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议论
少夫人赶走了雪柳,瞬时在家裡传开了。
“我猜到她必然是要杀鸡儆猴立立威,但沒想到她第一個动的就是雪柳。”陆妈妈坐在厨房裡咂咂嘴說,“那可是先头少夫人留下的人。”
旁边一個仆妇带着几分惧意:“她如果不怕丢人不要脸面不要贤名,夫人就拿她沒办法了。”
其他人跟着点头,是啊,侯夫人還是要面子,总不能做恶婆婆,尤其是世子還沒在家,婆媳两個闹起来,也是京城裡的笑话了。
這边正說话,门外响起粗使丫头们的乱乱的喊声“春香姐姐来了。”
听到這声音厨房裡也是一阵乱,陆妈妈刚站起来,婢女春香已经走进来了,她個子有些高,性子也胆小,虽然是大丫鬟,但一则跟着先前少夫人時間短,又這么多年院裡沒女主人,总是忍不住佝背缩肩。
不過此时走进来,身形比往日挺直,看到室内聚集着仆妇,還皱了皱眉。
“少夫人要养几天身子,晚上吃清淡些,原订的单子上减一味荤菜。”她說。
陆妈妈忙应声是,又讨好說:“宵夜的时候我炖個鸡汤。”
春香摇头:“不用,少夫人沒說换,還是燕窝粥就好。”說罢要走,又停下,视线扫過诸人,“你们别聚在一起叽叽喳喳,不该說的该說的乱說,传出去了有什么好?”
陆妈妈以及其他仆妇们忙摆手“沒有沒有”“我們不乱說。”“這就干活了。”
陆妈妈還上前一步陪笑解释:“先前我們也沒有乱說,都是雪柳她說的,我們就是看到少夫人吃药,关心了一下,谁想到她跑去夫人跟前……”
春香看她一眼,沒說话快步离开了。
陆妈妈在后神情紧张忐忑,也沒有再敢說狂话。
春香回到院落裡,在院子裡收拾的小丫头们都轻手轻脚,春红站在廊下。
“少夫人說要歇息一下。”她对她嘘声示意。
春香忙点头:“虽然大夫也說沒大碍,但的确体虚。”說到這裡又压低声音,“雪柳就真不回来了?”
少夫人竟然把雪柳直接赶走了,她们也觉得不可思议呢。
春红低声說:“我觉得除非雪柳自己认错,否则就是世子回来了,只怕也难让少夫人松口。”
她现在看明白了,這個年纪不大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少夫人性子很烈,是個不肯吃亏的人。
只是,在侯府裡当儿媳,性子烈不肯吃亏也不一定是好事。
她有些担忧地向室内看去。
内室裡,春月将煮好的茶小心端過来,看着躺在摇椅上闭着眼的庄篱。
“少夫人,茶好了。”她轻声說。
庄篱睁开眼,接過喝了几口。
“真不用再請大夫看看嗎?”春月又问,神情担忧,少夫人看起来比早晨的时候脸色更白了。
本来身体就不舒服,又折腾出這么多事。
庄篱說:“不用,歇几天,养养就好了。”
怎么养啊?少夫人說柴胡桂枝汤都不用了,春月不解,就這样睡觉养嗎?
“是啊。”庄篱重新闭上眼,摇椅摇晃起来,声音宛如也随着起伏,“睡觉最养人,能睡好觉就是补养。”
春月将茶放到一旁,拿起扇子给庄篱轻轻扇风。
“少夫人。”她還是忍不住开口,“您不怕夫人不高兴嗎?”
