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归(带着法典和半夏去漂亮国,)
而随着经济的井喷式发展,境内外各种民间势力也随之膨胀,壮大。
社会要发展,要致富,可当致富的闸口打开,普通人富沒富不知道,但东海市却在发展中,养起了一條能呼风唤雨的大鳄鱼,走私,砍人断肢,黑车撞公安,把马仔的尸体扔大海裡喂鱼,在他的领导下,手下目无王法,无恶不作。
沈四宝只是個马仔,甚至他都不是马仔,而是马仔的马仔。
真正厉害的是那條贪婪,残暴的大鳄鱼。
不怪沈四宝怕,抓不住那條鳄鱼,公检法在民众眼中,也是尸位素餐的废物。
示意赵霞松开一脸血的沈四宝,顾谨說:“你去休息吧,我改天来看你。”
沈四宝因为银元而恨毒了顾谨父子,此时睚眦并裂:“我害林珺发疯,我還偷走你的女儿,顾谨你個废物,你不是应该打死我的嗎,你還天天来我,你看個屁,你想通過我搞门面搞政绩,去死吧你,老子一個字都不会吐,有种你就判我啊,判不了吧,老子找了律师,三天就能出去,老子砍死你们父子!”
激怒顾谨,气死他!
顾谨果然怒了,他說:“我当然要来看你,我要让你知道林珺会好起来,让你知道半夏以后会過得越来越幸福,我還要让你看到,我一定能抓到那個让你怕的像條死狗一样的大鳄鱼,对了,以后我還要把你和他关到一個牢房裡。”
赵霞一松手沈四宝就跳起来了,他像疯了一样去撞玻璃,就仿佛只要抓到顾法典,就能拿到银元一样,他眼珠外突,满头是血,他還在笑呢,笑的狰狞无比:“顾法典,老子早晚砍死你。”
顾法典也不甘示弱,跳起来說:“叔叔,游戏币可以玩的喔,两枚够打一局马裡奥,快点去玩吧。”
沒错,他往鸡毛毽子裡装了俩游戏币。
可他這样說,简直就是在沈四宝的伤口上浇烫水。
“顾法典,老子很快就会出去,你给老子等着!”他在嚎叫。
他還沒输,他有的是社会关系,马上就会有人捞他出去。
他有的是阴谋诡计,他還会巴结人,只要他出狱,他就要去投靠大鳄鱼,凭借当年巴结慈心领导们的手段,他能做大鳄鱼的山鸡,第二把交椅。
到时候他要让大鳄鱼把东海市变成炼狱,把慈心变成火海。
烧光顾谨父子如今所有的一切,以报,银元之仇!
……
在沈四宝凄惨的嚎叫声中,在他头破血流,被拖走时,半夏排到队了。
像颗圣诞树一样花哨的小女孩的身高,只有两只眼睛够到桌子,一眨一眨的。
民警同志现在用的可是打印机和电脑喔,要给她录入户口啦。
“是把沈半夏,挪到顾谨家的户口上,对嗎?”他问。
半夏和法典激动的直点头,对视一眼:“对,是顾半夏。”
顾灵更是激动到无以言喻,但說:“不不,半夏算啥名儿,我們必须改名,要改成青霞,梦露,哦不,祖贤,算了算了,還是叫慧敏吧,美云也行。”
民警愣住了,這名字一個個的,中西合璧,如雷贯耳。
這时顾谨来了,却說:“同志,名字不动,原样放在我的户籍下就行。”
顾灵急了:“哥你沒事吧,半夏是咱的孩子,你为什么不给她改名?”
顾谨說:“她是咱们的孩子,但更是林珺的,我原来跟她商量過,儿子的名字我起,女儿的名字她来起,我們必须尊重她的意见。”
林珺当时去過一趟红港,打過b超,两個月的时候就知道是女儿,她還给女儿起好了名字的,只是随着妍妍出生,那個名字不太适合,就改成了妍妍。
妍妍,延长她的寿命!
