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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寻梦

作者:周景云庄篱
第34章寻梦

  上官月猛地睁开眼,看到斑驳的日光。

  日光在眼前跳动,不是梦境。

  他昨晚沒有做梦。

  从五岁死裡逃生,从母亲在后撕心裂肺喊不要做梦,他就再不做梦。

  那晚在楼船上的他为什么会做梦?是梦還是什么?

  门外响起脚步声,上官月收起遐思,坐起来。

  门在同时砰地被推开了,两個男仆神情不屑地看過来。

  “你可以走了。”他们說。

  上官月犹豫一下:“我父…..驸马他….還過来嗎?”

  在公主府的仆从面前,他不能称呼上官驸马为父亲。

  那两個仆从听了更不耐烦“驸马在公主那边。”“行了,住這几天也够了,還想赖在府裡不走?”

  门外传来女声“小郎君,已经沒事了,你可以回去了。”

  上官月越過那两個仆从走到门外,看到婢女阿菊,他忙深深一礼“多谢阿菊姐姐。”

  阿菊說:“谢我做什么?救你的可是公主。”

  上官月說:“谢姐姐告诉我。”

  阿菊抿嘴一笑,声音柔和几分:“有公主在,不会有事。”又压低声音,“這段日子不要来找驸马,免得公主心烦生恼,她救伱,可不是想看你们父子相亲相爱。”

  上官月应声是,忙向外而去,后门砰一声关上。

  真是滑稽,在外他是個有公主相护,连李大将军都不能奈何的权贵纨绔,而在公主府则是缩在柴房,半步不能出门,只会污了公主眼的下贱东西。

  公主救他,公主也不是救他,公主只是救自己的脸面和权势。

  “公子。”不知何时蹲在门外也不知蹲了多久的瑞伯冒出来低声說,“回楼船,我們出城几日吧。”

  虽然李大将军奈何不了他们,但這几日還是避避风头。

  上官月摇头:“去余庆堂准备些礼物。”

  瑞伯问:“要给公主送礼嗎?已经以驸马的名义送過了。”

  公主可不许上官小郎的名字出现,给她送礼的时候都不行。

  上官月說:“不是给公主,是去探望李十郎。”

  瑞伯不解:“探望他做什么?沒必要。”

  由公主出面之后,這件事已经了结了,李十郎是死是活,都跟上官月无关。

  上官月沒說话,轻轻抚了抚嘴唇。

  這件事的确跟他无关,让李十郎跳河是规矩,从有楼船到现在跳河的人不止李十郎一個。

  但這件事也跟他有关,让李十郎跳河的那句话,不是他想說的。

  他到底为什么会說出那句话?

  是谁让他說出那句话?

  难道世上真有鬼?

  ……

  ……

  “少夫人,您這指甲好看,染了更好看。”

  梅姨娘捧着香膏,满脸讨好地說。

  晨光中庄篱刚洗漱好,由小丫头们捧着手涂香膏,补一下指甲颜色,三個小丫头们一边忙碌一边叽叽喳喳介绍着家裡的七裡香千层红。

  梅姨娘也在一旁凑趣。

  梅姨娘是来得更勤快了。

  以往不到請安的日子,她也不過来,看来也是被雪柳赶走這件事吓到了。

  夸完了庄篱的指甲,又說李家十郎和女鬼的事。

  “太医们束手无策,昨天李府的船還到金水河中招魂呢。”

  不過庄篱兴趣缺缺,坐着桌前准备研墨。

  春月忙将梅姨娘請出去:“怪力乱神的事還是少說,免得惹祸上门。”

  梅姨娘很是遗憾,市井中只能听到這個,听說李大将军沒能奈何上官家王家,气不過去皇帝跟前告了一状,但那些权贵皇帝跟前的事她当采买的娘看不到了,也不能讲的绘声绘色。

  虽然让梅姨娘不再說鬼神,春月還是忍不住想這件事,小声问庄篱:“真的有鬼嗎?”

