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之貳拾陸 神魔之戰篇 伏羲,太昊 二

作者:千里黃沙
回仙界的目的,是想要求證。

  天瞾一顆七巧玲瓏心,在發現迦樓羅真身之後便已隱隱地悟出了一些事情,本來覺得不大可能的種種跡象,如今全都漸漸串聯在了一塊,成爲可能。

  瞬間南天門已經出現在視界內,漆金硃紅的大門由遠及近,心情煩躁的天瞾帝君壓根懶得去理會守門天將伽靈尊神的叫喚,說是叫喚,實際上還未等伽靈尊神那一聲呼喊脫口,就見一白一紅兩道靈光衝入南天門,直直往天帝居所昊天金厥太微玉清宮飛去。

  驚鴻一瞥的瞬間已足夠讓伽靈尊神看清那位全仙界最難搞的人物此時面色有多麼不善,又見他二話不說便找上帝尊行宮,電光火石間暗道一聲糟,驚出滿頭冷汗,忙不迭傳音諸位御前上仙護駕

  遠遠的,已能看到隱於漫漫雲霧間那華麗而莊嚴的赤金色宮檐,霞光圍繞之中的聖殿雄偉宏大,叫人不敢直視的威儀無雙。身邊被拎在手裏的迦樓羅屁也不敢放一個,金眸瞟了過去,就見他面上浮起仿若裝傻又似高深的笑容,儼然便是自己所熟悉的那個男人了。

  猛地天瞾覺得兩邊的太陽穴都開始泛疼。

  他下界之前,仙界御座之上坐着的確實是天帝凌本尊,不會假,然而刻下眼前的紅髮男人長着跟那男人一模一樣的臉。安頓好孔雀的幾天裏,天瞾表面上一如往常的冷淡,殊不知那一雙眉間凝聚的愁雲早已將他心中紛雜繁複的思緒透露。細細想來,天瞾並非絕情絕義之人,怎麼說都是當爹的,偷偷跑下界看看自己的老婆兒子很正常。但,他們父子三人數千年來見面的次數加起來幾根手指頭已經足夠,最後一次父子相認,然分別時孔雀和大鵬還只是兩個孩子,之前因他戴着面具而沒有發覺,此時看去,除了髮色與眼色不同,這個“迦樓羅”跟那該死的天帝還有什麼區別

  看來,一切根本不是如他所見的剛剛纔開始。

  看來,當他墮崖那一刻開始,命運的齒輪就開始了轉動,自己所謂的仇恨,反而恰恰成了揭開這一切之序幕的契機。

  這麼想着,天瞾的心亦跟着沉了下去,愈來愈重。

  天瞾頭腦裏亂糟糟的也不知開始想些什麼,便聽得那邊一道洪亮人聲,穿透雲層,仿若巨劍利刃一般直朝二人喝來,若是換作下界修爲淺薄的妖物,怕不是要被這把聲音嚇破了膽,壓在地上擡不起頭來。

  “前方來者何人竟敢擅闖陛下聖宮”

  天瞾與迦樓羅落在太微玉清宮大殿門前,天帝所在近在眼前,然四尊門神硬是堵在面前,再去不得。

  輕輕哼了聲,天瞾冷笑道:“還道是哪路仙家膽敢阻我去路,原來是天帝凌的四個看門狗持國天王、增長天王、廣目天王、毗沙門天王,真是很久沒見了,四位金身可無恙罷”

  迦樓羅苦笑了下,自己這個樣子實在不方便於仙界露面,又見這白毛狐狸一回來就打算跟人結怨,語不驚人死不休,躲在天瞾身後扯了扯雪色衣袍,哀怨道:“小白你也莫要一開口便得罪人哪,他們好歹也是四大天王麼”

  話沒說完就被對方回頭冷冷一瞪,剩下的話語便卡在了喉間,天瞾低聲道:“還不到你說話的時候,閉嘴。”

  “”無語了,乖乖閉上嘴巴。

  招誰惹誰了怎麼說他也是堂堂上界主宰啊好罷,本體纔是,這個身體不是。

  聽得眼前這白衣帝君如此不敬,四位天王心中不快,卻是早有領教天瞾帝君出言不遜的本事,陰沉的面色一看便知道是在隱忍,爲首的持國天王擡手斥道:“北方聖帝君天瞾上仙,陛下殿前休得無禮”