顾灵展开一张纸:“可我已经想了五十多個名字了,這還有呢,芊芊,婉宁,粉晶,樱樱……”
顾谨要签字,碰到半夏的小脑壳,孩子啊的一声,疼的捂着脑袋直皱眉头。
他生气了:“顾灵,你能给半夏脑袋上少别几個发卡嗎,碰了孩子会疼的。”
顾灵轻轻替孩子揉着脑袋:“可是好看呀,大家說,我家闺女好不好看?”
“女孩就该打扮成這样,花哨。”一排队的时髦大妈下了定语。
還有個老爷爷說:“這叫跟国际接轨,卡拉永远ok,时髦,洋气!”
顾灵冷冷扫她哥一眼,心說不怪她爸生气,烦他,她哥這人,還留学漂亮国的双料博士,土哩巴叽,啥都不懂,审美,稀巴烂!
所以只是改成了顾半夏三個字,落在了顾谨的户口栏裡。
顾法典眼疾手快,把户口本抢了過来,脑袋跟半夏凑在一起,摸了摸,电脑打出来的,它都不会花呢,這下,他再也不用担心会有人抢走妹妹了。
出了公安局,顾灵准备直奔商场的,但被顾谨扯了回来。
她最近有点疯,光是各类发卡就买了几大箱,衣服更是,一堆接着一堆。
一件比一件花哨,艳丽,半夏天天穿的像個花灯笼。
“哥,你這人太沒劲了,我有钱,我家好容易有闺女了,我打扮一下,要你管?”她气啾啾的:“你让我买的股票又涨啦,我准备给她买点金饰呢。”
顾谨提醒她:“股市有风险,而且很大,赚了钱就应该撤一部分出来再做别的投资,而不是一味的乱花,你這样,股市跌的时候你会挺不住的。”
“行了我知道了,东海市又不是就你一個人会炒股赚钱。”顾灵打断了他:“我最近看报纸,有几個股评家就說得很不错,买哪支哪支就会涨。”
“股评家大多是庄家伪装的,报媒不可信。”顾谨提醒:“你要从国际形势,国家的宏观政策调控来分辨股市走向,而不是听那些所谓的股评家胡言乱语。”
“行了行了,就你话多。”顾灵抱過半夏:“咱们不听他說的,我們去买东西。”
法典今天的表现也很不错,下车后自己跑了。
半夏就归顾灵牵着了。
顾谨不让买,但顾灵忍不住,顺手又买了一堆发卡,一想半夏幼儿园都沒读過,虽說现在暑假,送不了,但香香的橡皮擦,漂亮的文具盒,买买买!
但刚付完钱,她就发现自己上当了。
“好你個顾法典,你敢耍诈!”抱起半夏,她跑的疯疯颠颠。
半夏成了颗摇头晃脑的圣诞树,看东西落了一地,說:“小姑你慢点呀,我們的东西全掉啦。”可爱的粉色小熊橡皮擦,丢在马路上了。
“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你俩哥哥都跟你妈走了,你跟点点得留下来,不然你爸就成孤家寡人了,要那样,爷爷就要把你爸逐出家谱啦。”顾灵跑的气喘嘘嘘。
要她作主,第一個电话肯定是打到首都,打给爷爷奶奶。
可顾法典打,那肯定是打给林珺。
而林珺要现在趁個飞机,明天晚上就能杀回来。
而以她哥那個软骨头的脾气,肯定会被林珺暴打一顿,然后眼睁睁看着人家带走俩娃。
上楼,推开门,果不其然,顾谨父子坐在电话旁。
但看上去俩人不甚高兴。
当着孩子的面不好說家务事,更不好谈论她妈妈。
顾灵先从冰箱裡拿水出来,加上冰块,再挤点柠檬汁,加点棕糖浆,搅匀了,加根吸管让孩子喝着,又把客厅的小风扇打开,挪到窗户边儿,让她好吹凉风,這才上前,悄声說:“林珺是不是觉得太离奇了,接受不了。”
顾法典的肩膀塌了,脸皱成了小苦瓜。
顾谨說:“小民换电话了,小宪据說不在漂亮国,林珺說是還在疗养院,为防受刺激,医院不允许她跟外界有接触,但林珉說会把這個消息转告给她听的。”