闭目的庄篱說:“看到我,夫人本就不高兴啊。”
“但,忍一忍,也是能讨夫人高兴…..”春月還是想要规劝,“毕竟她是婆婆,您是儿媳,当人儿媳和在家当女儿是不一样的。”
庄篱忽地笑了,說:“我当女儿的时候,可更不讨人高兴。”
是說当女儿的时候在家骄横嗎?春月心想,谁不是呢,亲生父母怎么都会包容子女。
但当儿媳不行啊,她要說什么,庄篱先开口。
“后来庄先生教导我說,治人事天,莫若啬。”
是什么意思?春月小声說:“奴婢沒读過书。”
“意思就是,我們要爱护自己的精神,不要做无谓之事。”庄篱說,“俗话常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其实少一事,也会多很多事,增添无数斟酌烦恼,還是干脆利索一些好。”
雪柳的心思,她自然清楚。
這個婢女不想让她過安稳日子,时时刻刻都想兴风挑浪。
她是来当儿媳的,但当儿媳也有很多种当法,怎么当,她說了算。
“虽然现在夫人生气,但一来我說清楚了规矩,震慑其他人不敢再去夫人跟前胡言乱语,夫人跟我的误会也会少很多,二来,夫人也更了解我的性情,了解就会少生烦恼,說不定夫人会慢慢喜歡我了。”
春月沒忍住噗嗤笑了。
少夫人的念头真是与众不同。
把人顶撞了,得罪了,却還想着人会喜歡?
……
……
晨光再次亮起,春月站在院子裡看花园裡送来的鲜花。
鲜花是新剪下的,還带着露水。
除了鲜花,竟然還有树枝,弯弯曲曲,以及几束花苞。
花圃的仆妇带着笑:“少夫人不是喜歡花苞嗎?荷花现在开败了,我們就剪了几枝其他未开的花,看看少夫人喜歡不?”
春月神情古怪地让小丫头们送进去。
不多时春红掀起帘子出来,笑盈盈說:“少夫人很喜歡都留下了。”又将一串钱递给仆妇,“少夫人让你打酒用。”
仆妇眉开眼笑接過钱连连道谢,高高兴兴走了。
春红看着仆妇的背影說:“少夫人這一发脾气,连花圃的人都记得喜歡花苞了。”
這是不是也应了少夫人昨日說的,了解她了說不定会喜歡她?
春月有些好笑。
她来室内,春香正在插花,眼睛亮亮地跟庄篱說话。
“少夫人。”她赞叹說,“您会医术,真是太厉害了。”
庄篱坐在桌案前整理香盒,闻言头也沒抬,說:“其实我不怎么会。”
不怎么会?春红瞪眼說:“少夫人您太谦虚了,诊脉你都說对了,那章大夫跟伱說得一模一样。”
连黄妈妈都被少夫人看出有寒痰淤血之症,章大夫也印证了。
庄篱抬起头,一笑:“我說他听,当然一样了。”
她說他听?什么意思啊?三個婢女有些不解。
……
……
晨光中的保和堂打开了门,徒弟们各自忙碌,直到看到师父章士林从内走出来。
章士林一边走一边摸着额头,似乎在思索什么,太专注了连门槛都沒注意,差点绊倒。
两個徒弟忙上前搀扶。
“师父,昨日东阳侯府什么人病了?很凶猛嗎?”大徒弟问,端详师父的脸色,“你回来就去休息了,一直到现在才起来。”
看起来還是很累的样子。
章士林晃晃头:“累什么?都沒让看病。”
沒让看病?柜台后的大徒弟看着账册,昨日师父回来扔下的诊金已经记上去了,给的不止是车马费啊。
“只是做個见证。”章士林坐下来,嘀咕說,“证明那位少夫人会看病。”
徒弟们顿时好奇,懂医理的人不少,毕竟看看书也能知道,很多读书人也都读医书,但真正懂医术能看病可不一样。
东阳侯府那個新少夫人竟然会看病?
听着徒弟们的询问,章士林只觉得脑子更乱。
好像是說了很多。
他伸手按了按额头,他似乎還连连赞叹,但具体說了什么,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就好像只是做了一场梦。
梦醒了,梦境如水般褪去,留下一片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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