  天瞾懶得跟他們廢話,冷笑一聲道:“本帝有急事要找天帝,若是耽擱了下界便要生靈塗炭,你們幾個擔待得起麼”

  瞧他說的真像那麼回事,四大天王面面相覷,終是選擇不信這狡猾的狐仙,但亦有些猶豫,毗沙門天王往前一步道:

  “對不住了,天瞾帝君,我們奉陛下之命在殿前護法,不能隨便讓他人進入。便是你有事稟告,也得按規矩等到明日的天朝於凌霄大殿之上再行奏本。本天王記得帝君此時應當在人界執行陛下交代的任務罷此時帝君未經通報便闖過南天門回到仙界,更欲打擾陛下清修,該當何罪”

  “你們”本來就沒有多少耐心的狐狸一下子火了,瞪起豔麗的金色眼眸,自稱都變了:“真是浪費口舌都給我”

  最後那聲“滾”、“讓開”之類大不敬的言辭還未叫出口,頭上轟隆隆一陣巨響,原是一直緊閉的殿門緩緩打開了。

  “無妨,讓他們上來罷。”

  溫和而莊嚴的嗓音宛若一道春風拂面,在最劍拔弩張的時刻適時緩和了氣氛。

  天瞾猛地擡起眼,長長階梯的盡頭,天帝凌微笑着俯視衆人,他頭戴赤玉龍冠,眉目依舊如畫,雙手攏在寬大的袖子裏,身上層層疊疊的金色衣袍花紋繁複,以天蠶金銀絲繡成的祥瑞麒麟栩栩若生,霞雲之下那神人周身散發的肅穆光華直叫人不敢正視。

  天帝對天瞾帝君莫名其妙的萬般寵愛與縱容,仙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不過既然天帝陛下襬明瞭不欲爲難,爲人臣子的自然也不好再說什麼了。四大天王連忙俯首行禮,恭敬道一聲:“謹遵陛下法旨。”身形便在雲霧中散去了。

  “天、帝、凌”天瞾一字一頓,恨恨咬着牙,視線更像兩把刀子往那神人臉上剜去,恨不得在他身上挖出幾個窟窿方能解氣。

  天帝凌又要苦笑,舉步緩緩走下階梯,這狐狸,着實被寵壞了,恐怕整個仙界只有他敢這麼對自己說話,若非他及時現身,怕是狐狸要跟四大天王動起手來天帝殿前動武,那可是被歸類於謀反篡位的重罪呵

  “小白,朕曉得你來做甚,”天帝凌面上保持一貫的笑意,高深莫測,“你沒有猜錯,迦樓羅是朕數千年前下界應劫的分身,他跟朕共享同一個魂靈卻又存在着微妙的差別,迦樓羅所想便是朕所想,亦不完全是,呵呵當然,本質上,我們仍是同一人但,他確實是大鵬金翅鳥,如假包換。”

  說話間迦樓羅站到了天帝身邊,一樣的臉龐,一樣的神情,同一個魂魄,不一樣的感覺,剎那間的恍惚,天瞾幾乎要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誰纔是分身誰纔是本體,一直相信的事物突然在在某天告訴自己,一切並不是自己所想的那般簡單,那種滋味,他恨透了。

  剎那間,莫名的心慌意亂,天瞾想起了另外兩個擁有相同臉龐的人

  心底一把聲音居然在說:不要繼續求證,走罷走罷你應該回到太昊身邊

  所謂真實,究竟是要怎樣的打擊他,讓他措手不及

  怔愣間聽得天帝凌淺淺的嘆息,擡眼見他仍是微笑着看自己,緩緩道:“小白,咱們走罷。”

  幾乎是反射性地,他擡頭問道:“去哪裏”

  天帝凌深深看他一眼,邁步前行,“就像星宿都有自己的軌道,千秋萬載都無法偏離地運行,抑或命運便是這個道理。我有心隱瞞,卻早有預料會走到今天這一步罷了,事已至此,你也應該知曉真相。”

  天瞾壓下眉頭,真相是麼,如今他已離所謂的真相僅僅一步之遙,然爲何竟心生拒意

  天帝回頭看他面色沉凝,笑道:“小白,你莫要怪我。”畢竟,這源頭牽扯不清,總會扯到自己頭上來,伏羲與太昊的事,自己亦是幫兇一個。

  天瞾不耐煩了,翻翻白眼又問:“去哪裏”

