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土鱼篓
就是故意挖一個圈套,让人往裡面跳。
這裡面的名堂太多,先說肖胖子所遇到的這個。
這局叫做“土鱼篓”,属于做局当中比较高明一种手法。
做局人在农村建或者买一套房子,住上几年,甚至十来年,按兵不动。一旦遇上合适的大憨货,房子裡面的老表,就开始挖地窖或者拆老宅,假装弄出来一個老物件,引人上钩来买。
加上假物件的制假水平比较高明,一般人,压根不会怀疑此事的真实性。
等东西一被大憨货买走,裡面的人立马收鱼篓,撤走。
让买家哭都沒地儿哭去。
肖胖子闻言,顿时愣在了原地,一双铜锣眼瞪得老大。
半晌之后,肖胖子烂着张脸說道:“不可能啊!房子确实老表住的,牵线的人也是靠得住的朋友……兄弟,你都沒用三件套,千万别吓我啊……這么滴,你赶紧用工具再瞅瞅!”
我說道:“不用再看!這宋钧窑玉壶春瓶做假手段高明,但瑕疵也很明显。”
“第一,宋时期玉壶春瓶大多修长、溜肩、直身,你這件瓶身浑圆,似‘地雷’,收足,是典型金元时期的特点,造假人未仔细区分年代。”
“第二,钧窑胎骨厚重,通体施釉,浑然天成,這件上厚下薄,假意古人施釉不当,实则是造假人手艺不精所致。”
“第三,蚯蚓走泥纹是釉层上漂浮的浅色浮釉,釉层下都是深色的,恰似蚯蚓在稀泥表面爬過的痕迹。可你這件纹走釉底,蚯蚓似钻非爬,完全丧失了灵动性。”
其实。
造假人的技艺不差,几乎可以达到以假乱真。
在“土鱼篓局”的巨大引诱之下,受宋钧窑玉壶春瓶這类重器的刺激,别說肖胖子爷俩,就是多年的老行家,也容易打眼。
這几句话一出,肖胖子立马拿起了高光手电,拿着瓶子,仔仔细细地再看了几遍。
看完之后,他顿时脸色煞白,浑身如遭雷击,一屁股摊在了地上。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不吭声。
時間好像在静默。
正在此时,肖胖子的电话响了。
两千年左右的手机,喇叭都很响。
不過,即便不那么响,以我的听力,也听一清二楚。
“岚啊……快来救我……我被人给砍了……”
這是肖伯的声音!
肖胖子闻言,脸色陡变,喊道:“老爸,你在哪儿?!”
肖伯在对面含糊地說了几句话。
肖胖子沒听清楚,急了,大声喂了几句,但对面电话挂断了。
我說道:“肖伯在新街口百货大楼旁边副食店!”
我和肖胖子立马装起了东西,跑了出去。
肖胖子骑着摩托车,我坐在车后座,风驰电掣一般往新街口赶去。
到了新街口,一群人正在围观。
肖胖子扒拉开人群,冲了进去。
肖伯躺在地上,浑身是血,手、脚,都被砍了深深的伤口,奄奄一息。
“老爸!老爸!你怎么样?!”肖胖子抱着浑身是血的肖伯,焦急大喊道。
一分钟之后,救护车到了。
我們把肖伯抬上了救护车。
一天之后,肖伯被抢救回来。
他告诉我們,砍他的人,是放高利贷王大头一帮人。
五十万本金,再加上利息,现在已经是七十万了。
王大头說,三天后再不還钱,让他们父子同时瘫痪在床。
肖伯躺在床上,吩咐肖胖子,赶紧将那尊宋钧窑玉壶春瓶出手,否则,损失太大了。
在医院外面的台阶之上,肖胖子猩红着双眼,抽着烟,瞅着外面车来车往。
“兄弟,你身上有钱嗎?”
“還王大头還是给医院?”
“给医院。”
我拿出身上那枚佛像金钱,丢给了他。
“刚捡的漏,至少值五万,给肖伯治病足够了。”
肖胖子拿起佛像金钱瞅了瞅,丢還给了我:“你帮我個忙,去换钱给我爸治病,再把我爸安顿到乡下去,大恩不言谢!”
尔后,他将烟头狠狠地摔在地上,大踏步出医院门。
我冷声问道:“干嘛去?”
肖胖子回头:“你再帮個忙,如果我被人给砍死了,你把我骨灰掺在瓷泥裡,做成旱烟斗,送给我爸!”
我說道:“傻逼!”
肖胖子变脸了,像一头发疯的野兽,冲我大吼道:“老子要报仇!王大头砍了我爸!老子三岁就沒妈了,全靠我爸一双手,把我喂成了一米八的铁骨汉子!我要杀了王大头!”
我问道:“王大头是你仇人么?”
肖胖子:“是!不共戴天之仇!”
他脑子坏了!
被仇恨给冲坏的。
我一把拎起了他的衣领子,說道:“欠债還钱,天经地义!利息是你们答应的,你爸不還钱,被王大头砍死都不冤!你的仇人是做局害你们的人!你特么去吧,踏出医院大门,肖伯要再被人砍,我眉毛都不会跳一下!”
還是那句话。
江湖不是绣花睡美人,沒有温良恭俭让。
他现在去,就是送死。
肖胖子先是发愣,猩红的牛眼死死地盯着我。
半晌之后,他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疯狂地抓了几下自己的头发,咬牙切齿地說道:“我知道仇人是做局的!但我打听過了,丹市那家农户已经跑了,连我爸那位骑墙的朋友也不见了,我上哪儿找他们去!”
我說道:“金陵但凡势力大的古董商,在农村都安插了不少土鱼篓,平时按兵不动,一般遇见傻大户,土鱼篓才会露饵。你们向来穷的叮当响,证明這個鱼篓最初肯定不是为你们设的。”
“而骑墙的那位,认识肖伯几十年不坑你爸,为什么他偏偏這個时候坑你们?”
肖胖子闻言,转头问道:“你什么意思?”
“真正的仇家也不是他们。”
“那是谁?”
“你好好想想。最近得罪了那個古董商大佬,他启动了土鱼篓,想要做死你们爷俩。”
肖胖子听完都傻了。
我丢了烟头,上楼去病房看肖伯。
斜眼瞥见,肖胖子拿起了电话,好像正在向别人打听着什么事。
肖伯浑身包扎的像木乃伊似的,见我来了,眼珠子动了动,還咧嘴笑了。
“小苏啊,肖岚一定把那上货给你上過眼了吧?怎么样,這次肖伯不打眼了吧?”
“肖伯您太棒了。”
“嘿嘿!哪有小孩天天哭,哪有赌徒天天输!干咱這行也一样,不会一直吃瘪。肖伯這点伤,都不算事!”
“……”
正聊着呢,肖胖子在病房门外,冲我勾了一下手。
我出去之后,肖胖子說道:“我大概知道是谁了。”
“谁?”
“裴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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