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红玉道:“我都知道的,姐姐放心。”
“你最伶俐的,我不過是白嘱咐两句,三爷是做大事的,小节上不留心,有什么用得着的,你只管告诉我,别等着三爷說了,才想得到。”鸳鸯又道。
她說一句,红玉就应一句。
鸳鸯待要回去,见他们院子裡的栀子花开得好,“咦”了一声,道:“這会子還有栀子,难得。”
红玉道:“都是花儿匠收拾的,姐姐撷一朵戴去。”
說着,拾起竹剪来撷了数朵好的,盛在一指长的玻璃瓶裡,交给鸳鸯,“姐姐拿着顽罢。”
鸳鸯将瓶子放在手心裡,见瓶身光洁透明,原色木塞上系着天蓝的飘带,精致得不得了,顿时喜歡起来,爱不释手的把玩着,口中笑道:“好精致的东西!這是做什么的?”
红玉笑道:“這原是卖给外国人的,說是装沙子的,究竟我也不明白,外头送了几個进来,三爷随手撂在那裡,我倒看着怪可惜的。”
說了几句闲话,鸳鸯就去了。
才下過雨,空气中带着草木的清香,四面帘子卷起,挂在金钩上,室内正中一只大案,上头墙上悬挂着一幅兰花图,两侧沒有对联,下头案上摆着花瓢,供着时鲜花卉,淡雅大方。
贾理侧着脸,叫小丫头煮牛乳茶,摆干果点心来。
小丫头去了半日,将些榛松桃杏盛了一盘,青梅桔饼和花糕盛了一盘,和着热热的牛乳茶,摆在案上。
“用些小食儿垫补点,你晚上不吃东西,又熬夜看书,怎么受得了。”贾理道。
黛玉道:“我不吃点心,伤得怎么样了,我瞧瞧。”說着就起身来瞧他。
贾理躲了躲,道:“有什么可瞧的,我自来练习骑射,身上也不知摔了多少,不過是伤在脸上,不好看罢了。”
黛玉闻言更加不放心,到底搬着头看了一回,见脸上敷了药,還能看出淤青,眼泪就下来了,哽咽道:“舅舅下手太狠……”
一语未了,转過头去拭泪。
贾理见她哭了,心裡說不出什么滋味,随手摸了條帕子递给她,低声道:“别哭,我又沒什么事,哭得人心裡怪难受的。”
黛玉忙止了泪,见他递来的帕子還是自己的,暗想,难道我给他,他就一直带在身上……垂着头,想住了。
贾理這才看见是拿了她的,“啊”了一声,道:“我這是借花献佛了。”
黛玉笑道:“說到借花献佛,沈姐姐倒說了,城外有個寺庙很灵验,前儿她去上香拜菩萨,住了几日,心裡爽快不少。”
說毕,想起沈丽君到庙裡住着,是去拜神求子,不禁面上飞红。
贾理道:“嗐!庙裡清静,沒有闲人,又沒有家事烦心,又沒有婆母小姑要小心奉承,自然就爽快了。”
黛玉想了想,笑道:“哥哥還懂這個。”
贾理笑道:“我怎么就不能懂了,這都是常情,傻子才不懂呢!”
黛玉道:“王翰林就不大懂。”
贾理听了這话,就知道有事,道:“清官难断家务事,咱们外人,就别掺合那些了。”
见黛玉闷闷的,就道:“我還沒吃饭,你陪着我吃些。”
红玉将食盒拿来,贾理将汤泡饭吃了两碗,叫红玉撕了两個鸡翅膀上的肉,黛玉拣了一個花糕,只吃了半個,将牛乳茶吃了。
等他们兄妹吃完,红玉收拾了食盒,将好的归拢在盘子裡,拿出去散给小丫头们吃。
一时沏上酽酽的茶来给贾理,黛玉的却是清茶,两人吃茶,贾理想起前日听的笑话儿,向黛玉道:“有個笑话儿,是個一字至七字诗。”
便念道:“呆!秀才,吃长斋,胡须满腮,经书不揭开,纸笔自己安排,明年不請我自来!”
黛玉听了這笑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真真是村学中陋语。”
坐到上灯时候,方才去了。
次日,见他告假,宫裡也遣人来望他,来的却是小夏太监,赖大接了进来,让在厅上吃茶,因家中无人,贾理只得勉力出来相陪。
小夏太监和他相熟,并不拘礼,见了他就笑道:“打了個好的,令尊倒是老当益壮。”
贾理笑道:“我伤着了,你不說来慰问,倒說风凉话,再這样,茶也沒有一杯,点心也沒有一個,就赶了出去,看你還說不說了!”
小夏哈哈大笑,问了伤情,放下御赐的药,道:“娘娘也要打发人瞧你来的,我听着忙揽了過来,倒要拿個双份的赏封儿才是。”
贾理道:“你倒跟我讨赏,只怕你比我還富呢!”
小夏笑道:“又糊弄我,谁不知道你是個大财主,要赏我,沒有個千儿五百,怎么拿得出手。”
“我给你個榧子吃!”贾理笑骂道,“趁早去了,好多着呢!”
