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8章 荣民(一)
相视沉默了半天,韩奇只得对着张贤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于长乐却有些无可奈何,同时半是埋怨,半是建言地道:“贤哥呀,你這個人总是這么仁慈,总是這么自找麻烦!你是为别人想過了,却怎么从来沒有为自己想到過呢?”他說着,又看了看韩奇,对着张贤道:“如今的這种情况,就算是陈飞真得把你咬了起来,你也只能死不承认!”
韩奇也跟着缓缓地点了点头,附和着道:“是呀,阿贤,如今不管出现什么情况,你也必须要這么回答。如果你承认了原来就知道陈飞的底,那么对你的调查将是沒完沒了的!沒有人会在意你刚才所說的那一切,也沒有人会在意這世上是多活一個人,還是多死一個人!”
张贤默默地点了点头,他知道韩奇的警告是对的,人要是给人使坏,那么就会不择手断,甚至于丧天害理。
“老韩呀,還是想一想对策吧!”于长乐担忧地追问着。
韩奇道:“其实我已经想了很久,姓孟的想要让陈飞乱咬人,虽然他只想把我扳倒,但是却也因此而得罪了其他的人。阿贤,军法司约谈了你,也约谈了别人,那些人肯定也有想法。”他說着,稍微作了一下停顿,又接着道:“呵呵,大家都是因为這件事而产生的問題,所以如果我們与那些人也作一個联络,一起做好攻守同盟,那么這個姓孟的只能是自找苦吃!”
张贤和于长乐的眼睛都不由得一亮,韩奇的话說得倒也十分在理,陈飞原来的长官并非张贤這一個人,追查陈飞這個案子,也就势必会影响到一大批的人,而這些人中,又不乏此时位居要职的人,谁也不愿意自己受到牵连,为了自身的利益,而采取必要的手段当然也就成了十分自然的事情。
“对呀!”于长乐也跟着道:“我們只要让他们相信,只要是把這個姓孟的家伙搞下去,那么陈飞的案子也就结到這裡,不会牵连到别人,我想這也是所有的人都十分乐意见到的事情!”
韩奇点着头,对着于长乐道:“长乐,這件事還要請你帮下忙,我和阿贤都不便出头露面,也只能你费费心,替我們联络一下!”
于长乐十分痛快地点了点头,答应着:“好,這件事就包在我的身上!”
韩奇又转身面对着张贤,再一次叮嘱着他道:“阿贤,我想军法司对你的质询不会只有一次,后面可能還会有,所以你必须要当心,无论何时何地,你都不能承认你早就知道陈飞的底!”
张贤只得点了点头,却又有些担心地道:“如果陈飞真得說了怎么办?”
韩奇冷哼了一声,对着他道:“他要是說了也沒有关系,你就是死不承认,到时候我再想办法找人出首這個姓孟的。呵呵,当過特务的人,那些手段我都知道,你完全可以推說這是栽赃,是姓孟的逼供!”
张贤還是有些怀疑,道:“难道這样就可以捱得過去嗎?”
韩奇看了他一眼,悠悠地道:“你错就错在当初不应该为陈飞作保,如果沒有那個白纸黑字的东西,這件事你也可以推得一干二净!”
被韩奇如此一說,他的脸不由得红了起来。
※※※
真得就如同韩奇所预料的那样,军法司在其后又对张贤质询了四次,但是得到了韩奇的提示之后,张贤每一次都坚决表态自己并不清楚陈飞的底细,他之所以为陈飞作保,是因为金门的共谍案的确与陈飞沒有任何关系,那個案子如今虽然有些久远,但是却也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有案可查。
尽管张贤死不承认,但還是被暂时停了职,失去了工作,也就是意味着收入的减少,又由于田秀秀高昂的药物和治疗效费,他一家的生活马上便拮据了起来,小梅還算是比较懂事,虽然還在上大学,却已经工始了勤工俭学的生活,自己能够照顾自己,也省却了张贤的一份操心。
陈飞的這個案子一拖就是半年,而這段时期,张贤不得不重新考虑一家人生活的問題。
他家附近不远处有一家修车行,生意說不上特别好,但是每天总有几部车子在那裡修着,张贤和熊三娃也喜歡把自己的车放在那裡修,因为是老熟人,所以价格方面都比较优惠。這一天熊三娃回来却是告诉着张贤,那個修车行的老板不准备做了,要随着他的儿子移民美国去,正要将這個修车行盘出去。听到這個消息的时候,张贤心裡头不由得一动,对于修车来說,他和熊三娃都是老手了,再破再烂的车能够修好,当初年青的时候,他就十分喜好摆弄汽车,也正是因为有這样的技艺,在他被解放军俘虏的时候,才被强迫地留了下来。這些天,他一直在考虑自己如果真得被迫退伍,又应该怎么样来生活呢?
当张贤向熊三娃吐露想要把這個修车行盘下来,自己经营的时候,马上就得到了熊三娃特别得赞成,其实他也早就有這种想法,只是碍于张贤中将的身份,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来說。
“哥呀,如果我們开了這個修车铺,那么也就不用再忍气吞生地受那帮人的闲气,就算是当了荣民,也有一個活路!”熊三娃兴奋地道,同时又告诉着他:“那個老板本来不想走,但是他儿子早就把机票都给他买好了,所以如今只得急着想要脱手,我們跟他這么熟,我們去和他說一說,或许還能够以非常便宜的价格接手過来呢!”
