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 5 章
宋元修见状问道:“随意呢?”
话刚问完,就见一個丫鬟急匆匆跑了過来,着急道:“三少爷不见了!”
三少爷就是宋随意。
关承酒闻言皱起眉,宋元修也有点惊讶:“沒在房间?是不是去花园了?”
“沒在花园。”丫鬟哭丧着脸道,看那样子好像随时都会哭倒在地上,“其他几位少爷小姐的房间我們也去看了,都沒有。”
宋元修一听,面上浮出忧色,连忙道:“把府裡人都叫去找,這好好的在家裡怎么就不见了?”
“是不会丢。”关承酒忽然說了一句,“祠堂也看了?”
丫鬟愣了愣:“沒、沒呢,祠堂平时……”
“去看看。”关承酒沒听她說完,直接大步朝祠堂去。
宋元修见状也跟了上去,一路上還不断在碎碎念,說這孩子平时最不爱去那边,怎么忽然待了這么久真奇怪,结果等关承酒推开门,一群人就看见了宋随意躺在供桌上的样子。
闲适又安详。
平心而论,宋随意睡颜是好看的,美人睡觉都好看。
但当美人在阴暗的房间裡直挺挺躺在长木桌上,后面還摆着好好几個牌位的时候,這种好看顿时就变得非常惊悚了。
宋元修恍惚還以为自己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脸都白了两分:“随意……随意這是怎么了?”
“睡着了。”关承酒多少已经知道他的脾性,但看宋元修這反应,深深看了他一眼,“他很喜歡睡觉,太傅不知道?”
宋元修闻言又想起自己不是很关心孙子的事,顿时面露愧色:“我也是第一次听說這件事,以前随意总不在家,我們還以为他是……”
后面的话他沒再說下去,不好听,反正关承酒也是知道的。
关承酒也沒說什么,但心头的确生了疑惑。
一场婚礼带来的变化還真大。
宋元修看他陷入沉思,脸上愧色更重:“是老夫沒教好他。”
听见這话,关承酒才回神,见宋元修一副要哭的样子,也有点于心不忍,便解释了一句:“我怀疑他生病了。”宋元修一愣,很快从羞愧中脱离出来,也想到一些病的确会嗜睡,便问道:“那让太医看過了?”
关承酒摇头:“還沒有。”他沒說宋随意吃坏肚子的事,只是问了一句,“他以前贪嘴嗎?”
宋元修再次被问住,回忆了一下宋随意在家时的事,却依旧是模模糊糊的,只能叹了口气:“平时也沒注意,但应该是正常的,不然总该有人說。”
关承酒了然,也沒再多问,出声唤了一句:“野竹。”
野竹作为伺候宋随意的人,按說不会离太远,但這回却是从他们来时的路跑了過来,手裡還抱着一团棉被,远远听见关承酒叫他,连忙应了一声,飞奔過来。
关承酒看他這样,眉心就拧了起来。
野竹大概也觉得自己现在這样很傻,便解释了一句:“王妃說這裡睡着有点冷,让我去拿的。”
這回答把宋元修震住了,一時間不知该高呼荒唐然后进去训斥几句還是先给王爷赔罪,但一想孙子是自己教的,又实在說不出口,嘴张了半天只憋出来一句:“怎么不回房睡?”
“王爷不让把担架搬来,而且我一個人也抬不动。”野竹說這话时,烦恼得真情实感,完全不顾宋元修死活。
宋元修在想,孙子才嫁過去三天就疯了嗎?這都是什么事?
他看向关承酒,白着脸就要跪,被关承酒及时扶住了。
“去叫王妃起来。”关承酒吩咐道。
這回不用野竹应,躺在桌上的宋随意就弹了起来,看上去不像睡醒,像诈尸。
“我沒聋。”宋随意伸了個懒腰,又左右扭了扭,缓掉身上那股酸劲后从桌子上跳了下来,理理衣服,带着满脸笑容走到关承酒面前,“可以吃饭了嗎?今天有大螃蟹呢!這個季节的螃蟹最好吃了!”
