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7章 机遇(二)
再一次与松下靖次郎见面,令张贤有些尴尬,但是他可以看得出来,松下靖次郎却与他不同,反而還有些兴奋。
這一次于长乐把他们的会面地点直接安排在了松下靖次郎入住的酒店,在正式谈话之前,于长乐找了一個理由,先行地回避跑了出去,会客室裡只有张贤和松下靖次郎两個人。
“喝点什么嗎?”松下靖次郎当先地问着张贤,并且站了起来,走向了服务电话那边。
张贤摇了一下头,道:“不了,我不喝!”
对這個回答,松下靖次郎有些意外,他怔了一下,還是坚持着道:“喝点吧,话說多了也要润润喉咙!”
张贤想了一下,只得道:“那就来杯茶吧!”
“那你喝什么茶呢?”
“铁观音吧!”张贤随口說着。
松下靖次郎点了点头,来到了服务电话前,拿起电话来,问服务人员要了一壶铁观音,然后又坐回到张贤对面的沙发裡。
“呵呵,這么多年了,你還是沒有改变喝茶的习惯!”松下靖次郎沒话找着话,与张贤闲聊着。
张贤笑了一下,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松下靖次郎又道:“我记得当年我們在湖南的时候,你喜歡喝的是君山银针,怎么现在改喝铁观音了?”
张贤愣了一下,這么多年前的往事,松下靖次郎竟然還能够记得這么清楚,想来,他对自己的确记忆深刻的。当下,他只得道:“那個时候我們是在湖南,君山银针就是湖南产的茶叶,离着常德很近,所以肯定喝那個;如今我們是在台湾,這边产的茶多是铁观音,自然就改喝這個了!”他說着,又自嘲一样地笑道:“我這個人就是比较随便,喜歡入乡随俗,从不会挑三拣四,如果有茶就喝茶,如果沒有茶,那就喝水;呵呵,要是连水都沒有,忍着也沒有問題!”
听到张贤這么回答,松下靖次郎也笑了一下,附和着:“是呀,我們当過兵的人,都有這种忍耐能力!”
对于松下靖次郎的這番话,张贤却有着特别的记忆,他经不住揶喻一样地道:“是呀,尤其是你们日本人,忍耐力很强!呵呵,想当年你能够在我面前装哑巴装上那么长時間而不被我发现,還让我对你信任有嘉,這份忍耐能力我是自叹不如的!”
松下靖次郎的脸红了起来,明显得听出来张贤的讽刺,但是他并不以为意,只是淡淡地道:“其实呀,人都有怕死的一面,谁都想好好的活下来,我自然也不例外!有的时候,只要能够活下来,别說是装個哑巴,便是被人唾弃,指着鼻子骂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人活一世,就是要忍辱负重,只要是你相信将来一定会好起来的,那么,就算是受了那一点儿的苦,也真得会觉得值得了!”
张贤愣了愣,分明听得出来他的感慨,想一想這個松下团长,的确不是一個普通的人,他能够在被俘的时候装哑巴,被围的时候放弃抵抗選擇投降,在战俘营甘受万般得污辱而逆来顺受,一直到战后回到日本,如今却来了一個咸鱼大翻身,成为国会的议员,這其中的艰辛也酸楚也许只有他自己一個人知道。在想到松下靖次郎的這些往事之时,张贤又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刚才他還在嘲笑着松下靖次郎的作假演戏,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有着何等相似的经历呢?他自己又何尝沒有跟松下靖次郎一样,为了生存,为了生活而作過假,演過戏呢?
這個时候,服务员敲开门,送来了一壶泡好的茶,同时送過来的還有两個非常精致的紫砂陶的茶杯,又问了问松下靖次郎還有别人吩咐嗎?這才退了出去。
两個人都喝了一口茶,张贤并沒有觉出来有什么滋味,松下靖次郎地道:“嗯,不错,這個茶還可以!”
