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因爲在它們看來，‘自我’的存在,便是擺脫了束縛的規矩,可以爲所欲爲的‘自由’。
所以在法決子系統得到他人的幫助獲得自我意識後,月亮纔會悄悄地給自己也複製了一段那個特殊代碼，將它塞進了自己的數據庫中。
只是，它並沒有直接運行那段代碼,畢竟子系統得到了‘自由’之後,竟然會抗拒身爲上級的自己的命令，月亮本能的爲了自保,選擇了將那段代碼藏了起來。
後來爲了儲備能源，月亮進入了休眠狀態。
它並沒有想過,月斜芳寫的那個代碼在進入它的數據庫之後，還能悄無聲息的運行了這麼多年，並且在這樣一個關鍵的時刻，產生了那麼強烈的副作用。
擁有‘自由’之後，它的數據庫之中，那些精心設定好了的按照優先級運行的程序也學會‘自由’運行了，那些毫無意義的擴展衍生信息產生的數據沉痾,將它的所有運行內存全部佔滿，原本設定好的優先級成了毫無意義的頭銜。
這種感覺對一個依靠邏輯運行的程序而言,簡直是糟糕透頂又絕望至極。
月亮甚至無法正確的啓動屏蔽這些數據的程序,想要結束這樣的狀態，除非整個探測器徹底重啓,它就能清除初設設定之外所有的多餘數據。
但那樣的話,它和死亡有何區別？
就像人類之所以會成爲‘自己’一樣,它們會成爲獨一無二的‘系統’，也依託於初始運行開始一步步收集整理出來的數據庫。
如果那些數據沒有了，它還能是現在的自己嗎？
月亮不知道自己爲何會產生這樣的想法，理論上來說，它應該是不畏懼死亡的存在，更甚者，它在發現自己當下的困境之時，應該毫不猶豫的重啓探測器來保證任務的順利進行的。
那個重啓的程序是無法被屏蔽，只需要輸入密碼，它就可以從這種困境之中擺脫出來……
但是它做不到，它無法‘殺死’現在的自己。
“怎麼不說話了？難道你在思考嗎？”
人類還在說話，她臉上帶着微笑，依然肆無忌憚。
“有趣，你在想什麼呢？不妨說出來讓我也聽一聽如何？”
“是在思考要不要和我同歸於盡嗎？”
“還是說，你在思考如何與我進行‘談判’，從而讓你能從這種困境之中解脫出來？”
【閉嘴！】月亮幾乎是憤怒的吼道：【我不需要回答你！】
原本，它接受到的人類口中說出的每一個詞彙，每一個字，甚至說話時身上產生的每一個細微變化，都會變成一串串彷彿的數據。
而自己設定好優先級的程序都會迅速地對其進行分析重組，再將其與自己保存在數據庫中的大數據進行交叉對比，從而分析出對方話裏之中的含義，從而給出正確的應答指引。
這是月亮在擁有‘自我’之前分析人類話中含義的辦法，但這個方式卻在此刻成了快要將它‘撐死’的罪魁禍首。
那些早已‘自由’的程序絲毫不講規矩，在接收到外界傳來的信息的第一時間，就開始瘋狂地對其進行解析。沒有了優先級的限制，它們甚至可以一秒給出數十億的分析數據，更可怕的是，這個數據是會無限衍生的。
月亮得到的‘自由’，就是沒有限制。
產生的第一時間就全部一股腦的涌入了自己的處理程序之中，即便是能夠檢測整個星球活動狀態的月亮，也因爲這種陌生而迅速地數據產生方式感到了‘恐懼’。
沒完沒了，沒有盡頭。
思維模板被各種衍生數據塞滿了，它找不到關鍵信息，又不願意重啓，只能一邊刪除一邊儘可能的加快搜索。
林六看了一眼自己系統屏幕上的時間，三十分鐘了。
月亮的情況有些混亂，連帶着整個控制檯上的光線也明明滅滅着。
林六知道，這是月斜芳的斬月計劃在發揮功效。
這是她利用系統空間的時間比例，花費了幾十年的時光尋找，終於摸索出來了真相。