意思是她目前還不知道消息呗。
不過她都进疗养院了,就证明精神状况很不好,那她也带不了孩子呀。
顾灵抓起了电话:“给咱爸打电话吧,我来打。”
她拔通了首都,家裡的电话。
咦,沒人接,不怕,她赶忙一個电话打到了老爷子的单位。
這回有人接。
顾谨正襟危坐,顾法典眼眶红红,不過也都郑重其事的,听着电话裡的声音。
顾灵语无伦次,先說:“爸,咱的妍妍沒死,哦不,应该說,妍妍就不是咱的孙女,你是不知道咱家孩子有多漂亮,黑心的沈四宝……总之,咱的妍妍,不,咱的小闺女回来了。”
在顾老爷子听来,女儿這是喝多了,骂了句以后少喝点,就要挂电话了。
顾谨把电话抓了過来,唤了声爸,不等他应,开始讲事情的始末和原委了。
此时全家只有半夏最轻松了,小姑给她买了個新杯子,是個可爱的小猫咪杯,比原来的胡萝卜杯子更可爱,风扇一吹,她混身凉凉的。
窗外的垃圾山被沈四宝踏平了,市政過来处理垃圾,原来随风而动的那股臭臭的味道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杯子裡柠檬和棕糖交织的甜香。
突然觉得家裡变得很安静,她回头去看,小姑,哥哥和爸爸都好郑重其事的。
电话裡忽而传来一声极为严厉的怒吼:“你可真是蠢到家了,生個孩子都能被人偷走,你是干什么吃的?”
爸爸坐得端端正正:“爸,当时情况比较特殊,而且……。
“那還不都怪你,当初出国,国家公派你四年,到期你就必须回来,但你非不,非要多攻读一個学位,你自己公派私回,影响了政审,进不了公检法,你就只能当個穷教书先生,在公安厅也只能当顾问,你忙什么忙,你……”对面說话声音跟机关枪似的,叭叭叭的。
“爸,我女儿回来了,我今天很高兴,我不想跟你谈這些,也不想听你夹枪带棒的指责。”顾谨說:“你要再沒完沒了,我就要挂电话了。”
电话那头立刻气短:“我走不开,你妈血压太高不能坐飞机,现在,立刻,马上让顾灵把孩子给我送到首都来。”
又强势的說:“就你那德性,能教育好孩子嗎,法典都给你带成什么样子了?把孩子送来,我們养!”
半夏啜了口水,心說這就是爷爷嗎,感觉他沒有爸爸可爱呢。
顾灵此时此时那叫繁花盛放,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行了哥,你也挺忙的,半夏就不劳你照顾了,咱妈虽說心脏不好,可有我呀,我搬首都去,以后半夏,我和咱妈带。”
法典起身,伸开双臂堵上妹妹:“不行,她是我找回来的,谁也不能带走她。”
半夏的心也滞住了,大声說:“我哪都不去,我要在這儿等妈妈。”
爷爷奶奶可能很好,小姑也很爱她,但半夏不要他们。
她要跟会得癌症的爸爸呆在一起,她還不能让法典哥哥变成土憋,她還要等妈妈。
顾灵张牙舞爪的形容:“你妈有病,都进疗养院了,带不了你的。爷爷可和蔼了,還有你奶奶,就跟你老家的奶奶一模一样,你不知道她小时候有多疼我,也会疼你的。”
半夏又开始憋气了:“不要,我不去,我要等妈妈。”鼓成小河豚。
顾灵伸手去抓户口本,被顾谨摁住了:“不行,我們必须先等林珺。”
“至少先让咱爸咱妈见一面,我們坐飞机去,快去快回。”顾灵折衷一步。
“不行。”顾谨說着,收起了户口本。
“這是咱顾家的孩子呀。”顾灵又說:“瞧她多可爱,你忍心让林珺带走她?”