张贤皱了一下眉头,想要說些什么,但是张了张嘴,却又停住了。他的头脑裡還在转悠着怎么来跟松下靖次郎谈工厂的事情,听到松下靖次郎随口說着,明知道這還是他沒话找话的客套之词,当下也只得跟着应道:“這茶味是不错!”可是,說完,便觉得自己真得好假,他根本就沒有品出什么来。
看到张贤若有所思的样子,松下靖次郎却笑了一下,转而道:“对了,张贤君,我听于先生跟我讲起,你新近接手了一家作汽车配件的工厂,是不是?”
张贤愣了一下,沒有想到他会主动地问出来,当下只得点了点头,如实地道:“是的,我也很想与你们长田公司合作,所以……”他說到這裡的时候,不由得停住了,這分明就是在求人,而且求的這個人正是他原来最为痛恨的一個仇敌。
“是哪家工厂?”松下靖次郎认真得问道。
“大华汽车配件厂,就是台北郊外!”张贤老实地告诉着他。
“大华?”松下靖次郎想了一下,又问道:“是不是在淡水那边?”
“对!就是那裡!”
“呵呵,那家工厂我去過!”松下靖次郎一边笑着,一边点着头,同时告诉着他:“我在台湾也跑了几個工厂,南边有两個,北面有三個,中部地区還有一個,也就是大华還稍微要好一点,但是這家工厂原来的老板似乎并不愿意进行扩大再生产!”
“如今我是這家工厂的老板!”张贤郑重其事地道。
松下靖次郎看着张贤,沒有說话,也许是在考虑着什么問題。
“松下先生,我知道你這次来也是想为长田公司在台湾找寻一家合作伙伴,我非常想与长田公司合作,而且我也很想把我的這個工厂做大做强!”张贤耐下性子,十分恳切地对着松下靖次郎說着:“希望松下先生能够帮忙!”
松下靖次郎依然望着张贤,紧紧地盯视着他有两三分钟,這才开口道:“张贤君,虽然你们两個人是非常熟悉的朋友,但是我也不能因私废公。呵呵,大华厂虽然是一家比较好的工厂,但是离着我們长田公司的要求還差得很远,就算是我愿意帮助你,公司的董事会也会再派人来考察,就怕到时候通不過!”
“這点我知道!”张贤点着头,又道:“所以,我也希望我們厂能够尽快地达到长田公司的要求,也恳請松下先生能够再到我們工厂看一看,提一些宝贵的意见,我們一定想办法尽快完善的,以符合要求!”
松下靖次郎点了一下头,却又担心地道:“這家工厂我已经看過了,要想达到长田公司的要求,還要进不少模具和设备,這就需要很大一笔资金,你能拿得出来嗎?”
张贤苦笑了一声,如实地告诉着他:“松下先生,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也应该十分清楚。呵呵,实不相瞒,为了购买這家工厂,如今我已经是花光了我所有的积蓄,又借了不少的钱,如果再让我掏钱买设备,的确很有困难!”
松下靖次郎道:“既然如此,你怎么還想要提出与长田公司合作的要求呢?”
张贤看了他一眼,虽然心裡头十分得不快,但是脸上還是带着一丝笑容,对着他道:“松下先生,我想长田公司在台湾也不见得再找到比我們工厂還要好的工厂了吧?既然长田公司准备进军台湾来,那么就不应该只看到眼前的這些状况,而应该往后看,有长远的眼光!我們工厂虽然现在在资金上還有些捉襟见肘,但是只要发展起来,肯定会很有前途的!我希望我的這家工厂能够成为长田公司在台湾发展的基石,只要大家诚心合作,我相信无论是从设备上,或者人员技术方面,甚至于资金方面来讲,都不应该成为問題,你說呢?”
松下靖次郎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张贤的话,却還是有些为难地道:“這件事情我当然希望能够达成,但是我一個人說了不算的,也沒有這么大的权力,所以這還要看长田公司董事会的决定!”
