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当下也不理论,只打量黛玉身上,见她裙摆上挂了只黄玉蝉,便笑道:“這都是多早晚的东西了,难为你又翻出来戴。”
黛玉见他看向自己的玉蝉,便托在手裡摩挲,笑道:“這還是那年我初来,哥哥给我的,紫鹃收起来了,前儿我翻箱子找东西,见衣服上有個小匣子,打开一看,竟然就是它,倒叫我高兴了一场。”
“這個也是好的,只是小了些,小孩子戴好看,我有一对朱雀佩,是新得的,正好,就给了你吧。”贾理說着,便命小红将裡间架子上那個匣子取来。
黛玉笑道:“哥哥有好的,就自己留着戴吧,再者,给迎姐姐也是好的。”
“你何曾见過我佩這些东西的,我平日裡何处不去,放我身上掉了,也是可惜了的,我的东西爱给谁就给谁,来日迎儿遇上了,自然也有她的。”贾理笑道。
小红取了匣子来,贾理揭开,黛玉上前看时,只见缎子上放着一对朱雀形制的白玉佩,难得白玉上天生一抹红色,在雀身上艳红如血,渐次淡开至羽翼,尤为令人惊艳。
黛玉不禁举起细赏,笑道:“我也算见過些玉,再沒有比這個好的。”
小红笑道:“别說姑娘,我們也是沒见過這個,今儿算是沾姑娘的光,开了眼了。”
黛玉看了看玉,又看了看贾理,不禁笑了,道:“我也不要這一对,只给我一個就好了,哥哥自己留下一個,不许给人。”
贾理才要說,余下的一個给迎春,听她這么說,只得应道:“好吧,只是一個沒有整的好看。”
這玉佩雕琢出来,本就是一個整体的形状,两只凤凰尾羽交缠,格外华美,贾理将玉佩分开,向黛玉示意。
“你瞧,是不是失了五分颜色了。”
黛玉从他手上取過稍大的一只来,解下玉蝉,系在裙上,口中笑道:“我就喜歡這样。”
小红灵巧過人,在旁边见了這個形状,不禁捂着嘴偷偷笑起来。
晴雯悄悄问:“你笑什么?”
小红眼波流转,眄了她一眼,悄声道:“你這個人,怎么是個外相聪明,裡头糊涂的!”
晴雯道:“干什么突然骂人!”
“哎哟!跟你說不得了,晚上我再告诉你。”小红左右看了眼,附在晴雯耳边道。
晴雯嘀咕道:“神神秘秘的,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事。”
那厢黛玉還道:“這個玉蝉我不戴了,送给妞妞戴去吧。”
贾理道:“你的东西,你自己处置就是了。”
“這可不敢,回头你见了,再說我借花献佛,拿着你的东西做人情,我還有什么脸。”黛玉笑道。
贾理摇了摇头笑道:“你這可就冤枉我了,我什么时候這样過。”
因问她:“今年的夏天有些难過,你晚上睡得好不好,白天觉着怎么样。”
黛玉笑道:“倒是還好,园子裡凉快,老太太体谅,免了我們每日過去定省,只是我不大敢用冰。”
“何止是你,宝玉都不敢用,”贾理想起什么,又道,“织造局才弄出来一种新料子,叫什么‘香云纱’,穿着凉快,我本来就想弄些回来孝敬老太太的,谁知忙起来就忘了,亏得這会子想起来,還不算晚。”
說着写了张帖子,叫小红拿出去交给赵青,遣人往织造局提料子去。
這裡便和黛玉同至贾母房中,黛玉在前走着,到窗边往裡一瞧,忙停住脚,给贾理指了指,握着嘴笑起来。
贾理一看,只见宝玉和宝钗两個坐在房中,宝钗褪了腕上的串子给宝玉瞧,露出雪白的膀子来,宝玉瞧得发怔。
那薛姑娘想是被瞧得不好意思了,将串子一撂,起身要走。
贾理拉着黛玉进去,见宝玉仍是回不過神来,神情痴痴的,度其情态,也忍不住发笑。
宝钗笑道:“林妹妹来了。”
听了這一句,宝玉才终于回神,大梦初醒似的,起身让坐。
大家坐了,說了些闲话,凤姐赶来,笑道:“娘娘叫初一日到清虚观打醮,唱戏供神,你们去不去?”
贾母倚在榻上笑道:“我倒想着過去热闹一日。”
凤姐忙笑道:“我原想着,老祖宗不去,我自己過去舒舒服服的看两日戏,老祖宗過去,我又不得闲了。”
贾母指了指她,笑道:“你這猴儿!既是這样,明儿我在正楼上,你在旁边楼上,不用你過来伺候!”
