好受,這点我可以充分体会。
也因此,以四族为首的南蛮群兽族,自从楼城建立之后,就不断地用各种藉口与之为难,要羽族人解散根据地,只方谈判破裂,大小战役不知道打過几十回了。各兽族的联合威迫,势力自然强大,但一来史凯瓦歌楼城位于深山,建立时得数术高人之助,各种机关、结界法阵之类的设施,为楼城提供了固若金汤的防御網;二来,羽族遗民晓得自强不息的道理,個個在楼城中勤修苦练,钻研数术,实力殊不可侮,又知道自己无路可退,每次上阵都像是不要命一样地杀敌作战,勇悍绝伦。
各兽族自身亦是心怀鬼胎,都只期盼其他各族和羽族拼個两败俱伤,自己从中得利,所以每次某一族向羽族出兵,其余兽族非但不出手相助,反而常常在战事僵持时落井下石,攻击族中防御力因为出兵而衰弱的该族,迫得远征军只得撤军,火速回奔。因为這些因素,史凯瓦歌城楼历经烽火洗炼,至今仍在羑裡屹立不摇。
“最近那边還算平静,四大族也沒听說有什么攻击行动,趁现在赶過去,早到早离开,应该是沒有問題,不然等到战事再起,要去那边就很麻烦了。”
茅延安笑道:“话是這样讲,不過拜火教曾经对史凯瓦歌楼城实施封锁制裁,普通人根本不敢和那边扯上关系,你别說找個向导,连找张地圖都找不到啊。”
就算心裡老大不愿,我也不得不承认他說得沒错,如果不顾這個熟悉南蛮地理的画师为向导,单凭我和阿雪,是找不到史凯瓦歌楼城的。
“听你說,史凯瓦歌城楼位于深山,你知道确切位置嗎?”
“這個不成問題,我是旅行画师嘛,除了写生,我也靠绘制地圖当副业,各地的地理环境全记在我脑裡,雇用我准沒错的。”
“你要多少钱?我們的预算可不多喔。”
“我一毛钱也不要。”
出乎意料地慷慨,茅延安拒绝了金钱报酬,微笑道:“我是個追求美之极至的人,阿雪小姐的美貌和神韵,就是我追求的目标之一,只要在旅途有空的时候,让我为她作画,那我就心满意足了……当然,是沒戴面具的那一种。”
不是問題,反正阿雪的真面目上趟他已见過,会发现什么不对,也早就发现了,现在不需要特别防范。十個艺术家裡头,有十一個都是疯子,而既然遇到這种不在乎钱的凯子,我当然不会推辞,点点头,就把雇约定了下来。
“還有,我偶尔也会写些诗歌文稿,预备以后付印成书,提督你若是有空,也請告诉我一些你的辉煌战绩,让我多点灵感,說不定以后可以帮你写成回忆录喔。”
我会笨到把实话告诉你才怪,如果照实写起回忆录,军部肯定会立刻捉拿我治罪。
“对了,出发之前有一件事我想知道。”
我皱着眉头,低声道:“大家說的都是南蛮话,为什么你和這裡的人交谈,他们就对你很和气?我和阿雪才說几句,就差点在街上被人打?”
這一点很重要,倘若不想走在街上,天天被兽人围殴,至少我要学会這裡的方言,知道怎么让羑裡人接受。刚刚看茅延安一路走来,所有路上兽人都和他打招呼,显然在此地甚是吃得开,我想弄清楚這個秘诀到底是什么。
“喔,這個啊,很简单,因为你们說的不是强者话。”
茅延安道:“南蛮是個高度尚武、崇拜武中强者的地方,语言也有相应的变化,你们說的是基本语,但来到羑裡,不学会這裡的方言变化是不行的。”
一番话听得我們是一头雾水,正要询问,却出现了示范的实例。茅延安往外头一指,只见一名熊人大喊一声“哇杀”就跳到街旁,拦在一名虎人身前,却不是作出肉搏挑战,而是在那個肉摊之前开始杀价。
“你這個无胆匪类,這样腐臭的烂猪肉也敢卖這么贵,我今日就要你在我的正义铁拳之下,仆街当场!”
很常见的决斗挑衅,我却正好向身旁向导询问专有名词。
“很久以前我就想问了,仆街两個字的意思是……”
“倒在路边,简单来說也就是死在路边沒人收尸,在普通情形下,是一种很恶毒的诅咒,但是在南蛮的强者语中意义重大,和废柴、收声、轰杀、未够班一样,都是强者语中的关键字,如果不学会,很容易就被当地人认出来的。”
“废柴?未够班?”
我和阿雪還在为新学到的单字大惑不解,街上的两名兽人已经对干了起来。
真是想像不到,除了肉搏武斗,兽人们连买菜杀价也是如此激烈,口沫横飞地压低价格,同时更有一些难懂的句子夹杂其间。
“我今日必定要将你轰杀!這块最大的猪肉便廉价给我吧!”
“哈哈哈,雕虫小技,我会心软嗎?你便不能把我估计得到。杀呀!”
“你這根沒用的废柴,想要败我,你還远远地未够班啊,便给我败吧!”
“好、好劲啊!”
连串对话,听得我和阿雪是目瞪口呆,虽然每一句都听得懂,但是却又觉得狗屁不通,特别是看着两個兽人比手画脚,甩着手上的猪肉,在挑剔毛病之余,更像强者决斗那样大声喊话,感觉真是怪异。
“想杀我的价?我忍屎忍尿也忍不下你,你惹龙惹虎也不该惹到我呀!”
“混帐,与我作对,你今日便要死的极惨,最惨,惨绝人寰啊!”
古怪的文法,听得我們是毛骨悚然,一旁的茅延安解释道:“兽人力大无穷,所以就分外崇拜武力,特别是像万兽尊者那样武功绝顶的强者。多年以来,外界的每一场强者决斗,都会整理成事后报导传回南蛮,连战斗中的语录都记载得清清楚楚,让崇拜者琅琅上口,久而久之,就变成這裡方言的一种特色了,简称强者语,外界人不熟悉,讲两句就错了。”
正如他所言,顷刻之间,那边的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两名兽人狂呼大叫,猪肉价格在数枚铜币之间争夺不下,如果转换成强者决斗,大概也快要到了生死一击的最后局面。
“你要战那便战,我今日便要证明,你一生都注定在我之下,這便是老天给你的宿命!”
“给我收声,强者一生遇强越强,我今日便要逆天啊!”
“口桀!口桀!口桀!”
“口桀!口桀!口桀!”
无视于我們這些外乡人的惊愕,那两個兽人的强者决斗,已经到了我們全然无法理解的世界,开始像猩猩一般弯着手臂,抖动胸口肌肉,以状声词进行最后对决。
“喂!哪有人這么說话的,他们這样讲话不会疯掉嗎?”
“你這样說就不对了,入境随俗,這是人家的传统啊。”
扯着向导的衣领,我喝道:“传统?他们說的那能算是人话嗎?”
“這個嘛,他们……他们是兽人啊。”
金钱不能买到一切东西,但是可以买到我。
暴力不能解决所有問題,但是可以解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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