顾谨說:“她是咱的,更是林珺的,林珺生产的时候足足输了六袋血!”
手指妹妹的额头,他厉声說:“要說孩子被偷,你的责任最大,当时咱们商量好的,我們俩和法典三個人陪林珺待产,我跟你說過,我要晚三個小时,让你先去,你答应的好好的,說自己能照料好她,可扭头就为了一個男人而自杀,吃安眠药去了。要不是你闹自杀,她的孩子怎么会被偷,要不是孩子被偷,她怎么会成今天這样?”
他向来对顾灵很是纵容的,這样說话就很严厉了。
生产,是一個女人人生中最大的事,不過小民小宪生的很容易,法典就更容易了,林珺忙工作,沒赶得及进医院,自己给自己剪的脐带,等到半夏时,生得太多,又都太顺利,大家都放松了警惕,可意外,往往发生在人们放松警惕之后。
……
顾灵总算给打击到了。
她默默转身,进了厨房,叮叮当当的开始剁菜了。
虽然小姑像個狼外婆,总想抢走半夏。
可她做的饭很好吃,中午用椰汁煮的鸡肉,又松软又多汁。
就着嫩嫩的肉肉,喝着洒了肉松的白粥,還有清脆的青菜,甭提多香了。
吹着电风扇的凉风,半夏足足喝了三碗汤,出了一身汗,浑身又凉快又舒服。
俩孩子躺在一张床上睡午觉,不過耳朵都竖的跟兔子似的。
外面,爸爸還在执著的拔电话。
但他拔的电话似乎都不通,于是就不停的摁了再拨。
一会儿盲音,一会儿又是盲音。
声音传到卧室裡,身旁的哥哥也很紧张,侧首看看半夏满头的卷儿,捋了捋,自信的說:“我們半夏比妍妍好看一百倍。”
“我会洗碗,還会洗袜子,妈妈肯定会喜歡我的。”半夏掰着手指头說。
哥哥纠正妹妹:“妈妈不喜歡会洗袜子的小孩,她规定的,大家都是各洗各的袜子,谁要偷懒不洗,就罚他喝洗脚水,爸爸也一样。”
妈妈居然可以让爸爸喝洗脚水,半夏成功的被逗笑了,她說:“妈妈好可爱呀,我好爱她呀。”
外面的爸爸总算放弃了,跟小姑交待了几句,出门上班去了。
顾法典拍了会儿,妹妹就睡着了。
小伙子枕着两只胳膊,却红了眼眶,继而悄悄的哭出了声。
在他小时候,妈妈就是那样可爱的,虽然爸爸远在国外,甚至還因为要多攻读一個博士学位而脱离了组织,从公派出国变成了滞留,惹的爷爷天天打电话骂,但妈妈从来沒有跟爸爸吵過架,只要提起电话,說话永远是笑嘻嘻的。
可自从妍妍出生,她就变了。
她变得敏感,易怒,而且总在发脾气。
妍妍也不好带,永远在哭,還永远在生病。
换了好多保姆,但保姆也是人,夜夜吵的睡不着,人家就不肯干了。
后来有些保姆一听是他家,谈都不谈。
偶尔来一個,也会跟妈妈吵架,闹的不欢而散。
那么小小一個孩子,爸爸晚上彻底不眨眼的盯着,帮她翻身,妈妈白天看着,那么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可她還是沒了。
然后妈妈就彻底疯了,打爸爸,還离婚。
男孩不信妈妈看到半夏,会不爱她,会无动于衷。
他沮丧的是,她怎么就进疗养院了呢,所以她现在已经彻底发疯了嗎
那她還能好嗎,她這辈子,還能清醒的知道自己女儿活着的事嗎?