“這就是老祖宗疼我了。(注1)”凤姐笑道。
贾理道:“我就不去了,闹闹哄哄的,沒個清静。”
“你不陪着我,倒自己在家享清闲,可有這個道理沒有!”贾母故作生气。
贾理只得笑道:“我倒想着出去会几個朋友,既然老祖宗要我相陪,我去就是了。”
“看把你委屈的!别人想這個福還想不到呢!”凤姐笑道。
贾母也笑道:“你那些朋友,什么时候会不得,改日再会也罢了。”
又对凤姐道,“你這個兄弟,小时候在我膝前玩耍,一口一個‘祖母’的叫着,哄得我为他掏心掏肝的,這会子大了,就把個老婆子抛到脑后,只跟些外人厮混去了。”
凤姐笑道:“老祖宗這会子就酸上了,等日后理兄弟娶了媳妇,小两口如胶似漆的,老祖宗還不抱着醋缸灌呢!”
說得众人都笑了,贾母也笑道:“要能看见他娶了媳妇,再生個重孙子,那我连他也不要了,哪裡還酸呢!”
黛玉不禁看了贾理一眼,微微低了头。
贾理被打趣得难堪,上前抱住贾母的手臂,笑道:“我還以为老祖宗有了宝玉,就嫌弃起我来了,既然老祖宗想我,我這几日哪裡就不去,只陪着您。”
贾母摩挲着他的背,笑道:“你這小沒良心的,你只知道我现在疼宝玉,就不想你小时候我怎么疼你。”
“知道老祖宗疼孙子,也别只看着孙子,好歹也把這心分我們一点儿,难道我們是不配疼的了!”凤姐笑道。
贾母笑道:“你這刁钻古怪的东西,我偏不疼你!”
凤姐掩面假哭起来,贾母只得笑道:“罢,罢,過来,我也疼疼你。”
娘儿们笑闹了一会儿,贾母便叫人去和王夫人說,打醮那日带了他们姊妹去,连带薛姨妈和宝钗也去。
王夫人身上本来就不大好,且又预备着元春那裡来人,就說不去。
到了初一那日,小姐丫头婆子们出门坐车,乌压压的占了一街,前头贾母的轿子已经去远了,這裡還沒动呢。
贾理和宝玉骑马随在贾母轿前,到了观前,管事的张道士早已披了法衣带着众道士接出来。
贾母命住轿,怕冒犯了城隍,带着众人拾阶而上,贾理才下了马,要去后头看着仆役安置,却见一個小道士拿着蜡剪,不防头撞了出来,正撞在凤姐裙内。
凤姐一扬手,照脸打了一下,打得這小道士翻了一個筋斗,骂道:“胡撞什么!”众婆子一齐喝道:“拿!拿!拿!打!打!打!”(注2)
贾理忙斥道:“還不住手!”将那小道士拉了出来,骂那些婆子“好狗仗人势的东西,老太太還在前头呢,有你们逞威的!”
见這小道士吓得浑身发抖,說不出话,便命赵青带他下去吃果子,“好生带着,别吓坏了他。”赵青忙拉着那小道士的手,好言抚慰。
前头早有贾珍等接着,伺候贾母各处游玩,贾理看着仆役驻扎停当,走到半山腰,举目四望,葱葱翠翠,凉风微拂,說不出的舒服。
心裡便想,若是黛玉也在這裡就好了。
吹了会儿凉风,才下去转上石阶,进了山门,只见贾珍正在那裡骂贾蓉,命下人啐他,忙避過了。
待贾蓉走了,他方上去,张道士见了他,喜得上来說话,问道:“哥儿一向可好?听說你要入朝了,实在出息。”
這张道士是当日荣国公的替身,和贾府一向亲密,如今王公藩镇都敬着他,现掌着“道录司”的印。
饶是贾理向来厌僧恶道,也要给他三分面子,便笑道:“张爷爷好,你這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张道士笑道:“嗐!府上的事,小道能不关心么。”
說着与贾理一同上了楼,笑嘻嘻的到贾母跟前請安,笑道:“請老太太的安,并請诸位小姐太太的安。”
贾母笑道:“老神仙,你的身子骨還硬朗哪?”
张道士笑道:“一向托老太太的福,虽然有些年纪了,倒還康健。”
這时宝玉解手回来,上来請安,张道士便抱住他說话,又說請下宝玉的玉去给道友们开开眼。
贾母忙命宝玉摘下玉来,张道士拿蟒袱垫着茶盘子托出去,一时仍送回来,盘上多了许多金玉器,說是道友们送宝玉的。
宝玉只捡了個麒麟握在手裡。
那厢黛玉悄向迎春道:“這出家人倒是都富庶,也不知是出了些什么家。”
迎春忙打她一下,嗔怪道:“你怎么也染了三哥那毁僧谤道的脾气,信口就說起来!”
黛玉不以为然,低声道:“就說了又怎么,难道他们做的,咱们說不得!”
迎春自知论口才不是她的对手,只道:“等着听戏罢,‘当着和尚骂秃子’,诚心寻是非呢。”
黛玉這才不說了。
這时贾珍进来回說,神前拈了戏,头一本《白蛇记》,第二本是《满床笏》,第三本是《南柯梦》。(注3)
贾理听了戏名就觉得不好,看贾母的脸色,也是平平的,看不出喜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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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23:引自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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