  “去你最討厭的男人家裏”天帝凌道,

  “仙界極東,青帝伏羲宮。這個時候,那男人當是清醒着的罷”

  天上一日,地下十年。

  天瞾、大鵬離開不過半日,人間時光匆匆,轉眼已經數年。世間一切如昔,在這遠離塵世喧囂的“逸塵山莊”裏,能看出時間流逝的痕跡的,唯有太昊這個“凡人”。

  算不上平坦的山道上,一輛兩輪馬車緩緩前行。

  車身普通,馬亦是隨處可見的棕馬,額前一道描白,膳食不錯,養得一身膘肥肉滿,毛色在日光裏油光發亮,偶爾在踢踏間濺起小石子,車輪碾過路上的凸起的石塊顛顛簸簸一陣,合着四周鬱鬱蔥蔥的林子裏不時響起的蟲鳴鳥叫,當真是幽靜和諧的一方景色。

  馬車沒有頂蓋,只是在三面豎起幾塊木板防止東西掉下車去,顯然是用以運送物品而非乘載,趕車人全然不管馬兒走向何方,雙臂屈起交疊在腦後,疊起修長雙腿,就那麼仰躺在堆滿車板的食物之上。所謂老馬識途,數年都在這條道上來來回回,加之往來就這麼一條路,這片林子沒有自己不熟悉的地方,於是乎,倒也不怕它能亂走到哪裏去。

  口中銜着一根狗尾巴草,毛茸茸的末端隨着馬車的顛簸輕輕搖晃,趕車人一身海藍窄袖長衫,腰束秀金黑色織錦腰帶,合身的裁減恰到好處勾勒出精壯頎長的身形,外罩玄色金邊七分寬袖長褂,腰間懸掛一枚龍鳳雙環叮噹作響。

  拿開遮住視線的草帽,一張年輕的臉便顯露出來。一頭及腰的烏黑檀發既不梳髻亦懶得束冠,僅用了條錦帶隨意束在身後,只見那蜜色肌膚之上劍眉星眸,挺鼻菱脣,好一副羨煞天下男兒、俊逸無儔的相貌,好一個世間懷春少女夢寐以求、英氣逼人的少年英豪。

  樹蔭之間一道深遠碧空薄雲漂浮,漸漸凝聚成心中所想那人豔瀲絕世的臉,他不由得再次發起怔來。

  四年多了。

  他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視線僅能與他平視的少年,也不再是那副連擁抱他也稍嫌單薄的胸膛。除了去京城裏採買生活所需的物事,平日裏無事可做實在乏味,一旦靜下來那壓抑在心底的思念便像瘋漲的潮水,讓人難受得要發狂。被迫着去面對那人不在自己身邊的事實,他只好將對他日漸累積的掛念與愛意發泄在練武之上,盡情揮灑、快意舞劍之時,方能暫時讓自己忽略對那白衣人兒的瘋狂思念。

  可即使如此又怎樣呢劍術更爲精湛了,那思念卻沒有減少分毫,仍隨着日升日落、日復一日的期望與失望逐漸增長,宛如冬雪,愈積愈厚,等待春日將之化爲柔水潺潺。

  月仙啊月仙你是否忘了還有人在這紅塵凡世間等着你抑或是在天上世界裏尋着了能夠陪你度過無止盡的漫長歲月的意中人,所以,你忘了我,不再想來見我了麼

  那人是“伏羲”麼

  心裏一涼,青年一下坐起身搖搖頭,像要將那悲觀的想法甩出腦海,垂在頰邊的黑亮長髮隨着他的動作在半空中劃出柔美弧度,再度落回胸前。

  他嘲笑起自己,堂堂八尺男兒此時竟像個苦等丈夫歸家的怨婦般在心裏胡思亂想,人道凡塵百年在天上仙人眼裏不過彈指瞬間,自己在人間等這四年,於天上大概只過了數個時辰,怎可妄下論斷。

  他回憶起當年月仙走的時候,“等我”兩個字剛說出口,自己還未來得及點頭,那一向很少主動的情人便已送上他甜美的雙脣,飛快的一吻,轉過去的頰邊粉霞瀰漫,秀色可餐已不足以形容。

  想着想着便忍不住要傻笑。

  有那人的一句話,哪怕僅有短短兩個字,便是要他等上一世也是甘願。

  相信他已是自然而然的習慣,從未懷疑過,如此深信不疑,那無塵無瑕的人兒,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便是如此不可動搖

