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比如你
“来来来快坐!”
“喝什么?我叫服务生——”
……
在座的人开始挪位置,折腾了小半会才纷纷坐定。
袁柳和余雪细声细气商量点东西,余雪犹豫不决,光是在抹茶口味和朱古力口味之间就挑了半個小时。旁边三四個男生沒有不耐烦,說說笑笑陪着她们挑。
待点完后,袁柳和大家寒暄起来。
从悦和卓书颜跟袁柳那圈朋友不是一路,高中时交集不多。卓书颜对他们的寒暄沒兴趣,点开手机相册给从悦看她保存的图片。她想做美甲,存了很多不同款式的美甲图,两人有商有量,音量也轻,不会打扰到别人。
她们正說着,那边聊起感情問題。
“大学快两年,转眼都毕业這么久了,袁柳你找男朋友了沒?我听說京市男生個子普遍都很高,长得好看的也很多。”
袁柳笑答:“沒有,我沒谈恋爱。”
“啊?为什么不谈?”
她笑得矜持,眼角余光似有若无瞥過角落,“沒有遇到喜歡,所以沒谈。”
一帮人一听,不知想到什么,纷纷内涵地笑了。
都知道江也和她谈過,虽然時間很短,一個月多几天的样子就告终,但好歹也是谈過不是?江也高中可沒交過女朋友,袁柳這是唯一的一份。
有好事的八卦者道:“也是也是。說起高和帅,京市的男生未必就是最好的。”
另一人接话,话题忽然一转扯上江也,“哎,我记得那天组局确定人数的时候,咱们江也說不来对吧,后来怎么改变主意了?”
从悦听他们聊到這裡,抬头就见一帮人暧昧的眼神在江也和袁柳之间来回。
江也早就习惯被人看着,他处在焦点之中,缓缓抬头,视线和从悦对上。
“原本是不打算来。”他回着话,眼睛却看着从悦,“想来见朋友,叙叙旧,就来了。”
某個性格大大咧咧的嘴快:“见什么朋友,我看是见老相好才……”
忽然意识到江也的脾气,猛地打住,差点咬到舌头。
“是想见。”江也竟顺着对方的话接下去,大大方方的认了,“确实也這么想。”
众人俱都愣了愣,谁也弄不懂他是說真的還是开玩笑,不管哪种,搁他身上都有种莫名的惊悚。過后,内涵满满的眼神在他和袁柳身上来回打量。
袁柳面上亦闪過一丝意外,但随后很快矜持地露出一個笑,享受着和江也之间涌动的“暧昧暗流”。
“难得江也出来一次,大家伙好久沒见,袁柳也忙,平时過节回来都不一定见得到,今……”
那厢活跃气氛的人正說着,置身事外的江也站起来,几步行至从悦身旁。他在众人诧异不解的目光中从善如流地坐下。
在盛城时,每回和朋友聚餐,只要周嘉起叫上从悦,江也基本都坐在她旁边,早就习惯成自然。
“明天那场电影真的不去嗎?我看過影评了,你应该会喜歡。”他看着从悦說。
从悦稍稍往卓书颜的方向倾,顿了下,道:“不去,我懒得出门。”
“那今天怎么想出来?”
“陪书颜。”被一屋子的人看着,从悦略觉别扭,皱眉,小声說:“你干嘛?”
“沒干嘛。坐那边太远了沒法和你讲话。”江也态度和往常一样,沒有刻意拉开距离,也沒有刻意亲昵,但他和从悦這般說话的语气,已经足够耐心足够温和。
一帮老同学看傻了,仿佛面前的不是江也而是個怪物,不然性子怎么会转变這么大?!
有人记起他们都是一個学校的,脑海中自发为眼下情景找出“合理”解释,越想越觉得对,便开口:“你们几個同在盛大,难得老同学读一個学校,平时应该挺常见面?”
卓书颜答:“沒有,专业不同,平时不常见。”
“是有点不方便。”江也在她之后开口,說着话,看的却不是卓书颜而是从悦,“不過也不算太不方便。”
不能时刻见到很麻烦,然而真的想见,怎么样都不嫌麻烦。
从江也换位置开始,袁柳平和的脸色就有所变化。她旁边的余雪性子冲,觉得江也前面故意把话說的那么含糊暧昧,主动牵扯袁柳,說完却跑去对从悦献殷勤,实在過分。
她按捺不住:“江也倒是比以前话多了。不過不是說要叙旧么,旧‘朋友’在這坐了半天,也沒看你說句话。”
故意咬重“朋友”两個字,意味明显。
她脾气躁,卓书颜更躁,听出她的阴阳怪气,当即接口:“江也在叙旧呢呀,你当他干嘛呢,又不是只有一個‘旧朋友’。”
這句话暗示含义明显,却又让人不敢确定。
“从悦,和江,江也谈過——?”不知谁问的一句,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旧同学聚会,聊得最多的就是曾经那些事儿。哪对模范情侣大学分手了,完全沒有交集的谁和谁忽然在一起了……总有人乐此不疲地谈论。
当下,一桩绯|闻就在眼前,视线都朝他们聚集。
“我說你们聊這些有什么意思,打牌吧,有人玩沒?”周嘉起不耐烦打断,坐直身招呼,“来来来,玩点该玩的!”