两人插科打诨一阵,赖大拿了两封银子出来,小夏接過掖在腰裡,吃了杯茶,出门打马而去。
接着,徒桦也打发心腹来瞧他,送来一個食盒,道:“我們王爷公务忙,走不开,府裡新来了一個厨子,做得好新鲜点心,王爷尝着這几样好,叫给三爷送来尝鲜,還說要吃着好,只管要去。”
贾理给了赏钱,這人叩头去了。
“請姑娘们来吃点心。”贾理揭开盒子,见果然与京样不同,十分精致洁净,便命丫头請人去。
不多时,宝玉迎春等都来了,探春拉着宝钗,黛玉走在最后,手裡拿着一只桂花。
宝玉一进门就笑道:“什么新鲜点心,我瞧瞧!”
向盒子裡看了看,便道:“果然新鲜,只是不知吃起来是怎么样,那回舅母送来的菱粉糕倒好。”
宝钗有些不好意思,偷眼看了看贾理,坐在探春身边。
湘云道:“有了你不吃,沒了又惦记,什么脾性!”
宝玉也不驳回,只是憨笑。
丫头将盒子端着,诸人各拣了一块儿吃着,都道:“确实香甜,又不腻。”
吃了一回,贾母遣人叫她们去吃饭,大家才洗了手,往那边去。
贾理面上有伤,只在家中闲坐,這日起意要查一查宝玉的工课,谁知龚少游又来拜会,忙出去相见。
龚少游身穿一件宝蓝茧绸直裰,头戴幅巾,腰上佩玉,进来拱手。
贾理道:“你们学裡又兴戴這個了,倒也像個儒生的样子。”
龚少游笑道:“這還是我先戴起来,他们学了我的。”
“不得了,不得了,引领风尚啊!”贾理笑着起身让坐,叫小厮斟茶来吃。
龚少游便坐下,道:“执圭,我今天是来辞你的。”
贾理忙道:“怎么,你要去哪儿?”
“家中来了信,說我母亲病重,叫我回去看望。”龚少游喝着茶道。
贾理道:“既是令慈生病,便该快启程才是,又辞什么。”
“你有所不知,我思量着,未必就是我母亲病了,多半儿是骗我回去成亲的,我們那边成亲都早,到了年纪沒有婆娘,是要招人议论的。”龚少游笑道。
贾理想起他立志要娶一個大家淑女,不禁摇头,道:“大家子眼角高,要娶大家女,起码也要是個进士,或者有些功业才好。”
龚少游道:“我自负才高,将来必有一番作为,常言道‘大丈夫何患无妻’,立了功业,什么淑女求不到,只是我家长辈焦心,說起来,倒是我不孝了。”
贾理道:“你只說不肯便罢了,难道‘牛不喝水强按头’不成!”
龚少游只是摇头,道:“我這一去,沒有一年半载回不来,别的我倒不牵挂,只是舍不得你家的藏书楼,怎么也要再进去逛一回,淘两本爱看的书才是。”
贾理道:“這有什么,你去就是了,我也不陪你了。”便叫了個小厮领着他去。
小厮前头带路,走到园子角门处,叫了個婆子进去說,有读书的相公到藏书楼去,叫丫头们别乱跑。
鸿雁楼本就是在偏僻地方,罕有人至,因为时常有读书人慕名而来,特在這一带围了围栏,开辟了一條石子小路,移了些树木遮挡。
龚少游一路走来,见清溪如带,枫林似染,眠鸥宿鹭时而惊起,一缕清音若有若无的传来,令人神怡心旷。
到了鸿雁楼下,门却是开着的,一個老婆子在那裡扫地,小厮過去问“刚才谁来了”,老婆子說:“三姑娘和云姑娘才在這裡的。”
龚少游心裡一动,心道,想来是這府上的小姐,不知品貌如何,又骂了自己一句,胡思乱想什么!人家好意請你来,你倒品评人家的小姐,真是不当人子!
进了书楼,盘桓了半日,袖了两本书出来,再找那小厮时,早就跑得沒影儿了。
看门的老婆子倒是在,指着门前的路道:“相公顺着這條路走,就出去了。”
龚少游道了谢,心裡想着挑的书,眼睛望着眼前秋景,见水边生着一丛花,却不认得品种,走上前去打量,转眼却见不远处的山坡后有個红衣裳的女孩子,正背对他站着,手裡拿着一卷书在读。
感应到他的目光,女孩子回過头来,秋水似的明眸,春云似的头发,脸庞漂亮中带着傲气,让他想起父亲收藏的名剑。
见是一個陌生的男人,女孩子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飞快地提裙跑了,连书都失落在地上。
龚少游怔怔的,呆了半晌,過去捡起她掉的书,鬼使神差的袖在怀裡出去了。
与贾理辞别时,贾理见他情态不似往常明锐,问起来,龚少游难为情的說了,說唐突小姐,甘愿請罪。
贾理道:“原也沒什么事,不過偶然见了一面,意外而已,快别放在心上。”
龚少游呐呐应着回去,连日只是失魂落魄。
※※※※※※※※※※※※※※※※※※※※
感谢在2020-08-1517:59:13~2020-08-1619:36: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水果罐头20瓶;泡椒笋尖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網址,...:
:https://www.bie5.cc。:https://m.bie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