关承酒沒回答,而是看了一旁的宋元修一眼。
他本意是想提醒宋随意别再刺激宋元修了,结果宋随意走過去把人一搀,道:“爷爷就不要吃太多了,身体会不舒服。”
宋元修想训斥的话都被這句关心堵了回去,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关承酒见状也不再多說,等宋元修缓過来了便跟他们一道回了前厅。
一顿饭吃得宾主……主顶着关承酒那张冰块脸吃得欢不欢說不好,反正宋随意是真的吃得很开心,仿佛他今天回家就是为了這一顿似的,那大快朵颐的样子,看得宋家众人都有点汗颜,一边在旁边說随意真是想家一边在桌子底下踢他,让他别丢人。
等吃完饭,两人就差不多要回去了,宋随意却說要等一等。
這一等,就等到他姗姗来迟的哥姐。
如果要說宋家除了宋元修之外還有谁给宋随意的印象比较好,也只有這两人了。他大姐宋如意很腻烦宋云华,嫁人后基本不怎么回家,宋家出事的时候也连累她了,不過她夫家靠谱,把她保住了,后来的日子過得倒是還可以。
二哥宋可意是個有才干的人,但烦了宋云华在官场钻营的样子,便讨了個修书的活,成日扎在宫裡不出来,后来被宋云华连累,下场并不好。
宋云华续弦后对元配几個孩子就疏忽了,直接丢给宋元修去照顾,原主可以說是爷爷跟哥姐带大的。
然而原主半点沒继承到三人的好,反而把宋云华的缺点继承了個淋漓尽致,前段時間两人想劝他别再去烟花地,去做点正事,结果原主不肯還因为這事跟他们闹翻了,一直僵持着,成婚的事也是听到圣旨才知道的,那时已无力阻止,這次来就是想给弟弟道歉的。
宋随意知道按着原主的脾气八成是不会原谅的,甚至還可能怪到他们头上,但他又不是原主,听了两人的解释只是点点头,算是缓和了关系。
他特地留下来,除了让两人安心,也是有事想跟两人說。
宋云华想讨的那個差事,要到江南一带巡查,這算是惯例了,這事比较轻松又有油水,是挺多人想要的好差事。但今年不一样,過段時間会有人告发,捅出倒卖盐引的事来。
按着正常剧情,到时候去江南巡查的会是宋云华,去了之后被临时委以重任,他却以权谋私掺和了一脚,這也是他踏入死路的第一步。
为了阻止他,宋随意试過好几次,最后发现让宋可意去是最合适的。
那边情况复杂,大部分人不敢轻举妄动,所以去了也查不到什么东西,但宋可意不同,后台硬,脾气也很硬,能把這件事做得很漂亮,很拉关承酒的好感。
虽然他已经决定摆烂了,但這种动动嘴皮子不用自己出力就能续命的事,他還是很乐意开口劝一劝的。
“为什么忽然要我去江南?”宋可意对弟弟忽然的转变有些适应不過来,第一反应是父亲又教唆了什么,忍不住皱眉,“爹让你来說的?”
