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贾理随他来到角落坐下,戏谑道:“如今你還有什么不足,看你這脸色,不像是一步登天,倒像是受了什么罪似的。”
“别說了,可不就是受了罪!”徒桦哀叹道,“你不知道我這些天過的是什么日子……”
贾理忙问道:“怎么,宫裡還有人敢刁难你不成!谁這么大胆?”
徒桦欲言又止半日,方低声道:“還能有谁呢,我不說你也该猜得出来。這宫裡到处是别人的耳目,前几日连娘娘都得了难看,更别說我們。”
他口中的“娘娘”就是原顺德王妃,现皇后。
贾理吃惊道:“何至于此!她们是疯了不成,连娘娘都敢为难?”
皇后看似端庄温文,其实是個头等精明厉害的人,王府中的姬妾都被她治得服服帖帖。
给皇后难看,找死也不是這個找法。
徒桦努了努嘴,一脸晦气,嘲讽道:“大概是有恃无恐吧。”
他不好明着說太上皇的坏话,只能隐晦地表达一下心中的不满。
在王府时,他们這一系和王妃一系也未必多么和睦,进了宫之后,面对压力,倒有了些一家人同仇敌忾的感觉。
贾理听出他意指太上皇,顿时不吭声了。
這問題无解,皇帝的头上還压着一個太上皇,這种不寻常的政治态势,定然会带来许多麻烦。
后宫的問題只是毛毛雨,轩然大波還在后头呢。
徒桦烦恼道:“不說這個了。我问你,有沒有什么弄钱的法子。”
“你要钱做什么,宫裡缺了你的用度了?”贾理猜道。
徒桦一個半大皇子,還在上学,又沒有开府,用不着养老婆孩子和属官幕僚,一应人情往来也有陆贵妃打理,哪裡有什么大项的支出。
闻言,徒桦顿时苦了脸,和他道:“你不知道,宫裡的人可会见风使舵呢!皇子所的奴婢尤甚,沒有钱,都使不动他们。再者,皇祖父和皇祖母身边的得意人也要打点,两宫使人来传個话赐個东西,也要拿钱打赏,才這么些日子,已经赔出许多去了!”
贾理问道:“你的家底都赔进去了?”
“還沒有,但這么出的比进的快,就是有座金山也吃不消,”徒桦道,“我娘手裡倒是有钱,但是眼看着我哥哥這两年就要娶亲了,开府置办东西是花钱的大头,我也不想我娘为难。”
皇子成亲开府,自然是户部出钱,皇帝也有贴补,但那点儿钱根本不够,想過得体面舒服点儿,還是要自掏腰包。
宫中妃子们的积蓄這时就要掏出来贴补儿子。
徒桦体贴母亲的哥哥的难处,想着省一点儿是一点儿,不想给他们增加负担。
贾理想了想,问他:“你心裡可有什么主意沒有?”
他了解徒桦的为人,话說到這個份上,心裡定然已经有了解决的方案。
徒桦果然道:“我想着,别人家裡都有买卖,咱们何不也做买卖,凭着咱们的名头,這也容易。”
贾理觉得這個主意挺务实,問題只有一個:“我們卖什么呢?”
徒桦道:“咱们又不打理庶务,哪裡知道现在什么买卖好做,不過龚少安肯定是懂行的,咱们只請教他就完了。”
“你倒会省力!”贾理笑道,“不過這主意不错,我看行。”
外行当然要請教内行,這本来就是做事的道理,只怕有那一等人,又要請教人家,又放不下面子。
“前几日才得了他的消息,他已经进了国子学,咱们下個帖子给他,請他旬休时到醉月楼喝酒,到时候再做计议。”徒桦道,样子颇有些兴致勃勃。
他又问贾理:“你說有事和我商量,是什么事?”
贾理笑道:“不是你說,我险些忘了,是這么回事,我家裡的妹妹们如今大了,之前的老师带着她们认字做针线,有些不够用了,我想請個好些的老师教她们。”
徒桦听了,低头想了一想,才道:“如今有些学问的女教师大多是书香门第的女眷,急切间想寻摸一個不容易,不過你要是不求学问,想找個教规矩的嬷嬷,我這裡倒有几個人选。”
又补充道:“你放心,都是有资历的老人了,性情也和善,就是去教授公主郡主们也使得。”
贾理道:“就是要找诗书之家的女眷,才找你呢,我家的女孩儿又不想往你们家送,供奉什么宫裡的嬷嬷!”
