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皇帝皇后陪侍在上皇和太上皇后身边,一家和乐融融的,仿佛毫无嫌隙。
虽然被当成小孩子打发,贾理也沒有半点儿不满,只是感叹祖父的面子够大。
——上皇实在不是什么明君英主,要贾理說,他就是個平庸的主儿,帮亲不帮理,徒权是他心爱的孙子,他就一力维护,冤枉了别人也不觉得有什么,一旦得知贾理是贾代善的孙子,态度立刻大转弯。
皇帝搭了搭贾理的肩膀,笑道:“一段时日不见,长结实了。”
贾理道:“臣在家中常习弓马,不敢懈怠。”
皇帝就笑了,扭头跟上皇說:“小孩子家就是喜歡耍弄枪棒,儿子记得,儿子小时候也总盼着上武课,不喜文课。”
上皇就露出些许追忆的神色,看着贾理的眼神更柔和了些,温和地道:“你祖父的箭术最好,能发连珠箭,你也要勤习苦练,方能不堕家声。”
贾理低头恭敬应道:“臣谨遵圣训。”
“這孩子生得怪招人爱的,我见了就喜歡,不如叫他坐在這裡,叫我多看两眼。”太上皇后对上皇道。
她是個老妇人了,梳着雍髻,发间插戴金珠宝石,脸上笑眯眯的,越发显得慈爱体面。
上皇自然应了,太上皇后命人在宝座边掇了個绣凳,搬来张高几,时不时指两样菜给贾理,似乎真的很喜歡贾理似的。
当然,贾理猜测,也可能是徒权太招人烦,连太上皇后也厌恶了他。
這個位置不太好坐,贾理此刻只觉如芒在背,直到宴会行至過半,宫娥献舞,皇帝招手叫他,贾理忙起身過去。
“在家這些日子,沒有荒废功课吧?明儿你来,朕要考你。”
皇帝发动了“检查功课”攻击。
“我在家裡早晚攻读不辍,不惧陛下考较。”贾理心裡有些虚,只是面上死撑。
他在家确实用功读书了,只是最近忙着赚钱大业,未免有些耽搁,不過应付一次盘查,应该還是過得去。
皇帝半信不信,只道:“好不好的,明儿自然见真章。先去玩吧。”
徒桦早就等不得,听了這一声儿,拉着贾理就跑了,到了自己人中间,大家自然围着贾理好一番抚慰,连徒桓也赞了他一句“勇于任事,不畏艰难”。
贾理见徒桓說這话的时候真心实意,心道,看来徒桓真的成熟了,可喜可贺。
他在宫裡侍宴,却不知宫外的盛况,今天城中最大的活动不是中秋赏月,而是竹石轩的新書发售。
龚少安站在竹石轩对面的高楼上,锦袍玉带,姿态风流,手裡把着一只小银壶,浅斟慢酌,有滋有味。
桌边坐着他的朋友,一個瘦高的男子,头裹皂巾,正痴迷地摩挲着书裡附赠的大幅彩页,眼珠子像黏在画中人身上似的。
“少安,你說這画儿是怎么画出来的,与真人一般无二,我真想见见這画上的佳人!你认识作画之人嗎?”
男子抬起头,露出一张马脸,但意外的不算丑。
龚少安看他两眼放光的样子,心裡打了個哆嗦,忙摇头道:“不,不认识。”
男子长叹了口气,遗憾道:“可惜了,如此佳人不能一见……”
龚少安也赞同他的推理,画中人這样栩栩如生,眉目清晰,就算不是完全照着真人画的,至少也有個模子。
他现在也是佩服贾理了,店外放立绘虽然新奇,還不至于引起举城轰动,主要是這画儿画得太好了。
龚少安不是沒见過世面的人,可像画中人這样的活色生香巧笑嫣然,竟是生平未见的风情。
如果真有這样一個女子,就是为她倾尽千金也值得。
竹石轩的王牌本来是西游连环画,今天被抢得最疯的却是新出的插画小說《唐传奇》,不为别的,就为随书附赠的那张彩页美人图。
這哪裡是卖书,分明是卖画。
不過龚少安自然是高兴的,京中人会为這张美人图疯狂,沒道理在苏杭那边就受到冷遇。
他倚在栏边记得,看见竹石轩门前大排长龙,两個伙计手拉着手挡在立绘前头,口中连连赔礼求饶,生怕被人趁乱把這宝贝抢了去,而立绘上的美人依旧含情凝睇,勾着往来行人的魂儿。
在心裡噼裡啪啦拨弄了会儿小算盘,脸上不禁露出笑意。
……
中秋宴后,贾理回到上书房上课,徒权已经结了业,再不来了,只剩下徒植一個不成气候,也就缩着头不敢再来招惹。
贾理和徒桦都是喜歡结交朋友的人,很快就和上书房的宗室子弟混熟了,日子過得风生水起。