张贤被熊三娃說动了,马上与熊三娃来到了這家修车铺,和這個老板一谈,经過了讨价還价,果然谈成了一個很便宜的价格。虽然這個价格不高,但是张贤還是有些吃力,把自己多年的积蓄全部拿了出来,熊三娃也把他们两口子省吃俭用的钱拿出来,两個人最终凑齐了這份钱,把這家修车铺连铺面带设备全部买了下来。此时的张贤正被停职在家,所以倒也落得有個闲功夫,全身心地投入到這個修车行的经营上来。原来的老板在這裡只雇了三個工人,還有两個学徒工,這五個人张贤也一并得留用了,他们的待遇也沒有改变,而在经营上依然按照原来的经营模式经营着,对于這個铺面来說,只不過是换了一個老板而已。
也许是听說中将变成了修车工的缘故,许多的人都专门开着车跑到這裡来看,头一個月便将张贤和熊三娃忙得不可开交,到月底张贤和熊三娃关起门来细细地盘点之下,竟然发现他们的收入比张贤和熊三娃两個人任军职加在一起的收入并不差,甚至還要高出一些来,這令两個人都有些喜出望外。因为這家店是两個人合伙盘下来的,所以张贤便按照拿多少钱,就算是入多少股的原则,两人分成。熊三娃還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出的钱跟张贤比起来少了许多,最多只有一成,但是张贤却给了他三成,并且明言,那两成就算是他借给熊三娃的。
在张贤正将全部身心投入到修车行的经营上来的时候,陈飞的案子却突然有了转机,那個姓孟的处长被查处了。
当从于长乐的嘴中听到這個消息的时候,张贤不由得呆了呆,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這一定是韩奇的反击成功了。
“呵呵,這件事,真得有些峰回路转!让人想都想不到!”于长乐十分兴奋地告诉着张贤,同时问着:“你知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嗎?”
张贤摇了摇头,道:“我怎么会知道?我早就被他们踢出了国防部,我也有很久沒有去上班了,這半年来,除非有事,也从来沒有谁来找過我,我就只当自己是一個荣民了,也沒有再去打听這些事!”
“贤哥呀,你真得就是一個有福之人呀!”于长乐却是由衷地道:“虽然你不问世事,但是還是有人为你报不平呀!那個把姓孟的搞下台的人,你知道是谁嗎?”
“谁呀?”张贤也非常好奇地问着,听他的语气,显然不是韩奇。
于长乐笑道:“他叫袁少华,我现在才知道,他原来是你的部下!”
“袁少华?”张贤猛地一惊,這個人他当然不可能忘记,他知道袁少华的真实身份其实就是一個间谍,只不過与别人不同,别人当间谍大部分是对外,而他却是对内的,就好像是明朝时搞的锦衣卫,袁少华成为他部下的原因并不是真得来当他的参谋,而是为了监视他!
“袁少华怎么会插进這個案子裡来了呢?”张贤好奇地问着。
于长乐道:“他根本就沒有插进陈飞的案子裡来,他是另起的一桩案子!”
“你還是从头跟我讲吧,我有些糊涂了!”张贤催促着他。
于长乐道:“這個袁少华如今是军法司检查事务处的人,呵呵,你被军法司质询,他都知道。对于你的問題,那個姓孟的也提出了怀疑,也不知道为什么,這却惹恼了袁少华,他主动的找到了韩奇,开始暗中调查那個姓孟的情况,你知道他发现什么了嗎?”
张贤当然知道为什么袁少华会恼怒,他回到台湾之后又被派往了缅甸金三角地区,袁少华是对他的查办人,如果现在查出了张贤有問題,那么袁少华這個当初的查办人也自然会受到处份。
“他发现什么?”张贤追着问于长乐。
于长乐笑道:“你還记不记得你当年你在金门破获的那件共谍案?那個栽赃陈飞的营长也是姓孟?”
“孟令强?”直到這個时候,张贤也沒有忘记那個死在监牢裡的人,這也是一個意志十分坚强的人,便是死也沒有交待他的上级是谁。“难道他跟那個姓孟的处长也有关系?”
于长乐郑重地点了点头,如实地告诉着他:“這個孟处长,是那個孟营长的堂兄,只是他们的关系非常隐秘,也许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那袁少华又是怎么发现的呢?”
“他去查看了你当年办的那個案子,因为那個案子裡也涉及到了陈飞,只是看到有這么一個姓孟的营长,便比较感兴趣,所以又查遍了老十八军的军官档案,发现這個孟营长与那個孟处长的籍贯是一個地方的,他们又都姓孟,所以就产生了怀疑,于是他又通過间谍渠道到大陆实地打听,是当地的人证实這两個人是堂兄弟的!”于长乐說到這裡的时候,很是佩服地道:“這個袁少华当真得是心细如丝,還专门在孟处长的面前提到了你查办的金门那桩案子,可是這個姓孟的却矢口否认不认得那個孟营长,這等于是把自己置于了死地!”
张贤皱起了眉头来,有些不解地道:“就算是這两個姓孟的是堂兄弟,也不能代表這個姓孟的处长就是那個姓孟的营长的同伙,也不能代表两個人是同样的人!”
于长乐点着头,却又笑了起来,得意地对着张贤道:“既然姓孟的沒事要搞一個株连,那么我們又为什么不這么搞一下呢?呵呵,就算是他们两個人沒有任何关系,我們只要从中搅一搅,也就自然有了关系,這其实是很容易办到的!這也叫作以其人之身,還治其人之道吧!”
张贤默然无语,也许這就是官场的斗争,既然可以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么自然也就可以把小事无限地放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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