  一直都是。

  四年前一些記憶很模糊,他連自己是什麼時候回到人間的也記不大清楚了,那段時間大概發生了什麼事,但許多細節自己怎麼也想不起來,反正就是知道狂夜瀾跟他的兄弟迦樓羅之間鬧得不愉快,兩兄弟打了一架,孔雀滿身傷被月仙帶到人間來養傷。

  間間斷斷的失憶症狀並沒有持續多久,記不清楚的那些事多少仍會有點印象,所以他也沒有太過在意。

  他記得,從小便戀慕着的白衣仙人,本以爲窮極一生也沒法觸到的存在,那一夜卻緊擁在自己懷中的景象,他的輕輕喘息、細細低語,眼角滑落的淚水與微涼的體溫,無不歷歷在目糟了,光是想象鼻血便要呼之欲出,他忙不迭深呼吸幾下,打住滿腦子旖旎回憶。

  他天性便是少年風流,紅顏知己手指腳趾加起來大概也數不完,京城花街最熱鬧的倚醉樓花魁亦擺倒在他文武全才的過人魅力之下,將之招爲唯一的入幕之賓,怎麼都不像是還會如此慾求不滿啊

  單手撐住腦袋,正盤算着今夜是否該去倚醉樓聽聽如霜姑娘的琴了,前方聲聲清脆的呼喚傳入耳內,着實叫人精神一振。他擡首望去,小人兒一如既往守在大門口,看到了他的馬車便一面喚着自己的名字,一面生怕自己看不到他似的拼命揮手。

  “太昊哥”

  “楚楚。”

  他微笑迴應,馬車停在硃紅的大門前,他翻身跳下,當年還能抵到下巴的少年如今只能平視他的胸膛,捂着嘴咳了幾聲,再次仰起的臉上一雙大眼宛如天邊月牙。

  “入秋了,外頭風涼,做甚站在這裏等”太昊攏起蕭楚的衣襟,低沉而溫和的嗓音中透出責備,亦不乏濃濃關懷,“我去後院整理馬車,你先到房裏歇着去。待會給你看看大夫罷”剛說完又想起蕭楚並非凡人,也不知凡間的大夫能否治好妖物的病

  蕭楚笑着任他施爲,心底絲絲甜蜜,即使明白太昊的關心純粹出自手足之情,小狐狸仍是不惜自欺欺人地沉浸在自己虛構出來的愛情當中。

  “多謝太昊哥如此關心,楚楚的病不過是小風寒,精怪可不像凡人那般脆弱,這點小病小痛尚奈我不何”

  太昊盯住他的臉蛋不答話,蕭楚垂下眼睛也不再言語。兩人心裏都清楚,這幾年來蕭楚的身子莫名其妙的愈來愈差,大病隔三差五,小病不斷,太昊幾次三番要給他找大夫都被蕭楚拒絕理由是不願招惹來是非。又道大概是因爲一直在幽冥生活,一下子換了環境便適應不了。太昊無奈,心底生疑:當年蕭楚爲了躲避狂夜瀾的追兵,不也在人界待了些日子麼難不成早在當時已經落下了病根

  然而疑惑歸疑惑,卻拗不過狐狸,只得依照經驗爲蕭楚從京城裏抓藥,喫喫補補倒也這麼過了些年,卻是再不如從前,原本活潑好動的性子亦變得沉靜內斂多了。

  好不容易說服了蕭楚放下裝滿土豆的麻布袋乖乖站在旁邊看自己整理一車的食材,太昊將所有東西搬進廚房,拆下車套把馬兒拴入馬廄,轉過身來蕭楚還在廊下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太昊微微一笑,伸手探向腰間的錦囊,拿出一支碧玉髮簪來,式樣很簡單,就着整根玉石雕出一支梅花,綠得彷彿能滴出水來,綠得那般動人心絃。

  青年將它遞到蕭楚面前,果然在那張小小的臉上看到了受寵若驚的神色,他笑道:“今天在玉器店裏看到,覺得實在跟楚楚很相配就買了下來,送給你。”

  少年瞪着雙眼擡頭仰望他,似乎還未反應過來,太昊加深了笑意,手擡了擡,執起蕭楚的手硬是塞到他掌心裏,少年的拳頭如此小巧,他一隻手便將其完全包覆住了:“送給你,楚楚。記得明天戴了來,讓哥瞧瞧。”他想象着蕭楚戴上簪子的模樣,一絲碧綠襯着少年白皙如雪的肌膚、深褐色的發,多麼一個水靈靈的妙人兒。

