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四七
沈詮期一個字都還沒來得及說,電話就被按斷,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想見他?
他也想。
手機振動幾秒,沈詮期點開短信——“狗急要跳牆了。”
他脣角的笑倏爾由純粹變得玩味,沈昕不明所以:“怎麼了?”笑得這麼滲人。
沈詮期擡眼,瀲灩的桃花眼微微上挑,波光深邃如幽潭:“狗急要跳牆了。”
似笑非笑地念出屏幕上的這幾個字,沈昕瞬間明白過來:“老東西終於忍不住要動手了啊?”
“他兒子出事撞死了人,車禍現場附近的監控錄像他卻找不到了,你覺得他還坐得住?”沈詮期答得不鹹不淡,話鋒轉向別處,“我有個朋友要回S市工作了,你給他安排個合適的職位,他當過兵。”
吩咐完又將桌上的合同拋給沈昕:“收購周氏交給你了,節奏壓得慢一點,這一塊大肥肉就是要讓他們看得見喫不着,我出國幾天。”說着,沈詮期朝他笑出一口小白牙:“和你嫂子一起。”
日!沈昕心裏簡直我勒個大槽,不帶這麼壓榨他的。但也明白娛樂圈即將迎來一場腥風血雨,沈詮期和池眠出國暫避風頭,再合適不過。
沈詮期按了內線讓祕書給他訂機票,從容起身,頗帶憐憫地看了眼沈昕:“回頭給你介紹對象。”
他看池眠身邊的那個小助理就挺不錯的,是他好的那一口——冰山美人。
池眠是被癢醒的。她夢見有一頭大型犬類一直在拱她的脖子,蹭她的臉,把她癢得不行。
而這隻狗——顯然是沈詮期。
看着池眠略帶迷濛的水眸,小臉因爲長時間悶在被子裏睡得兩頰潮/紅,粉粉嫩嫩得直讓人想咬一口。
“媳婦兒,我想咬你一口。”
不等池眠反應,沈詮期迅速滿足自己的心願。頰上喫痛,池眠稍微清醒了點,手從被子裏掏出來一臉嫌棄地推開沈詮期,拉開兩人間的距離:“你怎麼突然過來了?”
隱約記得自己睡前給他打了個電話說想見他,但沒想到他真的過來了,他不要管沈氏了嗎?
沈詮期思忖半晌,決定直接告訴她:“媳婦兒,告訴你個好消息,我從地下情/人榮升成地上戀人了。”
池眠:???
當機兩秒將這個消息消化完,池眠藤得從牀上坐起:“你瘋了?你承認了?!”
現在她的形象纔剛有回升,但給大衆的印象還需要時間去改觀,沈詮期在這個當口曝出和她談戀愛,對他絕對是百害而無一利。
沈詮期委屈,心想這可不是我認不認的事。隨便點開一條八卦新聞遞給池眠,他們的吻照就這樣公然被放出。
好了,真的不是他認不認的問題了。
池眠煩躁地抓了兩把頭髮,惡狠狠地問他:“現在怎麼辦?”她就不信這不是沈詮期有意縱容的,你看他現在怡然自得的樣子,一點也不慌的好嘛!
那對桃花眼眯了笑:“我們出國玩一陣子吧,說不定回來大家就都接受了。”
他本來還打算告訴她另一個消息,不過看池眠正在氣頭上,他還是先把媳婦兒拐走再說吧。
池眠知道他的意思,他們的吻照已經滿天飛,現在想要澄清也來不及,暫避風頭確實是最好的方法。先不談沈詮期的公司,她現在剛和林狄合作,mv拍攝在即,她怎麼避?
沈詮期看出池眠的擔心,揉揉她的腦袋給她順毛:“mv的事情不用擔心,他會等你回來的。”
他怎麼這麼篤定?池眠狐疑地看向他:“你是不是和林狄做了什麼交易?”
沈詮期笑笑,避開她的問題:“快點起牀吧,待會記者跟過來了我們要走就這麼容易了。”
池眠氣結,卻又沒時間跟他鬧脾氣,只好悶着一個人去洗漱收東西,動靜大得不行,生怕某人不知道她在生氣。
而更讓池眠生氣的事接踵而至。再去機場的路上,池眠終於有空隙去看事態發展到什麼地步。不看還好,一看她立馬原地爆炸。
池眠剛回國時心裏還暗嘲過媒體——連沈詮期和蘇若詞有婚約這事都挖不到,現在終於曝出來,而池眠也被牽扯進其中。
媒體將他們三人的戀情大寫特寫,肆意展開想象,蘇若詞被塑造得楚楚可憐,沈詮期則是忘恩負義的薄情郎,而池眠——不消多說——她自然是那個憑藉美色受人唾棄的小/三。
池眠眼神不善地瞪向沈詮期:“你剛纔怎麼不說這事?”