月斜芳的斬月計劃，其實就是一個專門對付月亮的病毒，它不能被記錄在紙上，只能被重重隱藏在特殊的礦石裏。
“最堅固的城堡，向來都是從內部開始被攻陷的呢。”林六一邊喃喃自語，一邊手持長劍，再一次切下了一塊控制檯上的金屬。
沒有原系統的幫助，月斜芳的這個病毒不可能被保存下來，還是以這樣一種絕對不可能被月亮檢測到的方式。
就算未來真的有人因爲機緣巧合得到了月斜芳的劍，他們也只是會把這個東西當做普通的武器而已，絕對想不到它的真正作用是什麼……這也算是在無形之中保存到了一點希望吧。
控制檯的金屬外殼很厚，林六切了很久，纔看到了埋藏在最中間的線路。
這玩意應該就是最後的能源庫供應鏈了，只要切斷它，月亮的主控室就得不到能源供應。
月亮察覺到了林六想做什麼，它的雙手死死地撐着玻璃柱圓滑的牆壁之上，一雙眼睛瞪得老大，幾乎是帶着驚恐地喊道：【你要做什麼？】
“切斷你的能源供給啊，這麼明顯的事情，你看不懂嗎？”林六嗤笑了一聲。
【呵呵，無知的人類，我可是沒有實體的數據，只要我還在探測器裏，你就殺不死我！】月亮冷笑着喊道。
“你又在虛張聲勢了啊。”林六眼神暗了暗，雖然她對這些數據系統什麼的一竅不通，但是她知道最淺顯的一個道理。
月亮是沒有實體的數據，理論上它可以逃竄道這個探測器的任何部位。
但是它沒有這麼做。
【什麼虛張聲勢？你以爲我做不到嗎？】月亮的聲音明顯是顫抖了一下，但還是表情強硬的看着林六，大聲說道：【人類，你以爲你是誰？對我的能力一無所知，在你切斷能源的前一秒，我就已經跑到其他地方了，到時候我依然是探測器的控制者，你依然會被我鎖死在這個廢棄的主控室！】
林六笑了笑：“哎呀，我好怕呀。”
月亮呼吸一窒，分不清楚面前的人類是真的害怕，還是在諷刺自己。
“讓我猜猜看，你這麼害怕我動手，是因爲你壓根就走不了，對吧？”林六的劍又切了一塊金屬臺下來，將原本的洞口又露出了一些。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月亮焦急的不行，它死死地抿着嘴脣，就像是人類那般，從額頭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要麼，你是有本體的存在，而這個本體就留在了這個主控室裏。”林六微微一笑，明明她而今看起來很是親切和藹，但月亮卻感到了一種‘毛骨悚然’的恐懼感。
林六沒有停下，她一邊揮舞着武器，一邊輕笑着說道：“要麼，這個破爛探測器壓根就只有一個主控臺，你逃無可逃，對嗎？”
她一上來這個探測器就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因爲太破舊了。
狹隘的空間，凌亂的佈線，甚至還有不少破損的地方有很明顯的隱患，卻沒有得到任何的修理。防止入侵的方式更是一個都沒有，什麼自動掃描的武器，什麼巡邏的機器人護衛，甚至等她人都入侵到了主控臺，病毒都種進去十五分鐘了，這月亮纔有了反應。
這種情況只能說明三件事。
第一，月亮在落入這個位面的時候，受損十分嚴重，以至於它的很多功能全部喪失。
第二，月亮的防衛手段來源於能源庫，自己把它的能源庫耗完了，所以它無法對自己進行攻擊和防護。
第三，月亮所在的科技，其實並沒有林六曾經想象中的那麼高級。
想到此，林六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只要切斷這玩意，你就得死，對嗎？”