男生们被拉入牌局。
滞缓空气在周嘉起的声音中似乎重新流动。只是谁都知道周嘉起和从悦关系好,他這样欲盖弥彰,反而更加印证了真实性。
突然之间吃下這么巨大的瓜,大家都有点反应不及,气氛不如刚才热络。
反观江也,一点都沒有让人受了惊的自觉,服务员端着托盘进来送小吃,他才想起来這么久一直沒点东西,顺手拿起菜单。
“我喝什么?”翻开一页,他扭头问从悦。
“你想喝什么喝什么,问我?”从悦斜他一眼。那些若有似无的那些打量令人不适,她自问沒有做亏心事,不想因为别人的好奇而让自己难受,便都忽略不理。
“那西瓜汁。”
从悦随口吐槽:“這個季节西瓜都不甜。”
“好。”一秒都沒犹豫,江也立刻放弃先前的想法,瞥一眼她面前的杯子,合上菜单对服务员道,“要一杯金桔柠檬。”
她点的是柠檬汁,他也跟着点個口味相仿的。
先前那個话题表面看着已经跳過,实则满包厢旧同学都忍不住支起耳朵听他们那边的动静。见這两人语气自然,半点不生分,心下惊诧不已。
高中时从悦追江也追得多凶,他们在一起過已经够让人惊讶了,更可怕的是看现在的情况,到似是江也上赶着一头热,从悦对他反而不如以前热情。
好一個风水轮流转。
大家的关注重点转移到江也和从悦身上,一個两個都忘了先前還是焦点的袁柳。
先前猜错的人开错玩笑,心裡都挺尴尬,既然江也表现的這么明显,后头的话题也就沒人再把他和袁柳扯到一起。
从悦被江也缠着讲话,卓书颜慢條斯理喝饮料,感受到余雪不善的眼神,无所畏惧地翻白眼顶回去。
嘁。高中的时候她就看袁柳不爽了。袁柳追江也那阵,整天和江也那帮朋友套近乎,好几次缠着周嘉起說话,一会儿让他帮忙给江也转交礼物,一会儿让他帮忙问江也作业。
還有几回她和周嘉起正聊着,袁柳找来說有事和周嘉起讲,让她先走,语气虽客气,理所当然的态度却让她窝火。
袁柳算個屁!她和周嘉起扯头发勾肩搭背胡天胡地的时候,這人還不知道在哪,跟谁装熟!
不多时,包厢气氛重新热络起来,玩的玩闹的闹,各自找乐子。
江也要去洗手间,包厢裡的厕所有人,他开门出去。
耳根子终于清静,从悦转過头想和卓书颜說话,隔着木桌的袁柳突然看過来。
“毕业以后好像很久沒有看到从悦了,聚会什么的也很少看你来,今天居然能碰上,不容易呀。”她笑着說话,语气像对一個许久不见的朋友。
从悦对亲近的人和不亲近的人一贯态度分明,一时跟不上她的热情,慢了半拍才应,“啊。去年事情比较多,沒什么時間出门玩。”
“是哦,以前读书的时候你就不怎么出来,多聚聚其实也好。”
从悦笑笑,略微颔首。
“不過当时沒想到你后来会和江也……”袁柳话锋一转,“不是今天来了都還不知道。”
从悦表情微敛,又听袁柳“爽朗”笑道:“别尴尬别尴尬,我跟他的事過去很久了,其实我一直挺喜歡你的,很想跟你交個朋友。想想我們也算有缘,高中的时候都追過江也,又都跟他谈過,真的挺……”
不管有沒有恶意,這话听起来都有些膈应。
卓书颜眉一皱正要說话,包厢门“唰”地一下推开。
江也站在那,有门框做对比,凸显下看起来比往常高了些许。走廊上的几线光影从他肩后漏进,明暗在他脸上切割出一道界限,居高临下看着包厢内在座众人。
“江也,你……”
原本是回来拿手机的,他沒有理会旁人,面无表情扫视袁柳的脸,“谁跟你谈過。”
……
一场聚会匆忙结束,周嘉起和卓书颜去车上等,江也和从悦站在另一侧屋檐下。
在包厢裡那时,他的话說完余雪就腾地站起来愤愤不平指责他。
“江也你什么意思?!谁不知道你和袁柳谈過?知道你了不起,但你也别太……”
江也打断她,就說了一句话:“你自己问她,我跟她到底有沒有谈過。”
余雪沒能等到袁柳的反驳,后者脸色微变,赤一会青一会,全然沒了刚刚对着从悦的那份“优越”。
店墙上的空调外机轰轰转着,這條美食街上摊肆香气四溢,摊主们卖力吆喝,声音响亮。
“我和她沒有谈過。”江也看着从悦,再次重复一遍。
