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喜歡在眼睛裡藏不住*
贺轶鸣是一個人去的。
温照斐看到他沒带律师感到有些惊讶,但并沒有多问,只是把离婚协议推到贺轶鸣眼前,贺轶鸣扫了几眼,突然想笑:“我們好像也沒有共同财产……所以有哪块需要我重点看的嗎?”
“理论上沒有。”温照斐语气冷淡,“我怕你不放心我,虽然我也不会写什么骗钱的條款。既然這样,確認好了就签字吧,一会就可以去民政局离婚了。”
温照斐执意要离,决心已定,他再拖沓反而显得放不下的人是他,执着多少会让人显得不那么体面,贺轶鸣笑了笑,甚至不再详细閱讀离婚协议的內容,在最后一笔一画写下自己的名字。
旁边是温照斐的名字,飘逸好看。贺轶鸣试图把自己的名字写端正,但笔和手都不太听话,生产工具不行,有碍他发挥。
他连名字都沒办法配衬温照斐。
挫折感无端绞紧他的脖子。
温照斐看他签完,拿起包,和律师一道离开了咖啡厅,问贺轶鸣:“一起走嗎?”
贺轶鸣迄今为止未想通对方为什么骤然提出提前离婚,但沒有问。问为什么总显得自己在這段关系裡落了下乘,他既不喜歡别人问他为什么,也不喜歡主动问别人为什么。就像他高中的时候从来沒有问過温照斐语法题,一定要执拗地等到老师来再主动去问老师,因为问温照斐,主动权就在对方手裡。
如果想要显得游刃有余云淡风轻,就要学会不坦诚和假装无所谓。
温照斐沒学会這诀窍,但贺轶鸣拿這诀窍坑蒙拐骗很多年,骗到自己也信以为真,觉得可以一切尽在掌控,握住方向盘,就能一路避开拥堵的街道,擦過每一辆车并毫发无伤。
可他现在做不到了。他想知道为什么,求知欲在一瞬间扩张到无限大,超脱了他能控制的范围。
贺轶鸣听见自己问:“为什么這么突然啊……温照斐?”
他感冒還沒好透,嗓子哑着。开着车的温照斐沉默了一会,从车侧抽出一盒润喉糖抛到后座,落在贺轶鸣脚前,叮当作响。
他前几天路過药店顺手买的,后来落在车上忘记带给贺轶鸣了。
温照斐說:“因为沒必要了啊……沒什么必要了啊。”
沒什么必要再拿一個法定身份束缚住贺轶鸣,沒什么必要让自己继续对着贺轶鸣的好浮想联翩。贺轶鸣对谁都好都体贴,又不只是他一個。
贺轶鸣梗住了。
沒什么必要了嗎
从某种角度上来說,他只是温照斐的有必要和沒必要嗎?像把工具,有必要的时候就可以掏出来用,沒必要的时候就可以收起来。
他发觉他好像突然很在乎温照斐怎么看他。在乎到让他显得不那么体面,容易失态,只好开启自我保护机制,停止再深想下去。
办完程序走出民政局,温照斐說:“我要送金律师回去,跟你去公司不太顺路,你要不自己回去吧?”
“也行。”贺轶鸣表示谅解,“我請假了,下午先回去自己家打扫一下。”
温照斐点点头,开着车就走了。贺轶鸣打车回了自己家,坐在沙发上发呆。发呆的时刻裡,陈建凛突然给他打了电话。
贺轶鸣說:“喂,你有什么事嗎?”
“我好像有件冲锋衣落在你家裡了。”陈建凛說,“找不到了,不知道放在哪裡,你有空嗎?你啥时候有空回趟自己家帮我找找。”“我现在就在自己家……”贺轶鸣顿了顿,从口袋裡掏出绿色的离婚证,把它放进储存重要证件的柜子裡,“那什么,我和……我离婚了。”
陈建凛吓到吼了一声:“啊???”
贺轶鸣把电话拿远了些:“离婚了,不要那么大声。”
“哦。”陈建凛沉默了一会,“我能问问……发生了什么嗎?”
“我也不知道啊……温照斐好像误会了,误会我跟女同事有什么,然后跟他解释他也不知道听沒听进去,然后就跟我說离婚。”
“然后你就同意了?”陈建凛问。
“那……不然呢?”贺轶鸣說,“跪地哭泣嚎啕,燕子你别走?”
陈建凛沉默了一会儿,沉默得贺轶鸣很尴尬。贺轶鸣想說,要不就這样吧我挂了帮你去找衣服,可陈建凛突然开口。
陈建凛问:“我以前是很确定你喜歡他的……现在呢?你觉得呢?”
贺轶鸣又想說你又是怎么确定的?莫非你在我脑子裡装了窃听器嗎?替人擅自作主不好吧?可颅内脑补了一百條吐槽,最后還是說不出口。
他只能說:“我不知道。”
陈建凛笑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气的,反问一句:“你不知道什么呢?感觉是明确的,喜歡和不喜歡也是明确的,你是修仙去了嗎断绝七情六欲,還你不知道。”
是啊,喜歡和不喜歡是明确的,很多事情都处在灰色地带,却唯独喜歡一個人并不如此,无法模棱两可,也无法视而不见。
“我……我有的时候,并不太想一直照顾别人,有的时候会懒得付出,大部分时候讨厌承担责任。我适合那种,朝我走九十九步,然后,我只要简单迈出去一步,就可以了。”贺轶鸣解释,“你懂嗎?就是,我适合那种温柔体贴不吵架的,然后……”
然后他也說不出来什么了。
他真的适合嗎?這样的最后不也都分手了嗎?她们都觉得他不够爱她们,觉得他的心思似乎从来不在另一半身上,要么就是学习,要么就是工作。
贺轶鸣想起来他和温照斐冷战過很多次,每次都是他在热脸贴冷屁股,贴到最后兴致全无。人会累,也会麻木。他从来不知道为什么温照斐就莫名其妙的生气了,他搞不明白,可這道题开放又沒什么分值,不需要搞明白,也不影响什么。久而久之,他对温照斐避而远之,一直保持着一個合理的距离。
只要不惹温照斐生气不就行了嗎?为什么要知道为什么呢
那为什么這次他又要问为什么呢
陈建凛說:“可不适合不等于不喜歡对吧?”
贺轶鸣又沉默。
陈建凛叹了口气:“我跟你一样,我也很懒得管别人的事。但多嘴一句别的……”
“你猜我怎么知道你喜歡温照斐的?”
“很早之前,学校有活动,主持人经常中午午休排练。”陈建凛回忆起来,“温照斐的抽屉裡总是有咖啡,温照斐全都扔给我了,后来有一天我发现,那其实是你悄悄塞进去的。”
“你看温照斐的眼神是不一样的……喜歡一個人,眼睛裡是藏不住的。”
“我记得你高中从来沒谈過恋爱,填报志愿的时候還天天让我去问温照斐报什么……”陈建凛笑起来,“你们去民政局的时候有沒有听到《纸牌屋》啊?”
“从前你俩为什么执手起誓,难捱的关口請你记住原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