谢先生的诗集刊印,贾理亲自经手,做了几個排版,恭請谢先生挑选,谢先生赞不绝口,从中挑了一個风格最为素雅的,贾理送到庄子上,让他们加紧刊印。
不過半個月,庄子上来人送书,贾理检查過沒有缺损,便让送到谢先生家裡。
這次只印了二百本,谢弘欣喜若狂,赶着分送亲友,自此看待贾理自然倍加亲切,更是不同。
皇帝面临的局面不怎么好,接手了一個烂摊子不說,還有上皇时时掣肘,如同捆绑了手脚去对付虎豹,简直焦头烂额。
在這样的压力下,皇帝干脆给几個年长的儿子封了爵,送进六部习学,徒桦实在不够年龄,也担了個监理缮造司的差事,贾理协理。
就为這,皇帝還给贾理取了個表字,唤作“星辅”。
這待遇在伴读裡都是独一份儿的。
缮造司在内府辖下,是個不起眼的清水衙门,油水不多,平时管着宫室维护,只有在皇子公主出宫建府时才有机会露一小脸。
如今恰好就有這個露脸的机会。
皇帝一口气给一三四三個皇子封爵,這三位都要建造府邸,這差事自然是落到了缮造司手裡。
司吏们都是老油條,见徒桦和贾理不過是两個娃娃,先就存了轻视之心,再见他们不管事,每日只是坐堂点卯,更认定他们无能,摆布不开。
所以当侍卫過来抓人的时候,一個個都傻眼了。
等六皇子拿出他们贪腐的证据,更是直接瘫在了地上,暗悔自己有眼不识泰山,冒犯真神。
不過再怎么后悔也晚了,徒桦本来就想清除他们,换上自己的人,别說哭喊,就是一头碰死了也沒用。
此事過后,缮造司的人才算见识了徒桦的雷霆手段,再也不敢阳奉阴违,都老老实实办起差来,顿时上下风气为之一清。
大皇子和三皇子都已经成家,因为当时皇帝只是亲王,娶到的媳妇家世不高,有些配不上王妃的身份。
徒桓虽沒成婚,先前也定下了婚事,未婚妻张氏的家世自然不比会两個妯娌更高。
当时大家都沒想到皇位会落到现在的皇帝头上,如今皇帝登基,徒桓成了尊贵的皇子,张氏的身份就有些低了。
也不知是谁背后造谣,吹风說皇帝和贵妃对這门婚事不满,有意为徒桓另择一门显赫的妻族。
谁知就有一個小官揣摩上意,奏上一本,言道张家微贱,张氏女不足以为皇子正妃,請皇帝废除婚约,为四皇子另择佳偶。
奏本一出,张氏女立刻就在家裡闹着要上吊。
陆贵妃一系也是吃惊。
虽然张氏家世不显,但是婚约既定,他们還真沒动過毁约退婚的念头。
徒桦愤愤地說:“此人包藏祸心,欲陷我四哥于不义!”
說着就担心起来,“不行,我现在得去找四哥,不能让他被奸人给害了!”
贾理拉住他,道:“你也太心急了,难道四殿下连這点子事情都不明白,還是先看看陛下怎么說吧。”
皇帝自然是斥为无稽之谈,在奏折上朱批:“成婚何必定要高门。为攀高门,反失信义,诚小人哉!卿满心只有门第二字,不顾人家女儿死活,真不知卿是何等心肠!”
拍马屁不成,反而挨了一顿骂,這小官自然讪讪而退,不敢再指手画脚。
宫中陆贵妃又颁下赏赐,给未来儿媳妇压惊不提。
如此忽忽数月,到了年下,這日贾理休沐,在家中整治了火锅,請姊妹们相聚,宝玉听见热闹,也跟了過来。
大家围坐在圆桌边,等待火锅煮开,黛玉抱着個兔子状的暖手抱枕,梳着小小的垂鬟,脸色白裡透红,笑起来明媚可爱,一扫初见的忧郁。
迎春只穿着葱黄小袄,蜜合色锦裙,浓密的发间略带了两三样钗环,耳上挂了珍珠坠子,已初具少女模样。
只有宝玉還是憨吃憨玩的,沒有半点儿稳重的样子。
贾理令他坐在自己身边,问他:“听說你那老师又辞馆了,你到底是要怎么样。”
姊妹们都掩着口笑起来。
宝玉垂着头不說话,贾理正待說他两句,這时晴雯在外叫了一声:“下雪了!”大家忙向外望去,只见天上纷纷扬扬飘起了雪片,如风扬絮。
“好大的雪!”宝玉顿时来了精神。,,網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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