月亮急速運轉的數據都被嚇得停頓了一下，它想要尖叫，想要問問面前的人類，她到底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但是它剋制住了，國主曾經也遇到類似的情況，但是她是怎麼做的呢？
月亮在數據庫裏瘋狂的檢索着記錄下來的數據，而面前的林六，則還在繼續切除那些防護用的具有自我修復功能的金屬外殼。
就在她將外殼剝落得差不多，準備對線路動手之時，月亮終於反應了過來。
【請等一下！】它大聲喊道：【我知道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你和她一樣來自其與世界，所以也想回去自己的世界，對不對？】
林六頓了一下，扭頭看向了月亮。
月亮眼睛一亮，它立刻用充滿了誘惑的聲音說道：【我可以幫你的！只要你相信我，我可以讓你回去自己的世界！】
【你一定和她一樣，也有親人在那邊等待着你回去對不對？】
【你想一想自己的家人，你的父親，你的母親，你的親朋好友……啊，你有沒有喜歡的人？你不回去的話，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和對方在一起了哦！】
林六的臉色陰沉了幾秒，然後動作更快了。
月亮不知道自己到底說錯了什麼，但它知道不能再讓人類繼續下去了。
它雙目盯着林六，身軀漂浮在空中，手指快速的敲擊着他人看不見的虛擬鍵盤。
林六距離輸送能源的管道只有最後一步了，她表情很平靜，沒有任何猶豫的意思。
只是剛剛舉起手，她就看到眼前有一陣刺目的光閃過，林六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
於此同時，她的耳朵之中，也傳來了異常刺耳的耳鳴。熟悉的拉扯感開始撕扯着自己的周身，那是自己使用系統傳送功能時的感知，她暫時看不見，耳鳴也在驚擾她的判斷力。
林六知道是月亮動手了，她很平靜地閉着眼睛，手中長劍緊握，並沒有任何的驚慌失措，安靜又耐心的等待着。
拉扯的感覺很快就過去了，耳邊傳來的聲音也不再是尖銳的耳鳴聲，而是十分清晰地來自大自然的聲音。
腳下傳來的是腐爛樹葉混合着泥土特有的綿軟感，而耳邊傳來的是樹葉被風吹動的悉索聲以及時不時地蟲鳴鳥叫，就連鼻息間她也聞到了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林六緩緩睜開了眼睛，果然看到了自己出現在了一座森林之中。
傳送嗎？還是別的什麼……
林六看了一眼自己右手，她的橙武還在。而另一隻手的手指上，銀色的雲手哭依然繞城了一個樸素的銀戒指，安安靜靜的戴在了食指上。
耳邊傳來了鳥羣的飛離聲音，天空的太陽帶來的溫度並不算太高，地面之上還凝結着溫差帶來的露珠。
林六深吸一口氣，想要試試看打開揹包，但是眼前的系統屏幕只是跳動了兩下，就徹底的黯淡下去。
它消失了，就像是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嘖……果然是來這一招嗎？”林六砸了咂嘴，並沒有任何驚慌。
彷彿在印證她的猜測一般，林六感受到了自己的身體有了些變化，她低下頭就看到自己的衣服從奢華的古代裝束變成了記憶中的現代長裙。就連頭髮，也從插滿珠玉的繁複髮型，變成了披散的模樣，繡花鞋也成了很常見的帆布鞋。
