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21日

作者:唯其
經過搶救,梁吟秋的病情終於被控制住,送進icu病房觀察。林夕坐在外面空蕩蕩的走廊,記憶還固執地停留在中午,金色陽光下晶瑩剔透的玫瑰花瓣,扎着白色緞帶的椅子,高高架起的鮮花拱門,以及長長的紅毯,化妝室內,桃芝穿着婚紗在笑,平生萬種柔情,悉數堆在眼角。

  那一刻的定格,她以爲會是永遠,誰能想到,眨眼間,一切都天翻地覆了。乾爹暮景盛被帶走,自己的父親被帶走,母親躺在醫院,桃芝那邊,她還沒來得及詢問是什麼狀況。

  走廊盡頭,窗戶外的天空,不知道什麼時候黑的,如同她們的青春,不知道什麼時候死了。

  林夕面無表情地垂着視線,盯着自己鞋尖,隔年領導班子換屆,現在暮景盛和她爸同時出事,絕非偶然,背後必定有人指揮,打着正義的旗號,實則是剷除異己,清掃阻礙,爲自己人騰出位置,鋪平道路。既然能動到她爸,此人必定位極人臣。

  如此一來,她爸就沒有出來的可能了,剩下的只是判多少年的問題。她相信她爸在面對調查時,懂得怎麼保護自己,不要說,不要認,能賴就賴。等到調查結束,按歷史經驗,會以某項或者某幾項罪名對他進行起訴,到時候再請律師進行辯護。

  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調查完,他們帶他去了哪兒,多久才能再見他一面,現在還有哪些人能幫助她?思及此處,她開始在腦海裏列表,曾經跟她爸有過交情,有可能會幫助她的人。

  等到梁吟秋身體狀況穩定下來,林夕便挨個給那些人打電話,無一例外地,都謝絕了見她。在這風口浪尖之時,誰也不願意惹禍上身。

  向南心知她所做的這些都是無用功,官場脈絡的盤根錯節,並不是建立在感情的基礎上,而是建立在利益基礎上,換言之,最有力的綁定,就是靠錢,就是共罪,互相握着把柄,形成脣亡齒寒的關係,你要是不想出事,就得保護我。

  儘管知道這些,他還是不忍心阻止她去做那些沒有用的努力,哪怕她被一再拒絕。他知道她想爲父親盡一點力,他也知道她那麼聰明,一定知道自己做的事沒有用,但她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抱着死馬當成活馬醫的心態。

  揹着她,他偷偷地去見了何叔,他是仁恆最大的靠山,早年的帝京市委書ji,現在已是xx局常|委(不寫明瞭,總之就是官很大,好怕怕),仁恆就是依靠着他,一步一步發展到現在。

  擺滿古玩的書房內,何叔抽了口雪茄,煙霧升騰間,眼神犀利透徹:“爲了林澤平的事來?”

  向南頷首:“還請您出手救他。”

  何叔沉沉地笑:“這太難爲我。”

  向南垂了垂眼:“我知道,所以我願意用仁恆全部的股份來交換。”

  何叔眼底閃過一絲訝異:“你願意?”

  向南啞着嗓子嗯了聲,想到林夕,視線不由柔軟下來:“這是我欠她的。”

  何叔玩味地摩挲着手裏的雪茄,一笑:“你的股份我只怕有命拿,沒命享。林澤平現在就是個燙手山芋,我可不想惹火燒身。”

  向南言辭懇切:“我知道這很爲難,就當是我求您,沒有別人可以幫我了。”

  何叔把雪茄放至菸灰缸邊輕輕點了點,灰燼落下,露出猩紅的顏色:“我也不跟你繞圈子,這個忙太大,我幫不了。”

  向南見他態度強硬,心知他不會輕易答應,畢竟這也要賭上他的仕途,幾乎是不可能同意的事。但他沒有辦法,他得不到現在政局的內部消息,他手中沒有呼風喚雨的權力,他只能依靠何叔出手:“您能幫多少是多少,但要是您不答應,我就不離開。”

  何叔瞳孔微縮,視線頓時變得精厲:“你這是,在威脅我?”

  向南微微搖頭:“不敢。”

  何叔冷哼一聲,瞪着他沒有再說話。向南表面看起來是在求他,實際上傳遞的卻是一種潛在的威脅,因爲他不好將這種威脅直白地說出來,只好以退爲進,實則想表達的就是,我必須得達到我的目的,我願意花錢來買,但是如果你不同意,我不怕跟你魚死網破。

  “向南。”他視線冷冽地盯着他:“和我打交道最忌威脅,你這是犯了大忌,你知道嗎?”