有些宫裡的教养嬷嬷年纪大了,会選擇出宫,受富贵人家的供奉,指点他们家小姐的规矩礼仪,這些人家大多是抱着与皇家宗室结亲的念想的。
贾理可不觉得皇家是什么好人家,他宁可迎春她们嫁個门当户对的人家,也不想让她们去攀龙附凤。
“既然這样,我就跟我娘說說,让她帮忙留意一個。”徒桦倒不计较。
說话间,先生已进来了,身后跟着两個捧书的助教博士,贾理和徒桦便住了口,正襟危坐起来。
……
原陆侧妃,现陆贵妃娘娘雷厉风行,徒桦才托了她,沒過两日,就有了消息。
贾理随徒桦去景仁宫請安,陆贵妃正带着六公主玩耍,见他们来了,便命宫女上茶上点心。
“给娘娘請安。”贾理在帘外拜道。
陆贵妃笑道:“今日怎么這样外道起来,你从小在我眼前长大,和我自己的儿子也差不多,還扭捏。”
說着便命人叫他进来,给他赐座。
贾理知道這话是說给宫裡的人听的,也不推辞,便坐在座位上。
六公主挣扎着从奶娘的怀裡下来,举着一块桂花糕给贾理,笑道:“三哥哥,吃。”
此话一出,便有個姑姑越众而出,直板板地道:“公主說错了,公主的哥哥是三皇子,怎么能管臣下叫哥哥。”
她的脸板板正正,头发梳得板板正正,浑身上下沒有一处不端正,活像是规矩成了精。
也不看陆贵妃,也不看六公主,语气不咸不淡,叫人听了不舒服。
陆贵妃倒似有些忌惮她似的,笑道:“原是我們在府裡叫惯了,六公主還小,一时改不過口。”
那姑姑仍是拿捏着声调,不高不低的說:“這是宫裡,不是府裡,公主還是要尽快改口,不要失了天家体统的好。”
贾理清楚地看见陆贵妃的嘴角抽搐了两下,脸上的笑容都有些维持不住了。
顿时心中惊诧,此人敢如此折贵妃的面子,背后必定有大靠山。
连陆贵妃這裡都被人明目张胆的安插了眼线,难怪徒桦的日子难過。
陆贵妃沉默,那姑姑也不以为意,径自站了回去,面上淡定非常,不知道的還以为她才是景仁宫之主呢!
徒桦忧心地看了看母亲的脸色,有心为母亲出气,又怕事态恶化,反而不好收场。
只有六公主不懂发生了什么,被凝重的气氛吓住了,缩起来偷偷打量着大人,咬了咬手指,突然哇哇大哭起来。
小孩子的哭声顿时打破了胶着的氛围,陆贵妃忙抱起女儿哄着,待六公主挂着眼泪睡着了,方交给奶娘,让奶娘把六公主抱下去。
那姑姑面色不变,只有转动的眼睛泄露了几分慌乱。
陆贵妃神色淡淡的,疲倦地道:“你们都下去吧,让我們自在的說会儿话。”
殿内的宫人都看向那姑姑,待那姑姑微不可查地点了头,方退下。
陆贵妃道:“让你们看笑话了,如今我這殿裡,我倒做不得主。”
徒桦道:“母妃别为她们這些东西动气,等娘娘腾出手来,一個也饶不了她们!”
陆贵妃微露笑意,道:“不提她们了,自作孽不可活。先前你托我的事儿,已经有些眉目了。”
贾理忙起身道:“劳动娘娘,实在不该。”
“快别說這样的话,”陆贵妃止住他,“還不知道成不成呢!”
她细细的告诉贾理:“說起来也不是别人,是我的一個族妹,学名唤作陆姜,小字文君,满腹才学,很是难得,只是有些傲气。那天桦儿回来一說,我就想起她来,我问她了,她說,要学生果然好,才肯收,若不合她的意,就是有我的面子在,她也不收。”
贾理闻言,笑道:“定然是真才女,才敢這样說呢。我家几個姊妹虽拙,倒還看得過去。不瞒娘娘,若只有我這几個姊妹,寻常的先生倒也教得,我只可惜我那表妹天生的才情。”
“看来你這表妹是個出众的孩子,比你的亲姊妹還好了?”陆贵妃笑问道。
贾理想起黛玉的千伶百俐,七窍玲珑,不禁道:“别說是我家的妹妹,就连我和我那些兄弟们都多有不及。”
“說得這样好,倒听得我心裡痒痒的,不知是谁家的孩子,得了空倒要见见。”陆贵妃道。
贾理忙道:“她父亲是扬州巡盐御史,姓林讳海。”
陆贵妃思忖了一会儿,恍然道:“原来是他的女孩儿,怪不得!這是家学渊源了!”嘱咐贾理,“你叫這女孩儿写篇字,我拿去给文君瞧瞧。”
贾理忙取了袖中的文卷呈上,道:“這是我那表妹往年的窗课,娘娘看看可使得?”,,網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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