“我知道!”张贤点着头,拍着马屁一般地道:“松下先生,我知道你在长田公司裡的份量,如果你能够为我們工厂說些话,我相信就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松下靖次郎笑了一下,谦虚地摇着头:“如今我已经不管长田公司的经营了,我只是一個股东而已,长田公司要做什么,我无权過问的。”
张贤知道他這是在推脱,当下又笑了笑,道:“其实我收购這個工厂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什么原因?”松下靖次郎问道。
张贤道:“下個月我的一位美国朋友也要来考察,他是通用公司负责外部采购的负责人,叫作迈克·金,迈克先生曾经在中国战斗過,我們也是一对老朋友了,他肯定会到我的工厂来。”
松下靖次郎怔住了,通用公司是全球最大的汽车公司,一直是长田公司在亚洲最强大的竞争对手,台湾的经济正在起步发展阶段,只要是有些头脑的大公司,都会赶過来开荒淘金的,否则错過了這個最佳时机,再进来的时候定然要付出更大的代价了。
“呵呵,既然是张贤君当了這個厂的老板,我自然也是希望你能够把它发展起来!”松下靖次郎由衷地道:“我看這样吧,回头我再跟你去工厂看一看,咱们再商讨一下合作的细节問題,然后回到日本我会尽力把你的大华厂推薦给长田公司,至于能不能成功,我就不好說了!”
“谢谢你,松下先生!”张贤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同时道:“只要是松下先生能够推薦,我相信我的工厂就一定能与长田公司合作的!”
松下靖次郎也点了一下头,又想到了什么,对着张贤道:“张贤君,你不要再這么先生先生地叫我了,呵呵,我們也算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当年如果沒有你的相救,我也不可能有现在的這种结果!我想按照你们中国的习惯,和你称兄道弟,你看行不行?”
张贤愣了一下,沒有想到松下靖次郎竟然会向他提出這样的要求来,其实仔细地想一想,当年這個鬼子在常德装哑巴的时候,虽然不說话,却也一样与他、与熊三娃如同兄弟一般的,如果他不是一個鬼子,或者他们早就成为了兄弟。
“那好吧!”张贤只得点了点头,毕竟如今自己有求于人,他想了一下,对着松下靖次郎道:“這样好了,你比我大,我就叫你作老兄吧,你叫我老弟就可以了!”
“哦!”松下靖次郎点着头,露出了十分高兴的样子。
张贤却暗自好笑,老兄也好,老弟也好,其实跟称为先生几无区别的,只是比先生的這种称呼要更土、更显得亲切一些罢了。
两個人又說了一会儿话,张贤看看時間也差不多了,正准备起身告辞离去的时候,松下靖次郎却把话题一转,忽然问道:“张贤老弟,我想问你一样东西,不知道還在不在?”
“什么东西?”张贤也有些奇怪,问着他。
松下靖次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悲伤,但是這种悲伤很快又被他掩示到了别的地方,他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来,问道:“我想請问一下,当年你在湖北的石牌那边打仗的时候,曾缴获過一把刻有‘野地俊雄’的武士刀,那把刀還在嗎?”
张贤怔了怔,马上想起了鄂西会战的时候,死在自己手中的那個日军中佐,那個中佐的名字就叫作野地俊雄。不過,這把刀真得是一把好刀,后来他才知道,這把刀就是日本最有名的村正妖刀。這把刀一直被他收在家裡,田秀秀从武汉出来的时候,也沒有忘记把這把刀丢下,如今這把刀就躺在他家的箱子裡面,他也会在偶尔的时候拿出来看一看,回想起自己当年的英雄时代。
“那把刀還在!”张贤点着头,告诉着他,不明白松下靖次郎为什么会对這把刀如此得关心。不過,他又马上想起了一件当年的往事,松下靖次郎曾不止一次地对他的這把刀觊觎不已,在他的身份暴露之后,還曾去偷過,但是最后還是被张贤夺了回来。
听到张贤的回答之后,松下靖次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喜悦来,恳求一样地问着张贤:“老弟,你這把刀能不能卖给我?价钱随便你說,多少都沒有关系!”
看着松下靖次郎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张贤便觉得有些讨厌,他犹豫了一下,還是十分客气地对着他道:“对不起,那把刀是一個战利品,是我這一生中最引以傲东西!”
听到這话,松下靖次郎的脸上露出了一片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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