比沒有妈妈更可怕的是,她活着,可她已经忘了自己是谁了。
……
一天時間,俩书记被麻绳串走,慈心厂可谓内部大地震。
作为一個市裡重点关注的,马上转私,還要搞中外合营的大企业。
它出事,今年东海市的发展蓝皮书都要受影响。
金荃和林东等一帮领导开了一天一夜的会,一边要捞马书记出来,眼看夕阳西下,一边還得等待国资委领导来安排工作,大热天的,一個個西装笔挺,站在厂门口,像一尊尊门神。
一個穿着背心的大男孩带着個花灯笼一样的女孩从大门前跑過。
顿时引得一帮领导目光交流:就是那個瘦高高的男孩,一天薅掉了俩书记。
他当然就是顾法典啦。
此时的他已经不像中午那样哭唧唧啦。
虽然小姑催着让回政大,但爸爸說了,半夏想呆哪儿,他们就呆在哪儿。
小姑很着急,說万一林珺不回来呢,难道大家在這儿死守着?
爸爸在电话裡說:“那我就带着法典和半夏去漂亮国,上门找她。”
顾法典知道的,爷爷不想所有的孙子都出国。
老人家有他自己的考虑,用他的话說,出過国,就跟這個国家的公检法无缘了,就跟他爸一样,能力再强,也只能当教书先生,进不了更好的单位了。
甚至,他說出国就是判国。
但法典才无所谓,他只想见妈妈!
這趟,他带着妹妹出来找她的橡皮擦,路過台球馆,碰上黑8。
“法大,进来捣台球,顺带视察一下小弟们的工作吧。”黑8在递杆子。
山鸡也在,新染一头红毛,肩扛台球杆:“来嘛,小法,咱俩砌蹉一把。”
黑8一大巴掌呼了過去:“什么小法,以后他就是咱们的大哥,要喊法大。”
台球馆裡一帮子全跟火烈鸟似的,都是红毛,一起喊:“法大,进来玩。”
黑8這是看沈四宝被抓了,以为是顾法典的功劳,才要认他当老大的。
顾法典心痒痒的,也想多收几只山鸡,当個走路有人开道的正牌社会大哥。
可半夏不愿意,她在扯:“哥哥,找橡皮。”
“8哥,改天再說吧,我這带着孩子呢,不方便。”顾法典只好說。
“就一小丫头嘛……”山鸡才咧嘴,黑8又一巴掌呼了過去:“什么小丫头,那是大哥的妹妹,就是咱大家的妹妹。”
“是是,咱们大家的妹妹。”山鸡只好說。
“法大,你改天一定抽個時間過来一趟,哥们现在内心有点迷茫。”黑8拍着胸脯說:“目前我們的形势很不明朗,需要你来指点哥们下一步的大业。”
混混也有心,会迷茫?
他为什么而迷茫?