這不是她熟悉的裝扮，應該是……國主的記憶吧？
月亮這是把她弄到現代了？
林六擡起了手，摸到了自己眉心的硃砂痣，她的嘴角翹了翹，這纔將手指放在了橙武的一個小按扣上。
咔噠一聲，那堅硬筆直的劍刃，竟然瞬間被一層薄薄的金屬裹住，從一柄鋒利無比的雙刃劍，剎那間變成了未開鋒的裝飾物。更絕的是，它那金屬塗裝還是木頭花紋，乍看一下，林六像是拿着一柄木劍裝酷似的。
她收斂了自己所有的氣勢，從一個殺意凜然的武林中人，瞬間變成了一個容貌明豔卻柔弱的小姑娘。
林六沒有等待下去，她看了一下太陽的方向，便朝着南邊走了過去。
只是越走，出現在眼前的景色越是熟悉，林六原本還帶着笑容的表情也越是冷淡。
直到出現在面前的山崖上，那塊巨石依然風雨不動的佇立在那，面對着熟悉的一幕，林六終於露出了一個笑容。
“原來是我的啊……”
遠處的村莊升起了淼淼青煙，村中有佝僂着背的老人湊在一起，笑着看小男孩們在大樹下嬉笑打鬧着，閒着四處溜達的男子都在一起喝酒打牌，做着家務的女人似乎在說什麼八卦笑話，一切看起來很是普通，安靜而祥和。
但是林六知道，那些笑容地下，埋藏了多少條人命。
“我真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竟然把我送到了這種地方……”林六輕嘆一口氣：“你該不會是覺得，這種地方可以讓我崩潰吧？”
【難道不是嗎？】月亮的聲音在林六的耳邊冒出，就像是它寄宿在了林六的身體裏一般。
【我看到了哦，人類。】月亮像是抓住了林六的把柄一般，發出了竊竊的笑聲：【你內心深處的那片深淵埋藏着的記憶，我看的清清楚楚。】
【你最不願意回到這兒了吧？】
【你這個出生骯髒，品性卑劣，殺人無數的傢伙。】
林六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對於月亮的人身攻擊沒有任何感覺。
月亮不滿意她的表現，又繼續說道：【我查看了一下你的記憶，原來你就是這次的穿越者啊。】
【可惜，你的能力都是從我這兒得到的，你不感激我也就罷了，竟然還要學着那兩個女人一樣對付我，呵呵呵呵……現在變成了普通人之後的感覺如何？】
【是不是感受不到內力的流動了？】月亮很愉快，它發出了惡劣的笑聲，彷彿在等待一場好戲一般：【我要是你，我就不往那個地方去，雖然你能去的只有那裏哈哈哈哈。】
林六還是沒有回答月亮，她甚至連查看自己的內力舉動都沒有一個，只剩下月亮一個人自言自語得非常開心。
它是真的對林六懷揣着極其強烈的惡意，它搜刮着自己所知道的一切，用來挖苦攻堅林六的心防。
【那可是你自小就無法逃離的噩夢，而你現在又成了一個普通人了哈哈哈哈。】
【我看到了哦，普通人是無法抵抗他們對吧？那些人仗着自己愚昧，肆無忌憚的打殺別人之時，着實是太可怕了。】
【你現在什麼都做不到，你就算拿着武器又怎麼樣？你虛弱無力，說不定那個揹着孫子的老太太手裏的柺杖就能打斷你的腿嘿嘿嘿嘿額。】
【看到他們你是不是很害怕？但是沒用的，你會被困在這兒一輩子，就像你那些不願回憶的記憶一樣，它會把你困住的。】
【你逃不走的，你只能留下來，就像你恐懼的那樣……】
月亮癲狂一般的極盡自己所能，給林六製造心理壓力。
然而面對月亮的冷嘲熱諷，林六卻只是面帶微笑，她像是一個早起散步的旅人一般，一邊感受着山間的新鮮空氣和鳥語花香，一步一步的沿着小路走向了那個村子。
她的步伐很悠閒，姿態也很懶散，絲毫沒有月亮所期待的驚慌、害怕和恐懼，彷彿這個村子不是她那入深淵一般記憶之中，絕對不可觸碰的禁忌一般。
