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义忠王世子有不臣之心,這非止一日,从前的种种挑衅,皇帝都默默忍了,直到前些日子雷霆一击,彻底翻盘。
說皇帝事先沒有任何准备,那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
贾理相信有很多人都看破了,但是看破不必說破。
在正式进入朝堂之前,他们還有一個要完成的小仪式,就是去上书房谢师。
贾母很上心,早早和王夫人商量着打点了若干礼物,贾理会合了徒桦,最后一次以学生的身份到上书房去。
在路上,徒桦低声說:“从今往后,攻守之势异也。”声音裡带着轻松。
贾理什么也沒說,只是拍了拍他的手臂。
谢师傅在书斋内等着,别的老师也有来的,也有不来的,进门的正面墙上挂了大幅孔子像,老师们肃容坐着。
贾理和徒桦上前听教诲,谢师傅手执训尺,正色道:“上辅天子,下安黎庶,克勤克谨,惟谦惟敬。”
“学生谨受命!”两人齐声道。
接着,别的老师也各有话相赠,两人都听了,奉上谢师礼,谢师傅命他们坐了,大家喝茶說话。
正在這时,有個小太监走来,說:“陛下传六爷和三公子過去。”
谢弘忙道:“既然是陛下叫你们,你们就快去吧,以后有的是日子說话。”
两人起身告退,出了上书房,往乾清宫而去。
皇帝那裡正召了许多词臣伴驾,吟风弄月,好不风雅,面上丝毫不见铲除心腹大患的得意,只是一派云淡风轻。
见他们来了,便命人拿来他们结业的墨卷,在大案上摊开,叫侍臣们也来瞧,众人自然是极口叫好。
皇帝哈哈一笑,道:“究竟也不如何出奇,只是以他们的年纪,這也算难得了。”
又叫他们两個上前来,问其志向。
徒桦便拱手說:“愿为贤王,辅佐圣主。”
皇帝笑道:“量你也沒有别的能耐!”又问贾理。
贾理便說愿出外任州府。
皇帝捻了捻须,面上露出沉吟之色,半晌方笑道:“你倒是個实诚人,不计较得失——若不是朕看着,他们摆弄坏了你。”
這话一出,诸人都不敢应声,只有戴权笑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不是万岁护着,他焉敢這样。”
皇帝笑道:“我不過随口一說,你這老东西,還认真上了!”
让人赏了他们精致玩器名贵文具等,以作结业之贺。
贾理和徒桦领了赏,起身退出,徒桦就半带抱怨的說:“每回和你一起到父皇那裡,都不明白到底我是他亲生的,還是你是他亲生的。”
“你這酸得沒道理,你们父子骨肉,私下裡多少面见不得,多少话說不得,不過是多和我說了一句半句的,就酸起来了。”贾理不吃他這套。
徒桦也觉不好意思,自己哈哈两句岔开了,又說:“也不知给咱们安排什么位置,总不至于是翰林院吧。”
“你倒是会想,還翰林院呢,叫陛下知道了,发配你刑部守大牢去!”贾理开玩笑道。
两人嘻嘻哈哈的走了。
在新的职位任命下来之前,内府的事务還是压在他们身上,两人分头去了各自的值房理事,不多时,有個小吏来回话。
先前管着给宫裡供布料的赵家出事了,他们家的少爷走商的时候给盗匪害了命,偏這位少爷又是千顷地裡一根苗,虽然娶了几房妻妾,却沒留下個儿女。
如今家主撒手去了,留下身后一家子女眷,哭哭啼啼,沒個主意。
眼下临近端阳,宫裡上下该做夏装了,赵家不能供应,须尽快寻個新的供应商。
贾理头也不抬,仍旧翻账本,道:“你去告诉王爷,叫王爷拿主意。”
小吏去了半日,回来說:“王爷說了,請大人裁夺着办。”
贾理想了想,道:“罢,罢,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当下办完手头的公事,便唤了個得力人来,命他去给京裡各家绸缎庄传话,把各家的货品都拿上些,下午在内府开個招标会。
京中那些做绸缎布匹买卖的,早知道赵家出事了,都猜最后是谁家顶上去,得着這個买卖,听到招标的消息,忙预备货品,准备参加招标。
当中就有一個姓姜的小商人,在鲁地做得好买卖,家有织机数百张,桑田千亩,到京裡来碰头。
他家的布匹色彩鲜艳,坚韧耐磨,畅销全省,谁知京中只追捧苏货细货,他家的货在京中沒有销路,行情遇冷。
姜年看着自家的生意一日比一日冷清,不禁心灰意冷,已经起了打道回府的心。
這日正在店裡拨算盘珠子,有個老家人回来,激动地說:“不得了,内府要招标了,就是先前赵家的买卖!”