“我準備待會再說的。”沈詮期聳肩,避重就輕。
算了,池眠嘆氣,她實在不明白沈詮期爲什麼這樣坦然。池眠仔細看了會,發現蘇若詞竟然給她發了私信,問她需不需要她出面澄清。
想了想池眠還是拒絕了,但對她的好意表示了感謝。蘇若詞現在澄清勢必需要他們的配合,沈詮期卻選擇按兵不動,只有蘇若詞一個人,顯然也行不通。
“我們總該採取一點行動的,這樣什麼也不做也不對。”人的期待都是有期限的,一直的沉默,只會耗光所有人的信任。
沈詮期同意。最後兩人各自在微博更換了置頂。
“清者自清,我們不會辜負你們的相信。”更多的,卻是沒有解釋。
有意思的是,這兩條微博,蘇若詞都點了贊。一瞬間這三角戀情更加撲朔迷離。
事情還在持續發酵,這次遭殃的不僅是池眠,有關沈詮期的各類負/面/消/息也紛紛曝出,池眠看得簡直火冒三丈。
說他不敬業——他拍攝風雪的鏡頭竟意外流出,而因那幕光頭鏡頭他沒剃光頭戴了頭套便是不敬業。
說他用替身——爆炸那場戲用的是替身拍攝,可危險場景用替身早已是人之常情,而且那並非是沈詮期有意爲之,他也是因爲有事不得不走開才用的替身的。
說他耍大牌——《嗨,你好》節目組有不願透露姓名的工作人員爆料,沈詮期參加節目的唯一要求是和某個c姓小姐搭檔,否則就拒不參加。
這個池眠無法解釋了,當初她也這麼擔心過。
類似這樣的負/面/新/聞似乎一夜之間盡數冒出,她擔憂地看向沈詮期,沈詮期察覺到她的目光,大掌揉上她的發:“不用擔心。與其現在急着澄清跟他們打口水仗,我們不如靜觀其變。”
沈詮期說得好聽,是靜觀其變。但自從兩人到了國外,他就沒收她的手機,說是要讓她好好散心,池眠表面看似順從但內心依舊焦慮。
她不知道現在網上輿論到底是什麼情況,但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在他們兩人踏上異國之後,國內最先淪陷的依舊是微博,兩人的粉絲都還好,表示會堅定地相信他們,但隨着越來越多的料曝出,而他們毫無迴應,他們開始動搖了。
擊碎他們防線的是一個知名娛樂大v的一條長微博。
那條長微博最先扒出的是沈詮期目前是沈氏集團最大持股人的身份,藉由沈氏,講起一則豪門密辛。
沈家剛起步時風頭太盛,業內眼紅沈氏的不少,他們發展的速度太快擋了別人的道。而那時沈淮仁正年輕氣盛,軟硬不喫。對方拿他沒辦法,但他們拿他的家人有的是辦法,他們早已被沈淮仁雷厲風行的手段逼上絕路,道德仁義早就拋在了腦後。
沈淮仁的妻子那時已懷胎八月,再過一月,沈詮期誕生在這個世界上。
但他的到來是被不祝福的。
沈淮仁妻子因產後大失血逝世,沈淮仁和他妻子青梅竹馬感情深厚,突如其來的打擊讓他措手不及,那個商場上叱吒風雲的男子一時間竟成了行屍走肉。
沈淮義作爲他的胞弟在那時幫了他許多的忙。
但沈淮義能照看的範圍到底有限,沈詮期的弟弟被不擇手段的對家抱走,想要藉機要挾沈淮仁,但沈淮仁那時整個人都沉浸在痛失愛妻的悲痛中,哪來的時間管他們?