  庄篱已经磨好了墨,正在焚香,闻言摇头。

  “真有鬼就好了。”她說,“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省了人多少事啊。”

  她也不用這么辛苦。

  看着袅袅而起的博山炉,庄篱提起笔轻叹一声。

  春月虽然听不太懂少夫人的话,但也沒有再问,知道少夫人要写字了,忙带着婢女们退了出去,站在廊下,看到庄篱专注地落笔。

  夜色沉沉,黑暗裡渐渐浮现波光粼粼,如星辰,如河水。

  庄篱睁开眼,粼粼波光由模糊一片到渐渐清晰,金水河弯弯曲曲向城池中蜿蜒。

  此时河水中沒有华丽的楼船,街上也沒有喧闹的人马。

  脚下青石板路绿苔盈盈,薄薄的软鞋能感受到湿滑,庄篱静静看了河水一刻,转過身刚要迈步,忽然又听到女子的笑声传来,她回头看见远远河水中小船划過。

  小船点缀着彩绢,灯笼摇晃,照出其内女子抚琴的身影。

  半夜出现在河水中的只能是花船。

  希望這位女子绝情绝爱,平安喜乐。

  庄篱静静看了一刻,收回视线,沿着街向内走去。

  夜色越来越重,城池越来越深,天地间恍若笼罩云雾,隐隐可见人影或者哭或者笑或者在奔走,但喧闹又寂然无声。

  庄篱缓步行走其间,从云雾中穿過,并无半点沾染。

  只是从未真实在京城裡穿行過,耳听耳闻造出的梦境渐渐混沌。

  庄篱抬手,暗夜裡突然出现一株大树,树枝灵动宛如手臂一般将她托起。

  站在高高的树顶,庄篱俯瞰梦中的京城,无边无际一片模糊。

  但也不是毫无头绪,模糊中有一点光闪烁,渐渐变成一支荷花苞,粉嫩的花瓣慢慢绽放。

  荷花瓣摇曳,一座大宅清晰可见。

  庄篱一笑,闭上眼向下跌去。

  眼前梦境翻滚,一遍遍擦桌子的婢女,跪在地上哭泣的小厮,捧着金山银山大笑的公子,对着镜子戴了满头珠宝的小娘子,坐着华丽马车穿行街上的夫人,以及肃然而立,泼墨挥毫的男子。

  “大周的江山,我陆家有汗马功劳。”

  “我要上朝,我要上朝。”

  “拿我的朝服来——”

  下一刻脚踏上宽阔街道,遥望前方一座宫城矗立。

  庄篱猛地睁开眼,光影交错飞旋,绽开的荷花瓣徐徐闭合,吞噬光亮,瞬时湮灭。

  逼仄的室内夜色渐退,伴着床上的人翻身,床头的一支荷花合上了最后一片花瓣。

  翠儿伸個懒腰,缓缓睁开眼,一眼先看到荷花苞,小脸上露出笑容,但又有些遗憾。

  后来,她再也沒梦到過娘了。

  不過多亏了老夫人发话,虽然很多人觊觎,但不敢抢走荷花苞,最多挤到她房间裡睡觉,只是沒有人梦见菩萨,也沒有神迹,病了還是要吃药才能好,磕碰伤也沒有瞬时就好转。

  大家也渐渐散了心思。

  想着是她伤得不重,是管事妈妈要讨好老夫人夸大其词。

  翠儿并不在意這些,它留在她身边,就好像娘一直在陪着她,這就足够了。

  翠儿痴痴看着荷花苞。

  “快起来了,别偷懒——”院子裡响起喊声,夹杂着咒骂。

  旋即更多的嘈杂传来。

  低等的杂役该起来干活了,在其他人醒来前,她们要把家裡洒扫干净。

  同屋的香儿也醒了,翠儿忙收回视线,穿好衣衫,两人挽好头发,在管事妈妈的骂声中冲了出去。

  日上三竿的时候,定安伯被外边的嘈杂吵醒。

  “吵什么!”

  被扰了清梦,再加上宿醉头疼,定安伯沒好气抓起床头的茶杯砸在地上。

  门外的婢女吓得跪地:“伯爷,是夫人来了。”

  定安伯夫人已经走进来了,看着书房裡未散的酒气,地上散落的一抹红汗巾,可以想象昨夜這裡是怎么样的荒唐。

  定安伯夫人沉着脸說:“伯爷也不能太荒唐了,這都什么时候了還不起?”

  定安伯将松散的袍子一甩,沒好气說:“起那么早干什么?我又不用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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