  蕭楚握着簪子,視線在太昊臉上膠着半晌,突然低下頭去嚶嚶地哽咽起來。

  事出突然,太昊完全傻了眼,頓時手忙腳亂。

  “楚楚你是怎麼了是否病得難過哥這就去給你找大夫”說着便要轉身去牽馬,卻被少年從後邊緊緊抱住,一時怔在原地。

  被抱住的瞬間太昊明白了什麼,也不掙開,便那麼站在原地,少年微熱的體溫由身後傳來,叫人不由得微微恍了神

  “楚楚你”

  他猶豫着開口,卻被少年用濃濃的哭腔打斷:

  “就讓我這樣抱一下,好麼別推開我,求你”

  太昊不作聲了,又聽得蕭楚搖頭哭道:“哥,楚楚求你如果只能將我看作弟弟,便不要再對我這麼好這樣我會無法、無法對你放手楚楚寧願哥你,大聲對我說不愛我,那樣我才能下定決心,下定決心離開你再不靠近而不是這般,身不由己地陷入你若即若離、如此殘酷的溫柔之中,明知哥心裏想要的、念着的根本不是自己,卻無論如何也放不下對你的感情哥,我求你了,別再這麼好”

  太昊的心沉了沉。

  這些年相處,蕭楚從未如此直白地說出對他的感情即使他早已明白這孩子的心意,抱持着無法迴應這份愛情,卻也許可以用手足之情來彌補的想法去對待少年,不想自己的溫柔反而成了最傷人的利刃。

  蕭楚這番話,太昊並不是頭一次聽到,然而從這個少年的口中說出來,前所未有過的深深自責便從心底涌了上來,很不好受。

  深深嘆息,太昊閉上眼,再睜開。緊貼在身後的嬌小身軀每一次顫抖都清晰地傳遞過來,他安慰過無數像少年這般在他懷裏哭泣的女子,那些時候的巧舌如簧此時卻不知該如何轉動,蕭楚是男子,對女人的那一套總不能不能拿來用在兄弟身上罷

  他握住纏在自己腰間的一雙手臂,輕輕拉開,轉身面對蕭楚,粉雕玉琢的少年哭成了一尊淚人兒,垂得低低的腦袋,睫毛上還掛着晶瑩淚滴,腦海中閃過情人的臉,同樣是在哭泣的人兒,他對眼前的少年卻只有出於兄弟的疼惜,再無其他情感,突然之間太昊覺得自己其實真的很冷血。

  暗暗又嘆息一陣,拭去蕭楚滿臉的淚痕,他摸摸少年的額頭道:“楚楚你有點發燒了,哥陪你回房,你好生休息,醒了哥給你做雞絲粥好麼”

  蕭楚愕然擡起通紅的眼睛,像是明白了一些事,眼簾很快又垂了下去,無言地頷首,抓住太昊袖口的手,仍是不捨放開。青年亦抿着脣點點頭,牽起他的手,送他回房。

  太昊坐在蕭楚牀頭要看他直到睡着,少年的臉色是蒼白的病態,太昊看在眼裏,不知是何滋味。

  “太昊哥,”蕭楚半睜開眼看這多情而又薄倖的男人,偏偏自己就那樣傻傻地戀上了,“方纔的事,哥都把它忘了罷是楚楚一時情難自禁,令太昊哥爲難了。”

  他愣了會,道:“不妨事。是哥,對不住你。”不論是直白的拒絕,抑或這般不幹不脆地逃避,把蕭楚當作弟弟疼寵來掩飾自己心中那股罪惡感,都是要傷到楚楚,無論怎麼做都是不應,兩面不是人。

  果然見蕭楚擰起眉,大眼裏再次泛起水光,他強忍住,把臉轉到裏面去。

  “我沒事,哥你去忙吧,楚楚累了。”

  太昊欲言又止,亦不知該說什麼好,顯然刻下說什麼都成了欲蓋彌彰的託辭,終是化作一聲長嘆,爲少年小心掖好被角,又在牀頭看了半晌,少年的呼吸漸漸綿長而平穩,太昊終於起身離去。

  房門輕輕合上的瞬間,躺在牀上的人一下回過頭來,眼中哪還有半分倦意。

  聽着沉穩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直至再聽不到,蕭楚翻身坐起穿好衣服,奪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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