對方獅子大開口,沈淮義糾結再三,到底不是自己的孩子——他拒絕了對方,對於那個孩子不聞不問。
背後的操控者是誰,已經很清楚,這些東西長微博裏自然沒有提。只說沈詮期父親得罪了商業對手導致自己的親身弟弟被帶走,而沈淮仁在沈家日益穩定後,他本來有意尋找,但是因爲沈詮期害怕他的弟弟回到沈家奪走屬於他的東西而暗中阻止。
罔顧親情、心狠手辣,沈詮期的形象瞬間跌到谷底。
不僅於此,沈詮期更被曝出曾患自閉症,心理具有問題。也正是因爲如此,沈詮期纔會在遇見比他小三歲的池眠。
沈詮期是得過自閉症不假。自小喪母,沈淮仁終日冷麪以對,再加上狼子野心日漸顯露的沈淮義的刻意引導,沈詮期不負衆望地長歪了。沈淮仁雖然不喜歡他,認爲他是導致自己妻子死亡的直接兇手,但到底是他的獨苗。
意識到沈詮期和正常的孩子不太一樣之後,沈淮仁毫不猶豫地帶他去看了醫生,診斷的結果讓沈淮仁更加苦澀——自閉症。
這下他更加不知道如何面對沈詮期了。
沈詮期的童年,只有單調的色彩、苦苦的藥片、還有穿着白大衣穿梭在他的身側的那些大人。
直到十五歲,他終於治癒,卻性情大變,他主動要求離開A市前往S市。
那年,他遇見他這一生的星火。
對於這些內情,長微博一概忽略不提,他們要的本來就只是沈詮期從高處跌落,幹嘛要解釋?
作爲沈氏的領導人,受他個人形象的影響,公司的股價暴跌,沈氏要求召開緊急股東大會商討對策。
沈詮期在國外呆了三天,不得不回國。但他不想池眠跟着回去。
池眠對於這些事還一無所知,事情一切的發展還在沈詮期的預料之內,他不想她過多的擔心。
沈詮期回國前再三叮囑池眠要老實待在國外,等他處理好一切事情他就來接她回家。
池眠一面應着好,結果轉身就訂了下一班飛機跟着回國。
沈詮期哪裏會不知道,他要真有心阻止,多的是方法將池眠困在國外。下了飛機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叫潘晟到機場去等池眠。
潘晟的專業申請原本批得沒有這麼快,沈詮期幫他通了通關係這才提早了許多。先前讓沈昕給他安排職位,沈昕卻告訴他潘晟拒絕了。沈詮期抿抿脣,也不強求。
眼下娛樂圈早已亂作一團,新聞都在大肆報道,潘晟對於這些事想不知道也難,他想幫沈詮期。
沈詮期知道他是想還他的人情,自然不會拒絕。池眠回國之後肯定要應付各類媒體和記者,謝笙一個小姑娘跟在她身邊他也不放心,交給潘晟是再好不過。
沈詮期一回到國內,沈淮義那邊收到消息後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就找上門來。
是沈昕給他開的門,沈淮義一身西裝革履,身材精瘦倒不似這個年紀的其他商人滿腦肥腸的。
沈詮期經過長時間的飛行,臉色有些疲倦,沈淮義看得倒是心理舒坦了不少。
“二伯今天找我有事麼?股東大會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明天才開。”沈詮期揉揉眉心。
沈淮義眼神陰鷙地盯住他,半晌纔開口,聲音蒼老而粗礪:“沈詮期,我懶得跟你兜圈子,我兒子車禍的監控錄像是不是在你手裏?”
“二伯怎麼會這樣問?您的兒子出車禍了?”沈詮期狀似驚訝地問。
“沈詮期!”沈淮義將手中的杯子重重放在茶色玻璃上,撞擊出巨大的響聲,“只要你把我兒子的車禍錄像交給我,我可以明天保你在董事會上還有一席之地。”
“一席之地?”沈詮期似笑非笑,“二伯的意思是就算這次因爲我個人的形象給公司帶來巨大損失,二伯也有能力保住我?可二伯別忘了,我纔是沈氏的最大持股人。”
沈淮義冷笑:“沈氏股價跌得這麼厲害還不是因爲你,你覺得你擁有自大的股份又怎樣,其他董事想要罷免你,一樣可以。”只要達到三分之二的人同意,沈詮期不一樣只能將董事席位拱手讓人。
沈詮期斂眸,指尖撫上下頜,似乎在權衡利弊:“二伯先回去吧,明天我會給你答案的。”
大門被闔上,沈昕有些擔憂地看了沈詮期一眼:“明天你真的要這麼做?萬一老東西不上套呢?”
“他會的。”沈詮期笑得篤定,“你太小看他膨脹的慾望和這些年高高在上給他帶來的盲目自信了。”
翌日,股東大會如期召開。
董事們的表情皆是凝重的,他們也沒想到沈詮期個人的形象會給公司帶來這麼大的影響。
沈淮義最先發難:“不知道沈董事長這幾天去哪了?公司發生這麼大的事,你卻在國外和女人逍遙。”
沈詮期沒有否認,面色冷然地認錯:“很抱歉,因爲我個人給公司帶來了極大的損失。”視線掃過衆人各懷心事的臉,他繼續道:“我願意卸任董事長一職,舉薦我二伯沈淮義擔任。”
沈淮義面色一喜,沈詮期這是想通了在向他示好?