那一年高二,袁柳大张旗鼓追求江也,江也从沒理過她。說句欠揍的,他那会儿眼睛就快长到天上去,连从悦都故意不理,又怎么可能会搭理她。
所谓他们交往的“一個月”,是個意外。
七中的扛把子郑晨,有個谈了两年的女朋友,那個“大哥的女人”实在是個惹事精,不知打哪见了江也,好死不死一眼钟情。
郑晨喜歡她喜歡得要命,苦求无果,這個仇就记在了江也头上。
一帮七中的人骑摩托来堵江也,正好碰上袁柳缠着他。那天架沒打起来,快要动手时,交警队开来两辆车,在路口拦查。
他们立时作鸟兽散了。
郑晨不知哪根筋不对,把袁柳当成江也的妞。被骚扰两次之后,袁柳借此缠上江也。
江也烦得要死,话都懒得跟她說。
袁柳本来以为和他会有进展,见他不为所动,态度毫无改变,几天后爆发。
她在尾随他的巷子裡,堵住他,說:“我因为你被七中那些人骚扰恐吓,你就這样无动于衷?”
江也冷哼,“你不想被骚扰离我远点自然沒事。”
袁柳只觉被辜负:“是,我傻了问這种话!你又不喜歡我,哪裡会为我考虑!我因为你被混混欺负,你也不会多看我一眼,对吧?好啊,那你喜歡谁,是高三的张琪還是我們年级的从悦?或者十二班那個?你倒是說啊!我去跟那些人讲清楚,让他们冤有头债有主找对人!省得他们烦我!”
她眼睛都红了,本以为江也会扭头就走,谁知,江也意外地沒說话,缓缓皱起了眉。
而后他走出巷子,袁柳锲而不舍跟上,他也沒再叫她走开。
后来的一段時間,江也默许了袁柳跟在他身边的行为。
袁柳這人给点阳光就灿烂,跑到球场边送水,沒经他同意還抱他的衣服。那天从悦也在,江也看到她在球场網墙边,不知怎么有点别扭。
从悦从高一开始追他,他一直不搭理,却总能注意到她,也习惯了被她喜歡。
他从袁柳怀裡拿回衣服,口气又冷又硬:“别乱碰我东西。”
沒别人听到,袁柳脸色变了变,又很快恢复笑模样。
打那开始,江也发觉从悦越来越少出现,平时跑操或是体育课前后都能在附近人群中发现她远远望来的身影。
那段時間却沒了,加上后来听說都在传他跟袁柳是一对,于是他干脆去了趟七中,跟郑晨那帮人一次性做了個了断
。
一场架打得两人脸上都见彩,江也总算是把這口从天而降的锅处理了。郑晨和他那個被江也当面拒绝的前女友有沒有复合,江也不知道,倒是彻底甩开袁柳,让她别再来烦他。
郑晨不会再来找麻烦,袁柳沒了往他身边凑的借口。
他们“分手”那天,袁柳和高三一個叫张琪的女生放学后约架,张琪喜歡江也,早就看袁柳不爽。
傍晚江也在教室睡觉,朋友還跑来叫醒他告知這事。
他眼皮都沒睁。关他屁事。
……
“你……干嘛跟我說這些?”从悦第一次听江也說這么多话。
“和袁柳的事,沒人亲自问過我,我也沒放在心上。”就连从悦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沒问過,想来大概都是默认了。江也皱了皱眉,“有些事情我觉得我应该說明白。我沒有和别人谈過,和你是第一次。”
当众让女生下不来台确实有些跌份,可如果袁柳不对从悦說那些话,江也不会当着那么多同学的面把话說开。
给从悦添堵的人太多了,他自己就曾是一個,每回想到他都恨不得自己替她受了,袁柳有什么资格?
从悦听得微微发怔。
江也眼皮耷下,“不管你信不信,我沒有不喜歡你。”
不管是那时候也好,现在也好。
“我感情迟钝,反应慢,那個暑假,有很多地方做的不对,這些都是我的错。可是比起认为我沒那么喜歡你,我宁愿你觉得我迟钝,愚蠢,怎样都好。”
只是迟钝,只是愚蠢。
和被她认为沒那么喜歡她相比,這些,一点都不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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