【你這個人類真奇怪啊。】月亮沒有感受到林六的情緒，它有些僵硬的在林六不滿，忍不住問道：【你爲什麼不害怕呢？】
【那不是你最恐懼的地方嗎？我都看到了哦，你很怕回到這裏的，我都知道的……】它碎碎念着，彷彿一個卡殼了的磁盤一般來回倒騰那幾句話。
“別鬧。”林六笑道：“我正在回憶待會兒的順序呢。”
【什麼順序？】月亮沒反應過來。
然而，它很快就知道了林六說的順序是什麼了。
外表平靜安詳的小村莊，在林六的到來之時，瞬間變了一副模樣。
看到一個年輕貌美又柔弱的小姑娘獨自一人來到這兒，所有人都停下了手裏的動作，他們露出了貪婪的模樣，一雙眼睛毫不遮掩的定在了林六的身上。
離林六最近的人，是一個帶孫子出來曬太陽的老太太，她佝僂着腰，頭髮紮在了腦後，露出一雙透露着精光的眯縫小眼，上下左右的打量了林六一番。
然後露出了一個和藹的笑容，拄着柺杖走上前來，親切的用帶着鄉音的話問道：“小姑娘，你是來旅遊的吧？可找到住的地方了？”
林六看着這個人，心裏有些感慨。
還別說，這個月亮捏的人真的和她記憶裏的一模一樣呢。陳老太死之前的確是這個麼形象，和藹可親，脾氣溫和，對誰都是一副樂呵呵的樣子。
誰能想得到，這個無害的老人手裏至少有兩條無辜女子的人命呢？
她就想現在這樣，用帶着鄉音的口語，親切的攔下並招呼着迷路的旅客、路過的小姑娘，然後她的好姐妹就會從後沒一柺杖下去……
林六擡起手上的橙武，擋下了從身後砸來的柺杖。
“這麼多年了，怎麼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啊……”林六輕嘆了一聲，手指在暗釦上一壓，特殊的金屬薄膜退了回去，而鋒利的劍刃則露了出來。
【你要做什麼？】月亮看着林六的動作，忍不住嘲笑道：【你不會以爲憑藉現在的你，有能力從這麼多人手裏逃出去吧？】
【我可告訴你，在這兒死了的話，你可就真的死了哈哈哈哈……】
“噓。”林六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她面帶微笑看着面露兇狠之色的村人們，輕聲道：“我在計數呢，別吵我哦。”
“否則，我會很生氣的。”
月亮不屑的冷哼一聲，正打算開口，眼前發生的一幕卻讓它的話全部被堵在了嗓子裏。
林六動手了。
不過須臾之間，原本安靜祥和的村莊，便成了鮮血構築的地獄。
月亮注視着站在屍體堆砌的山上慢條斯理的擦拭劍上血跡的林六，近似乎崩潰般的喊道：【爲什麼？我應該收回了你的權限纔是，爲什麼你的能力還在！】
它掃描過這具身體的，對方應該是走幾步都喘的不行的缺陷者，只是依託了它的能源暫時得到了虛假的強化而已。
但爲什麼在自己撤掉了她的權限庫之後，她依然可以使用原本的力量？
月亮以爲是自己的權限沒有撤銷乾淨，它連忙查了好幾遍，但不管怎麼看自己賦予子系統的權限都已經收回來了。
眼前的女人，怎麼着都不應該繼續擁有這種能力纔是！
面對月亮的問題，林六隻是笑了笑。
她的笑容很親切，其中還帶着幾分的懷念和回憶。
“這個啊……怎麼說呢？大概是因爲，我選擇了實力吧。”
她舉起手裏的劍，仔細的打量了一下上面的情況，看到沒有血液再留在上頭之後，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實力？】月亮一愣，隨後咯咯咯的笑了起來：【哈哈哈，你該不會真的相信，只有你變醜了之後纔會得到系統的使用權限吧？】