妹妹闹的厉害,顾法典赶紧牵着孩子的手走了。
橡皮和铅笔盒当然早就被人捡走了,俩孩子找了一路,愣是沒找着。
于是只好再去文具店买一趟。
可顾法典跟顾灵的审美不一样,铅笔盒,他非要买一個上面印坦克的。
半夏想要的是五毛钱一個,粉粉的小熊橡皮擦,可顾法典觉得一毛一個的更划算,直接给妹妹搞了一大盒一毛钱的大橡皮,足够擦到她小学毕业。
文具店還有书,半夏還不认识字,但她想听故事,就想要一本故事书。
顾灵给她装了五块钱的零花钱,這本书她想自己买。
顾法典說:“老板,来一本《白雪公主》吧。”
半夏吓坏了:“哥哥,白雪公主会杀小矮人,好可怕,我要不杀人的公主。”
老板眼睛瞪的像铜铃,顾法典忙說:“老板,换一本吧,要《格林童话》,裡面全是公主的。”
老板一脸懵的从货架上取了书下来,递给了小女孩。
半夏翻开一看,果然裡面的插画全是漂漂亮亮的小公主,而且都特别可爱。
她好开心,怀抱着书,她想,這些公主肯定不杀人。
回厂的路上,暮色朦胧天渐黑,本来顾法典想回家的,可突然间,身后涌来一大排的车,其中還有白字黑底的,那种车在這年头,比警车還牛,因为它们是外商的车。
呼啦啦的来了一大堆车,前面下来的大概是市裡的领导,点头哈腰,恭迎的应该是外商,保安们立刻封路,顾法典就回不了家了。
他只好妹妹带到了篮球场,他随身背着大书包,可以打篮球,妹妹就坐在场边翻书,看她的小公主。
打架斗殴好几年,半大孩子们還喜歡搞偷袭,背后拍砖。
所以顾法典向来敏锐,但今天,大概是因为找到了妹妹,沈四宝一家被抓,而爸爸又承诺,马上出国找妈妈,他太开心了,也就松懈了自己。
有個人,从他进书店开始就跟上他们了,一直跟到篮球场,他都沒发觉。
甚至天已黑,月微升,麻麻夜色中,那人就在不远处盯着半夏。
可顾法典依旧沒发觉。
但他猛然余光一扫,发现黑8在围墙外招手,拍着篮球就過去了。
麻麻的天色中,沒人发觉,那個黑影双目明亮,正在慢慢靠近半夏。
……
先說早些时候,东海市西郊机场。
一的士司机正在等客,就见一個穿着蓝色裤子,白色背心,腰间系着一件蓝色外套的,高高瘦瘦的女人正朝着自己大步流星的走了来。
她有点怪,手裡拿着护照和机票,一看就是从国际航班上下来的,应该還是這年头大家最神往的漂亮国,那本绿色的护照,谁不羡慕。
可她手上一件行李都沒有,又不像是個洋气时髦的海归。
看她皮肤白皙,身材高挑,一脸阴郁,的士司机内心有了隐隐的猜测。
“小姐您好,上哪呀?”他說。
女人声音很好听,但有点沙哑:“去海东区,慈心制药厂。”
司机瞥了一眼护照:“小姐刚从漂亮国回来的吧,這是准备回来参加祖国社会主义的建设呀,還是来视察一下故乡四個现代化的发展情况。”
参加,就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彻底回国,视察,就是在外风光大好,回来溜一圈,感觉一下亲朋好友的崇拜和艳羡。
這叫套话的艺术。
女人面色苍白中透着灰死,身上味道很大,头发结了板,看起来形容很落魄。
她眼睛直勾勾的,不說话。
這样一個女人,当然引起了的士司机极大的好奇心,转着弯子,他說:“您這是傍着老外出了国,但两国理念不合,又分手了吧。”說白了就是给老外甩了。
這年头傍老外的女性可多了,籍此出国,拿绿卡,土鸡变凤凰,享受资本主义的新鲜空气和繁华生活嘛,不论原来什么出身,只要傍個老外,那就是人上人。
但老外也不尽是好的,有些坏得很,就喜歡咱们国家的漂亮女同志们,喜歡她们皮肤细,不显老,還不像女老外,一身骚狐臭味儿。
可他们也大多是玩完就甩,承诺了绿卡又不给办,害姑娘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的士司机专拉机场,前天拉了一女的,张嘴闭嘴就說在异国它乡太寂寞,自己要回来参加社会主义的建设,可說着說着就哭了。
却原来,是傍的糟老头子老外不给办绿卡還拉着她给自己当保姆,她是逃回来的。
就說惨不惨。
女人刷的抬眸,恨恨瞪着的士司机。
司机给她吓了一大跳,忙又說:“這有啥,您都拿上绿卡了,這就很值了。”
女人目光瞬时更加凌厉,的士司机以为她迁怒自己,生气了,要打人了。
可她并沒有,而是把手上的证件翻了翻,說:“我是uyeport的针灸学老师,請你尊重我。”
哟,這居然是個女教授,油啥啥嗷啥啥比啥啥的,漂亮国的大学吧?
