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龚少安又取出一封书信来,笑道:“昨日我們家裡来人,给我送過年的东西,這是我弟弟给你的,一個字儿都沒给我,倒和你有话說。”
贾理笑道:“他那些话你又不爱听,自然他就不說了,免得招你烦。”
說着接了书信,压在书下。
一时两個书生去了,贾理方和龚少安說些家常,道:“嫂夫人身子還好?還吃着药呢?”
提到妻子,龚少安就拢了眉头,叹着气道:“可不是還吃着药,为着我們夫妇沒有子嗣,這几年也不知拜了多少神佛,搜罗了多少偏方,何曾管用過!倒弄得七病八灾的。我和她說,儿女是命裡的事,强求不得,便是沒有又怎么样,就是我們两個快快活活的過一辈子,也未必就差着别人什么。”
贾理道:“妇人家心细,兄长多多宽慰她些,只怕就好了。”
龚少安烦恼道:“這话我也只跟你說,我也想過,既然我們两個生不出来,不如纳两房妾,生了孩儿,抱在她膝下养着就是,可這不是亲的就不是亲的,回头长大了,再闹着要亲娘,岂不更生是非。”
抱怨了一回,心情畅快了些,又道:“我听說你们府裡打的金银锞子花样最好,捎带着替我打些,不知可方便?”
贾理笑道:“捎带手的事儿,有什么方不方便的。”
龚少安点头道:“回头就打发人送来,年前就要,预备拜年的时候拿出去赏人。”
說完,谈论了一回学裡修文庙的事,龚少安起身告辞,贾理挽留道:“留下吃顿便饭再去。”
龚少安拱手道:“改日再扰罢,今儿我约了贩马的王瘸子见面。”
小厮捧過一件崭新的银狐斗篷来,龚少安穿了,贾理携着他的手送出厅外,看着他坐上车去了,才转身回到厅上。
那部新書還搁在案上,贾理先取了龚少游的信,裁开信封,展开信纸,从头读了起来。
龚少□□文的风格和本人一样,简断利落,先告知贾理,自己母亲沒有大碍,不過是骗他回去的借口,有個致仕的知府有意和他们家结亲。他不肯去女方家相看,被家裡扣下了,一时半会儿只怕回不来,让贾理不必挂念他。
末了還遮遮掩掩的提了一笔,打听当日在贾府见到的小姐,少年慕艾之情直欲透纸而出。
贾理不禁陷入了沉思。
那日和龚少游偶遇的小姐就是探春,探春当时受惊跑走,過后回去寻书不得,左思右想,到底還是问到了他這裡。
這才让他拼凑出了事情经過。
不论门第家世,单论性情人品,這倒是一对儿好的。
只是二叔不在家,三妹年纪還小,一时之间,倒也不必仓促定下,且等两年再說。
贾理這么想着,将信夹在书裡,袖了回房。
走到半路上,正遇着贾琏迎头走来,叫他道:“我正要找你呢,咱们到东府去,珍大哥有事相商。”
贾理便将书交给赵青,嘱咐他拿回房去交给红玉收着,“就搁在我的桌子上,别混放了,我今天還要看的。”
赵青接過书,抖出块包袱皮包着,捧着去了。
兄弟俩出了西角门,早有贾琏的小厮叫了车备着,两人坐车往东府去。
宁国府的门开着,门外一溜大骡子,管事正领着人卸东西,兄弟俩的车不停,直接进门,至垂花门外方停下,贾蓉早带着人接了出来,殷勤地請安。
“大哥哥在家裡做什么呢,這一向也沒见他出门应酬。”贾琏下了车,一边往裡走,一边问道。
贾蓉笑道:“我父亲倒是应酬去的,只是应酬的人和叔叔不是一伙,叔叔如今发达了,来往的人也不同了。”
贾琏点了点他,笑道:“胡說,你這猴精,嘴裡再沒什么好话。”
贾蓉叫屈道:“叔叔這可冤枉我了,侄儿只盼着叔叔提携拉拔,怎么敢唐突叔叔呢!”
說话间,已经进了内室,贾珍裹着厚厚的裘袍,翘着腿,正在吃果子,见贾琏兄弟来了,整一整袍子,放下腿,笑道:“快坐,蓉儿倒茶去。”
贾蓉忙从下人手中接了小茶盘,亲自给贾琏兄弟奉茶,贾琏再三让他坐,贾珍也发话,才在下首的椅子上坐了。
不多时,陆续有些族人過来,都在下头坐了,贾珍才道:“今儿叫老少爷们過来,不为别的,就为的家学,太爷有年纪了,几次和我說老了,做不动了,我倒不好不体谅的,不過家学裡沒有老师不行,怎么也要請個高明的先生来。”
听了這话,底下乱乱哄哄了一阵,就有人說:“請大爷出個章程,拿银子請去就是了!”