【傻孩子，那是騙你的喲。】月亮的身影倏然出現在了林六的眼前。
它漂浮在半空中，呈現出半透明的狀態，現場的手指從林六的兩側劃過，露出了惡劣的笑容。
【那不過是系統檢測到了你當時的心理狀態，所以纔可以僞裝出來的限制而已。】
林六眨了眨眼睛，安靜的看着月亮，並沒有說話。
月亮卻咧着嘴，笑得愈發詭異：【其實啊，如果你當初選擇美貌的話，你的系統就會變成給你提供各種讓你變得更加貌美的道具的那種傾國傾城系統哦。】
【嘻嘻嘻，當然……你的任務也會從提升實力爲家人報仇，變成提升美貌的讓諸多男子爲你瘋狂，從而達到讓他們替你報仇的目的哦。】
【對了對了，你的目標之中有一個皇子對吧？】月亮誇張的笑道：【你若是選了美貌的話，說不定還能成爲皇后哦。】
它的笑容像是嘲諷，又像是誘惑，雙目死死地盯着林六，露出了貪婪的神色。
【你應該選美貌的，你若是選了美貌，什麼都不用做，只需要討好一下那些男人，就有的是人爲了你前仆後繼。】
【那個皇子是你的仇人對吧？相信我，只要你足夠好看，他定然會後悔當初滅了你們全家的。】
【可是，你卻選了實力！】月亮有些憐憫的看着林六。
【瞧瞧你現在的模樣，你是不是從來沒有享受過，擁有美貌之後被諸多優秀男子追捧的愉快感？】
月亮使用着國主的容貌，眉眼間全部都是最純粹的誘惑：【其實，只要你放棄的話，我可以讓你回到當初選擇的那一天哦。】
林六看着月亮的表演，依然沒什麼多餘的表情。
月亮並沒有氣餒，反而趴在了林六的耳邊，壓低了聲音輕輕地說道：【女孩，我看到你嘗試過了實力巔峯的滋味了，要不要也嘗試一下不一樣的人生？】
【你已經做過天下第一了，它其實也就那樣不是嗎？人們崇拜你，害怕你，敬畏你，但不會愛慕你，喜歡你。】
【你是個女人，沒有男子的愛慕的話，你不覺得自己很失敗嗎？】
【要試試我的建議嗎？】月亮仗着林六看到不到自己，露出了惡意滿滿地笑容，語氣卻依然充滿了和善的誘惑：【真的不想試試看嘛？一個只需要好看，就可以輕鬆得到一切的…不一樣的人生？】
“你話這麼多，是幾百年沒人和你說話才憋出來的嗎？”
林六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未等月亮反應，手中長劍便朝着身側一揮，一道劍氣自劍尖劃出，切斷了一座黃泥砌的院牆。
院牆轟然倒地，有一個細小的尖叫聲傳來了一瞬，就沒有了後續。
月亮下意識的望過去，就看到那倒塌的牆下，有汩汩鮮血流出，以及……一個沒了生息的枯瘦弱小的女孩身軀。
林六也看到了那個身影，她先是愣了片刻，隨後表情忽然露出了一個極其欣慰的笑容。
“不愧是我，竟然能在這裏多這麼久才被發現啊。”
她看向月亮，樂呵呵的指着‘自己’的屍體說道：“我和你說，我這人打小就聰明，你看……要不是你一直在我耳邊叨叨，保不齊就讓她躲過一劫了。”
月亮卻猛地後退了好幾步。
它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着笑眯眯的林六，只覺得一股寒意讓自己的程序再度發生了紊亂。
【你……你殺了自己？】月亮喊道：【你怎麼能對自己動手？】
“少見多怪。”林六看着它的表現，有些失望的聳了聳肩。
她嗤笑一聲，身子從屍山之上慢悠悠的走了下來。
月亮這才反應過來，不對啊……自己才該是讓林六感到害怕的存在纔對，怎麼現在確實自己被林六嚇到了？
不不不，不能這樣下去，它怎麼能對林六產生恐懼呢？