“但是,我唯一的要求是即刻停止周氏的收購案。”
“什麼?!”“爲什麼?”“不是說收購周氏已經成功大半了嗎?”
類似的質疑聲不絕於耳,而沈淮義的臉色也慢慢僵硬。他和周狄合作了那麼久,沈詮期也許不清楚林狄就是周狄,還是周氏的控股人,但他不會不知道。眼下這麼個大好的甩開周狄的機會,他實在不想放過。
沈詮期面色不改:“周氏前期我們已經投入了太多,現在沈氏的股價波動的很厲害,繼續收購周氏,我們的資金鍊會喫不住,如果收購失敗,沈氏的資金鍊崩盤也不是沒有可能。”
“可是我們和周氏競爭了這麼多年,眼下這麼好的機會就放棄了,等周氏修養過來,下一次可就沒有這麼好運了。”
先前周氏因爲一個大項目出現紕漏導致一系列連鎖反應,給了沈氏可乘之機,藉機打壓,周氏竟也一蹶不振到要被收購的地步。
“這是我的條件,除非我退出股東大會。”沈詮期不再解釋其他,給他們自己考慮的時間。
他退出股東大會,沈淮義也就沒有什麼可以威脅到他,他兒子的車禍視頻自然也不要在想。
會議陷入僵持,沈昕適時出來打圓場:“我們先暫停會議吧,各位董事好好考慮一下。”
沈淮義見沈詮期出去了也連忙跟上:“沈詮期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已經將我的條件說得很清楚了。”
沈淮義不屑:“你跟你爸可一點也不像,你比他懦弱多了。”
看見沈詮期的臉色迅速沉下去,沈淮義心裏有一絲得意,他就知道這小子還是太年輕,討厭他父親,更厭惡他父親的壓制。
“你要繼續收購周氏也可以,如果收購周氏失敗,所有的責任和損失還請二伯一力承擔。”沈詮期沉默半晌才說。
“視頻呢?”
“我回頭會給二伯的。”
回到會議室宣佈二人協商好的結果,沈淮義滿是自得地坐在最高位上,看着下方的沈詮期,心中越發不屑。
收購周氏一案在如火如荼的進行,而沈詮期被卸任沈氏董事長一事也被傳出,沈氏股價稍稍有所回升。
但針對池眠和沈詮期的惡意評論卻沒有停止過。
他們的置頂微博評論下方几乎滿是小三和渣男的字眼,沈詮期的更過分——“神經病”“冷血動物”這樣的形容詞更加傷人,相信他們的人似乎越來越沉默,池眠覺得很抱歉。
但現在這些事證明沈詮期當初的按兵不動是對的,即便子虛烏有的三角戀情澄清了,後來的那些事一樣會得沈詮期翻不了身,說不定還會被胡亂寫成沈詮期以權逼迫蘇若詞來替他們解釋。
沈詮期這幾日和池眠安安心心地家裏蹲,對於網上的謾罵和沈氏架空他的權利似乎都無動於衷,明明他纔是比較可憐的那個人,結果反倒是他來安慰池眠。
“你不用在意別人的看法,也不用擔心我。”他將她圈在懷裏,嗓音有些低啞,“我小時候得過自閉症是真的,我對於有些人卻是心狠手辣也是真的,我不在乎他們的看法。我只是覺得很抱歉,牽連了你。”
“池眠,我趟進這渾水是爲了尋找救贖,現在你回來了,別人怎麼說,我都不介意。而那些侮辱過你的人,我會向他們證明。”
一個星期後,一切似乎都平息了不少。網友罵久了也累了,而沈氏即將與周氏簽約。
一紙合同,彷彿意味着沈淮義的成功。
在沈淮義和周氏代表人交換合同的那一瞬,媒體的閃光燈對準他們一陣猛按,似乎要記錄下這歷史性的一刻。
可沈淮義很快就笑不出來,祕書打電話過來告訴他公司團隊對周氏清算之後,發現周氏在海外有一個極大的爛尾項目,他收購的周氏此刻不僅已經成了空殼,他還要爲周氏的爛屁股賬買單。
那一瞬間,沈淮義才恍然大悟沈詮期先前的要求。
“開始收網了。”沈詮期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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