一女人能在漂亮国当教授,怪不得她看起来大大的不正常,女人学历太高,就不是女人了。
“失敬失敬,是我眼界狭隘鼠目寸光,有眼不识泰山。”司机当即把漂亮话成堆奉上,当然,一路也不敢再造次了。
女教授的行事风格果然非同凡响,下车时从钱包裡抽出一张美元,居然是個100,這年头美元可值价着呢,黑市上一兑十。
不過她钱夹裡好像就這一张钱,难不成她一個大教授从满地黄金的漂亮国回来,就赚了這一张大钞,那她這教授当的,還不如傍老外的那帮呀。
“教授大姐,這钱我很想要,但我找不开。”今天才刚出来跑车,司机手裡沒现金找呀。
這时车已经到慈心厂外了,還沒停稳呢,女教授突然一個机灵,啪一把打开了车门,吓的司机一脚刹车。
她下了车,走的跟個鬼片裡的僵尸似的,直挺挺而去。
司机怎么看女教授神经都有点不正常,得,一百美元他坑了,油门一踩,他扬长而去。
女教授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于是朝着文具店奔去,但到了门口她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着玻璃窗裡的自己,每個人于自己,本该是最熟悉的,可她发现她不认识玻璃窗裡那個女人。
她记忆裡的自己,虽然沒有别人形容的那么好看,但也沒镜子裡那么苍老,憔悴啊。
她的头发蓬乱,她的肩骨竖着,她脸上的法令纹,玻璃上看得一清二楚。
文具店裡有俩娃,买完东西就跑出来了,眼看碰上,女教授下意识的转身,躲了。
但看俩娃并肩走了,她旋即跟上,看他们进了慈心厂,看他们一路到篮球场,一直默默跟着。
天有点黑,视线不佳,路灯還沒亮起,唯有一家家店铺的灯光,忽明忽暗。
她身僵体硬,脚轻无声,跟着走啊走,一路,看着那俩孩子,不停的打量着女孩。
女孩头上的花发卡,她上面印着点头yes摇头no的裙子,她缀着小铃当,一路叮铃响的鞋子,她大大的眼睛,瘦伶伶的身体,還有她翘翘的小鼻头,麻黑的天色中,她牵着哥哥的手,小屁股扭啊扭。
女教授依旧跟着,一路进了篮球场,看女孩坐到了篮球场边,煞有介事的翻起了书,翻一页,還要拿口水蘸一下手指,嘴裡叽哩咕噜:“這是個不杀人的公主喔,她肯定像我的林珺妈妈一样温柔可爱。”
女教授慢慢弯腰,她已经很久沒有呼吸了,她甚至已经忘了人是需要呼吸的。
她慢慢弯腰,一点点的靠近孩子,终于,她吸了口气。
女孩觉得身边有不对,扭头一看,目光停在了女教授身上。
麻黑的天色中,她看到一個女人正在慢慢靠近她,但在她抬头的那一刻,女人往后退了两步,仿佛怕自己要吓到她一样。
天黑,路灯還沒亮,女人看起来可瘦了,而且很疲惫。
這是個陌生人,此时天還很黑,按理女孩该怕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半夏并沒怕,沒喊,也沒叫,静静看着往后退的女人,只觉得她格外可怜。
女人退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慢慢弯腰,依旧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女孩。
這边顾法典正要跟黑8聊天,黑8眉头一皱:“法大,咱妹身后那是谁?”
墙外再露出只火烈鸟一样的红脑袋,是山鸡:“法大,不会是人贩子吧?”
黑蒙蒙的,回头一看,有個女人正在变腰,像是要去抓妹妹。
顾法典也怒了:“哪来的人贩子,敢来偷我妹?”
社会大哥的社会妹,谁這么大的胆子,敢上他的老巢来偷。
墙外蹦进一群火烈鸟,顾法典更是一路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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