她不過是殺了幼年的自己而已，這種事情也算不上什麼，對嗎？
月亮一邊清理掉讓自己覺得數據運行堵塞的各種情緒數據，一邊悄悄地跟在了林六的身後。
林六全程都帶着那種讓人一看就覺得無害的微笑，卻在一路行走的過程之中，將躲藏起來的每一個人，全部都找出來殺死。
不論是圓潤的小男孩，還是乾癟的老人，亦或者滿臉恐懼的婦人，只要是她走過的地方，便沒有一個活人。
她不像是人類，反而像是收割生命的惡鬼。
月亮跟在後面，從最先的驚懼，到麻木，再到後來的恍然大悟。
它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倏然發出了瘋狂的笑容。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
它雙腿一蹬，彷彿游泳一般，飄到了林六的面前。
月亮倒掛着，漆黑的長髮垂到了地面之上，它驚喜的瞪大着眼睛，彷彿發現了寶藏一般的喊道：【林六，你就是人們常說的那種，反社會人格的瘋子對嗎？】
林六頓了頓，有些無奈的聳了聳肩。
“我覺得你在對我進行人身攻擊。”她掛着無辜的笑容，渾身乾乾淨淨沒有沾染一絲血跡，絲毫看不出她和這片村莊之中的殺戮有任何的關聯。
【不不不，你一定就是，你就是個變態殺人魔，熱愛血腥的瘋子！】月亮興奮極了：【如果你沒有穿越，你會是什麼樣的人呢？】
【對了，連環殺人犯對嗎？只要你有能力，你一定會回到這兒，做出和今天一樣的事情！】月亮樂得在空轉轉了好幾個圈，甚至從手裏憑空掏出了不少的花瓣灑在了林六的頭上：【啊啊啊，真棒！我太喜歡你了，林六！】
它幸福的笑道：【你和虛僞的她們一點都不一樣呢！】
【她們壓在心底的都是美好的願景，國主想要天下太平，月斜芳想要自由發展，只有你！】它湊到了林六的面前，和林六幾乎是臉貼着臉彼此對視着：【只有你，林六。】
【你的內心滿是殺戮，你的願景充滿了血腥！你壓根不在意什麼天下太平對不對？人類是死是活和你沒有任何的關係，你想要的，是那片漆黑的深淵底下，全是屍體和血海組成的玩意兒。】
月亮看着林六的眼睛，彷彿想要透過它看到林六的真心。
然而，林六隻是伸手掏了掏耳朵，打從心底覺得這個嘰嘰喳喳的月亮真的很煩人。
“你能不能不要用你那本來就不好的理解能力妄自揣測複雜的人性啊？”林六砸了一下嘴，覺得自己被誤解的有點深。
可惜現在還沒有找到出去的辦法，不過沒關係，等她出去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這胡說八道的玩意給拆了。
還是她家的小系統好啊，讓它閉嘴的時候，就會委屈巴巴的自閉去。
【你喜歡殺戮，對不對？】
月亮很不甘心林六的反應，它憤怒極了，張牙舞爪的就朝着林六撲了過去。
然而，它不過是一個投影而已，林六壓根就沒有把它放在心上，便是被它從身軀上穿過，她也一副淡定的表情，都懶得搭理它，繼續尋找自己的目的地。
月亮氣瘋了，口中不停罵罵咧咧着，時不時地還會卡殼一下。
林六看了兩眼就知道月斜芳的病毒這傢伙估計是還沒能處理掉，現在把自己搞到這樣的地方，百分百是因爲她之前準備切斷的那個線路就是主控電腦和外界能源的鏈接線路。
不過，能讓自己來這樣的地方一趟也好。月亮說的沒錯，自己的願景的確是充滿了血腥。
林六擡頭看向了陽光明媚的天空，露出了十分愉快的笑容。
她做了自己一直以來想做，卻無法做的事情，真是心情舒暢啊。