贾珍道:“银子還容易,只是高明的先生难得。”
便有人荐了几個先生,大家商量着,贾珍又问贾理,道:“理兄弟人脉广,或许认得合适的人,也說两個出来。”
贾理有些为难,道:“但凡是那绩学有素的,谁不一心想着举业做官,谁肯出来坐馆,倒是往黜落的旧员裡头寻一寻,只怕還有才学好的,又怕有才无德。”
說了半日,大家散了,贾珍单留下他们兄弟吃饭,尤氏又出来相见。
贾理忙问好,道:“大嫂子有日子沒往我們那裡去了,听說嫂子身上不好,也不敢来扰。”
尤氏笑道:“我倒惦记着老太太,想過去侍奉的,只是身上不爽利,媳妇又病了,总沒空儿過去。”
打過招呼,自下去安排酒馔菜果,贾珍又吩咐叫唱曲儿的来,贾蓉答应着去了,带了两個弹琴按筝的,后头跟着几個涂脂抹粉的娈童,穿梭席间倒酒。
贾珍就笑道:“你们府上大太太那兄弟,实在是個妙人,竟不是来取乐的,竟是来逗乐的。”
贾琏還沒见過邢大舅,贾蓉忙告诉了出来,又說了邢大舅几件不堪的事,贾琏持杯笑道:“他们邢家本就是破落户,家业都败尽了,自然有些不堪。”
有個娈童凑近贾理,痴笑着要往他身上贴,贾理顿时觉得毛骨悚然,将他一推,起身道:“我今儿吃斋,要回去了。”抬脚就要走。
贾珍忙叫道:“快拉住你们三爷!都這么大了,怎么還和個雏儿似的,今儿非要你坐在這裡不可!”
下人便嘻嘻的笑着来拦住,贾蓉也赶過来拉手,贾理使了個巧劲儿,推开几個挡路的,到底窜出去了。
贾珍笑对贾琏道:“你们理儿怎么還是這么着,羞涩得和黄花闺女似的。”
贾琏道:“由他去罢,管他做什么。”
且說贾理去后,黛玉湘云宝钗等联句,作了一回,探春誊出来,数了一数,却又是宝玉落了第。
众人商量着罚他,李纨便命他去拢翠庵取一枝红梅,待宝玉取了梅花来,岫烟,李纹和宝琴又作梅花诗,众人称赏不已。
凤姐儿侍奉着贾母回了房,又赶来和众人同乐,带了几样儿新鲜果子来,散与大家吃。
湘云吃着果子,便问道:“凤姐姐,不知平儿姐姐在家做什么呢,想来也闷得很罢。”
凤姐儿笑道:“她身子沉,不好出来,等生了就好了。”
湘云道:“平儿姐姐也是喜歡顽的,要是知道我們在這裡玩這個,還不知怎么羡慕呢。”便张罗着送些吃的给平儿。
李纨笑道:“你不用忙,交给我就是了。”叫了個婆子来,将各色菜果装了些,命她给平儿送去。
凤姐儿便笑道:“偏了你们的东西了!我自己来吃還不算,還给家裡弄去些,這怎么好意思呢!”
李纨含笑道:“這是给平儿的,和你有什么相干!”
大家吃着东西,凤姐儿又道:“老太太前儿還說呢,快過年了,该作些灯谜顽,你们有作诗的工夫,也该编几個灯谜。”
宝钗道:“這话很是,该编几個好的,正月裡顽笑。”
湘云笑道:“做灯笼的家伙也要收拾出来,我就不信今年的還不好!我提早做,定要做個好的!”
宝玉道:“你倒是提醒我了,是该收拾出来了,咱们找個人請教,做個大的,正月裡摆在屋子裡也好。”
岫烟宝琴等深为罕事,宝琴便问黛玉,道:“林姐姐,难道他们還自己做灯笼不成。”
黛玉笑道:“就是個顽意儿,你们见了就知道了。”
探春在旁笑道:“都是三哥哥当年兴出来的,他们两個就记住了,年年都要弄着顽,也不知糟蹋了多少浆糊竹篾。”
大家思索着,作了几個灯谜,都念出来猜了,也有猜着的,也有沒猜着的,不多时就散了。
黛玉想着贾理吩咐要诗稿的事,她是個過耳不忘的人,便回房写了出来,取了案上的拜帖,正要送去,半路上又遇见迎春走来。
迎春笑道:“我正要找你去的,有件事求你。”
黛玉道:“有什么事,只管叫丫头来說就是了,怎么又自己過来。”
迎春往四下裡看了看,见左右无人,才道:“我那裡人多口杂,說出来少不得有人言三语四的,所以我就自己来了。”
黛玉心裡倒奇上来,道:“姐姐說。”
迎春道:“邢妹妹在我那裡住着,昨儿下雪,大家都穿着避雪的衣裳,只有她沒有,我待要把我的一件给她,又怕是旧的,倒让她觉得我有心怠慢,好妹妹,你有沒穿過的,先借给我,就是解我的急了。”
黛玉听了這话,便道:“我倒有一件沒上過身的,回头叫紫鹃送過去,也不必說借,只当是给了姐姐,凭姐姐给谁穿去,也不必說是我的。”
迎春忙道谢,知道黛玉要找贾理去,也不啰嗦,当即放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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