  向南低着頭不說話,他面對的是隻老狐狸,成了精的老狐狸,又怎麼會看不出他在想什麼,與其虛僞地去掩飾,不如默認。他就賭一把,賭他會害怕捏在他手裏的把柄被捅出去。

  何叔見他沉默,用力將菸蒂摁滅在菸灰缸裏,忍了又忍,才說:“要想林澤平完全沒事,那是不可能的,站錯了隊,連神仙都救不了他。我只能告訴你,第一,中ji委調查期間,我可以幫你打聽調查情況,說說好話,但左右不了結果,第二,林澤平不是最終目標,目標是他上頭的人物,扳不扳得倒那個人,就看林澤平合不合作,第三,如果他合作,出庭審理期間,我可以幫忙減刑,但如果他不合作,就是死路一條。”“……”向南擡起頭,震驚地望着何叔,他沒有想到林澤平竟然不是最終目標,食物鏈的末端,還有更上位的上位者。如此一來,審視整個事件的角度,都要重新調整了。

  何叔見他陷入沉思,重咳一聲,打斷他的思緒,衝着他揮了揮手:“我要說的就這麼多,你可以走了,股份的事等風聲過了再談。記住一點,下次你要再敢要挾,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謝謝您。”向南捏了捏手心的汗,暗自鬆了口氣,如同從東非大裂谷高空走了一趟鋼絲回來。以何叔的權力,要是真惹怒了他,日後必定要拿命來償,但是如果不逼他,他又絕對會袖手旁觀,隔岸觀火。現在以所有仁恆的股份,換得何叔的幫助,已經是自己賺到了,接下來就是等調查結果。

  林夕去見了她爸的舊識,依舊碰壁。醫院裏邵孟在幫她照顧她媽媽,看見她爸被帶走協助調查的新聞後,他就第一時間找到她,爲她提供幫助。也虧得有他在,她才抽得出身去奔走。

  之後她和向南匯合,準備回醫院。車子上,向南把從何叔那裏獲得的信息跟她說了一遍,林夕驚愕地望着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暮景盛出事時,她以爲只是單純的商業罪案,在她爸出事時,她以爲對方就是衝着她爸來的,沒想到是更高層的派系鬥爭,而她爸只是其中的一枚棋子。

  向南見她柳眉慢慢蹙緊,不由安撫地握了握她的手:“別太擔心了,只要叔叔肯跟ji委合作,應該能爭取寬大處理,到時候開庭之後我們再想別的辦法,何叔說過會幫忙。”

  林夕想不到更好的解決方案,也只能先依向南的計劃:“謝謝你。這麼棘手的事,何叔還肯出手,你一定犧牲了很多。”

  向南專心地開着車,簡短地道:“是我欠你的。”

  林夕望着他的側臉,良久,嘆了口氣,她心裏明白,何叔之所以肯在風口浪尖出手,理由肯定不只是錢,向南這麼做,是拿了命在賭。要是何叔認真想除掉他這顆不定時炸彈,向南真不是對手。

  不過現在,她也只能依靠向南的關係,畢竟她爸的人脈已經沒有用處了,身陷囹圄,誰都不願跟他有牽扯。

  很快地,二人便行駛至醫院路段,林夕沉默地望着窗外,有種物是人非之感。忽然之間,車子後面被重重地撞擊了一下,震得她腦仁都疼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是發生了追尾事故。所幸當時路段車速相對緩慢,所以兩人並沒有受傷。

  向南把車停在路邊,兩人下車查看,車尾被撞得凹下去了一塊。肇事車輛也隨之在後面停下,走下來一個男司機,連連對兩人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剛在想事情,一下子走神了,沒看見你在點剎車,所以就撞上了。”

  向南心頭很是生氣,這幸虧是車速不快,要是再快一點,豈不是會造成人員傷亡?林夕見他板着張臉,趕緊勸道:“算了,只是一場事故,走保險就行了。”

  向南見林夕開口,也就沒多說什麼,打電話找來交警,簽了個交通事故快速處理協議,便開着車子載林夕走了。誰都沒有多想,這場看似事故的事故,其實並不是事故。

  不久後,一張照片便輾轉到了被請去協助調查的林澤平眼前,照片裏向南被撞凹的車尾清晰可見,旁邊站着自己的女兒。向他展示照片的人只對他講了一句話:“下次車速就不會這麼慢了。”

  林澤平頓時明白了一切。他的上頭不想救他,想讓他閉嘴,想讓他背所有黑鍋,想讓他帶着滿肚子的祕密被埋進黃土裏,如果他不從,就對他女兒下手。他這輩子就這麼一個女兒,疼到心尖兒去,他如何捨得?

  原本他一直扛着,死也不交代,就不信他的上頭不想辦法救他,但現在看來,上頭也是自身難保了,纔會斷臂求生。如此一來,他已經沒有了選擇,只能把所有罪責都扛上身。

  他認罪的當晚,何叔便將這個消息帶給了向南,向南萬分震驚之餘,也和林夕實話實說了。林夕根本沒有想到,她爸竟然沒選擇合作,而是包攬了所有的罪名,按何叔的說法,他不合作就是找死,因爲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祕密。

  而她爸選擇找死的原因,林夕稍微一想就明白了,那肯定是爲了保護她和她媽媽。她頓時悔不當初,要是她早點聽爸爸的話,出國移民,她爸現在就不至於被人捏住軟肋,以至於要用性命來保護她們:“向南,你幫幫我,讓何叔安排我和我爸見一面,他現在既然認了罪,肯定會被移送監獄,我應該是可以去看他了。”

  作者有話要說:罪名沒有詳細寫,貪、污、受、賄、涉、黑,就是這幾種,不敢寫太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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