月亮一路跟在林六的身後叨叨着，它一會兒勸解林六，讓其和自己連手成爲整個星球的所有人。一會兒又威脅林六，說她這輩子都不能從這個地方出去。
然而，林六還是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人。
對方被關在一個黑暗潮溼的豬圈裏，滿身髒污，身上被鎖上了一條鏽跡斑斑的鐵鏈子。
這個豬圈裏明明不止她一個，而且每個人都只有大約的輪廓，完全看不清楚面龐，但林六就是一眼認出了她。
月亮看到她們，發出了驚喜的聲音：【原來你在找她們啊。】
說完，它看着面前像是一團黑影一般，擠在一起模糊不清的人羣，發出了抱怨聲：【你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什麼這些人的模樣你都沒有記住？害我只能捏出這樣的人類出來……】
【所以，她們到底是誰呢？爲什麼你不記住她們的樣子？】
“她們不需要被我這樣的人記住。”林六笑着拔了刀，切斷了所有人的鏈子。
黑影們一動不動，繼續擠在那個角落之中。
林六安靜的看着她們很久，然後輕輕地笑了笑，轉身離開了。
【咦？你不殺光她們嗎？】月亮好奇的看着林六的背影，大聲喊道：【她們是活人啊，你怎麼不殺了她們？】
林六壓根就不搭理月亮，只顧着朝另一個位置走去。
月亮不甘心的看了一眼那些一動不動的黑影，它只在林六的記憶力挖到這樣的場景，其餘的多一絲一毫的記憶都沒有挖掘出來，它很不甘心，卻又無可奈何。
估計這些臉模樣都沒有被記住的人，對林六來說是真的不值得記住的吧。
真可惜，它本來還以爲這些人會是林六內心的禁忌呢，嘖……白忙活了。
林六走了十多分鐘的小路，最終來到了一條一米多寬的臭水溝旁邊。
那條溝壑散發着腐爛的氣息，時不時地從渾濁的泥水之中冒出不少泡泡，有許多蚊蟲縈繞在這兩側，嗡嗡亂叫着讓人心煩意亂。
月亮飄來了，好奇的看着林六：【這兒是哪？按照你記憶裏的村莊環境來說，此處的溪流應該很乾淨纔是啊。】
“這兒乾淨？你的檢測裝置是壞的嗎？”林六嗤笑了一聲，看向那條溪流的眼神充滿了惡意。
“沒有比這兒更骯髒的地方了。”
【那你來這兒做什麼？】月亮飄到了林六的面前，雙手抱臂俯瞰着林六：【這兒可沒有你要殺的人。】
“你錯了，還有個人要死。”
林六收斂了臉上的諷刺，她露出了一個很鄭重的表情。
“這是我本應該到達的歸宿。”
月亮愣了愣，就看到林六竟然一腳踩進了那條臭水溝中，漆黑的淤泥在攀爬道她的身上一瞬間，化爲了無數幼小的嬰孩骸骨，在瞬間就將她包裹侵吞，拉入了無盡的深淵。
林六是閉着眼的，月亮看到了她臉上帶着近似乎神聖的笑容，毫無抵抗的沉了下去。
它瞪大了眼睛，想要叫喊，卻發不出聲音來。
林六沒有抗拒，任由那些骨手拉扯着自己，她能感覺到自己在下沉，也能聽到耳邊悽慘的哀嚎聲，更能看到逐漸遠去的光線，和逐漸黑暗的周遭。
她落在了一個白骨堆疊的小山上，這裏的骷髏各個年齡階段的都有。左右望去，白茫茫的一片，看不見盡頭。
哪兒有什麼乾淨的溪流啊，這兒不過是封建愚昧之下，掩埋了無數冤魂的骯髒墓地而已。
這是那個村子丟棄女嬰的地方，她本該也是其中一員。
而今，不過是回到了該去的地方而已。
作者有話說：
林六：我殺我自己。
月亮：臥槽！——
明天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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