姜年消化了一会儿,猛的站起来,大笑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他姓赵的倒了,倒给咱们挣出一线生机来。”
忙忙的亲自去库房选了好布,带人到内府外等候。
内府的小吏原還挑剔他家沒名气,不想放他进去,姜年說了一串的好话,千求万求的,又使了钱,才得进去。
进了大堂,只见堂上坐着一官,红袍乌帽,却是個少年模样,姜年大胆地一连看了几眼,却见那少年官员看了過来,姜年忙挤出一個笑。
内府的小吏们招呼着众人摆出货品,站好位置,引着贾理下来,殷勤地介绍。
這批供应来的料子多是给宫人和低等妃嫔的,得宠的自然有内造上用的使,都是市面上见不着的好东西。
贾理一路走着,暗暗在心裡比较,听各家报了价钱,最后选了两家,一家是京城老字号,图质量上乘,一家就是姜家,图便宜结实。
姜年喜得浑身发颤,使劲掐着自己的手心,才忍住沒失态。
沒入选的各家自是失意,收拾起自家的货走了。
贾理指定完,自有内府的小吏和两家交接,姜年晕晕乎乎的,出去见了自家的老家人,只知道笑。
老家人问明了情况,也是喜悦,又說该請主管的官儿吃饭。
姜年笑道:“人家是贵人,哪裡肯和咱们吃饭,請也請不着!倒是打听打听,备份厚礼是正经。”
老家人忙說自己发昏,跑去打听了贾理的来历,厚厚的打点了一份礼物送去,都被退回来了,只說不必送礼,供上来的东西好才是要紧的。
姜年倒叹他清廉,自此深敬贾理。
此是后话不提,贾理這边交割了公务,临出宫前,景仁宫又赐下香料节礼,冰片麝香,人参燕窝,都是上等的,贾理领了,交与长随,便回家去了。
到了府门前下马,却遇上贾芸从裡头出来,他穿着崭新的衣裳,头戴金花帽,和先前大不相同,见了贾理,就過来請安。
贾理含笑道:“你不是跟着你琏二叔做事嗎?怎么今儿有空出来。”
贾芸笑道:“全仗两位叔叔抬举,好叫叔叔知道,就是琏二叔打发我回来,问婶子安好的。”
贾理心中纳罕,暗道,贾琏竟然這么有心了。
和贾芸說了几句闲话,倒看出他是個言谈机变的人,怪不得能和贾琏相投,以后又多了個能用的人。
贾芸還要回家去瞧他母亲,贾理让他代为问他母亲好,便放他去了,自己回房换衣裳。
小红忙上来服侍,取了井裡湃的凉茶斟来吃,笑道:“薛家姨太太送了西瓜来,可大可甜了,老太太吃着好,叫分给姑娘少爷们,我已领来了。”
“给我做一碗西瓜汁来,剩下的你们分了吧。”贾理随口道。
小红答应着,又道:“娘娘打发人出来赏了端午的节礼,爷可要瞧瞧?”
贾理道:“是什么,拿出来我看看。”
小红便命小丫头子将宫中所赐之物取出来,只见是上等宫扇两柄,锭子药两個,香袋两個。
贾理看了笑道:“這還是我手裡批出来的东西,這会子又到了我手裡了,什么意思,”又问,“别人都是什么?”
小红道:“宝二爷的是宫扇两柄,香珠二串,凤尾罗二端,芙蓉簟一领,宝姑娘的也是一样,林姑娘和咱们家的姑娘只有扇子和数珠儿。(注1)”
贾理听见說独独宝玉和宝钗的一样,想了想,沒說什么,只叫小红把东西收了。
這时晴雯从外头进来,扶着门笑道:“我刚才听了一個大笑话儿,受不住了,非和你们說說不可!”
“你要說就坐下說,看喘的這样儿。”贾理笑道。
晴雯坐下灌了半碗茶,方笑道:“宝玉出去跟人喝酒,不知遇着什么人,腰上的汗巾子都给喝沒了,系着一條新的回来,說是叫什么‘茜香罗’,是個叫什么琪官的给的,到家才想起来,给出去的那條是袭人的旧物,正在那裡懊恼呢!”
丫头们半懂不懂,但贾理一听“琪官”這名字就知道,這肯定是個唱戏的,不知是谁家豢养的优伶。
正要细问,黛玉自门外走来,笑道:“說的什么,大老远的就听见笑声。”
贾理笑道:“外头大天暑热的,你又跑来作什么,有什么事,只管叫人传话就是了。”
“我還沒那么娇弱,几步路罢了,哪裡就累坏了我!”黛玉坐到他让出来的椅子上,笑道,“探丫头给宝玉做鞋呢,我见了就想起哥哥来了,我是沒有探丫头的本事,只好和迎姐姐合做一双送你。”
贾理忙摇手笑道:“這可不敢,我這脚哪裡修的這個福气,实在折煞了。”
說得众人都笑起来,黛玉笑道:“有沒有這個福,我說了才算,晴雯,快取尺寸来!”
晴雯也不问贾理一声,笑着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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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出自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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