宋随意摇头:“他应该是想讨去自己做。”
宋可意闻言也跟着摇头:“爷爷在朝中风头正盛,王爷再给爹這差事无异于烈火烹油,王爷肯定要制衡咱们家,哪会再把這差事给他,自然……也不会给我。”
“会,爷爷为人二哥知道,王爷也知道,他娶我,不就是想让爷爷放心嗎?他是看不上爹,但爹又不能代表宋家。”宋随意语气很笃定,“再說王爷不是那种狭隘的人,他惜才,知道大哥是個有能力的人,不会因为這种事就让你去吃灰的。”
宋可意被夸得一愣,他以前总听弟弟說自己是個管太多的废物,還是第一次听弟弟這么說自己。
宋如意也挺惊讶的,不過還是跟着附和:“可意自然是厉害的。”
两人一人一边,夸得宋可意有点飘,但又沒完全飘:“给了我,跟给爹的区别不大,不都是在抬举宋家,最后還是会惠及到爹头上。”
“是在抬举你。”宋随意道,“总之,他過几天要是去找你,你一定要接下来。”
宋可意還是犹豫。
宋随意知道他哥轻易是不会去的,倒不是沒信心,而是宋云华前科太多了。
以前宋可意其实在朝中干過别的,但每次被委以重任,宋云华就会扯着他的旗子去跟其他大臣套近乎,好像接了差事的不是他儿子而是他自己一样。這本来也沒什么,但有一回宋可意被叫去查京中一起案子,犯人怕被查出来,跑去贿赂宋云华,居然把宋云华說动了,跑去游說宋可意,把宋可意气得半死。后来两人都被罚了,宋可意干脆自請去修书,门一关什么事都不用理,省得宋云华又拿他做文章,這次的事,要說宋云华不会搀和,他是不信的。
“我听說爹端王有来往,這次去江南就是为了帮端王。”宋随意压低了声音,小声說出了一句让宋可意倒抽一口气的话。
当今圣上年仅六岁,上头還有好几個哥哥,当年储位之争所有人都更看好大皇子跟三皇子,就算爆冷门也该是低调的四皇子,七皇子虽是嫡子但是年纪太小,跟几位经营多年的兄长根本沒法比。
但世事就是這么难料,皇上临终前把皇位传给年纪最小的儿子,還让年纪跟长子相仿的弟弟摄政,一下把所有人的都打懵了。
一开始几個皇子也是挣扎過的,但被关承酒收拾了两回就都收敛了,现在都跟鹌鹑似的窝在自己府裡。
但收敛不是放弃,私下都是蠢蠢欲动的。
宋云华要是真跟其中一人有来往,被牵扯出来那可是杀头的罪。
宋可意脸色顿时难看起来:“這可不是小事,不能乱說。”
“爹向来不要命,我說的时候你明明也信了。”宋随意殷殷地看着他,“所以你不能再不管事,家裡现在能阻止爹的只有你了。”
宋如意也知道這件事有多严重,低声道:“要不還是跟爷爷說一声吧。”
宋随意摇头:“沒证据的事,爷爷顶多說他几句,他以后肯定会做得更仔细。”
宋可意问道:“沒证据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偷听到的。”宋随意语气诚恳,很有說服力。
虽然是以前读档时听的,而且是去了之后才发现跟端王有关的,但掐头去尾也是八九不离十,沒說谎。
于是宋如意想劝他去說的心思顿时歇了,虽然她疼弟弟,但還沒疯,知道這個弟弟在爷爷那的信誉跟他爹差不了多少,甚至可能還不如他爹,如果他去說亲眼听见爹跟端王在密谋大事,爷爷八成会觉得是父子俩是吵架了。
别說爷爷,就是她跟宋可意,也未必尽信。
毕竟比起他爹不想活了,弟弟疯了听着更有說服力点。
想到這些,她颇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轻声跟着劝:“如果王爷真的让你去,你就答应下来,不管這事是真是假,总归沒坏处。”
宋可意只說考虑一下,但宋随意知道他這就算答应了,顿时松了口气。
這话题過去,两人才关心起宋随意在王府的生活。
“王爷对你好嗎?”宋如意问這话时,脸上满是担忧,甚至有一点试探的意味。
摄政王在坊间的名声并不好,在朝堂中更是令人闻风丧胆,他并不觉得低低在他哪裡能過得多好。“很好啊。”宋随意道,“我想吃什么就给我吃,我想睡觉也让我睡。”
宋如意:“……”一時間竟不知這算不算好。
宋可意心情也有点复杂,這话听着好像宋随意在家裡一直被虐待沒饭吃沒觉睡似的。
他在想他们是不是对這個弟弟太疏忽了,虽然宋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但好歹也算得上书香门第,怎么這弟弟看着就那么……沒见過世面。
不過想想也是,无论是爷爷還是爹,都觉得小儿子不成器,从来也不带出门,家中各种交际都是他或者另一個弟弟去的,不能怪宋随意。
“你知道過几天京中有個宴会嗎?”宋可意问他。
宋随意懵逼地看着他,以前好像沒這环节。
那宴会他倒是知道,据說京中才子佳人都会去,大家会在宴上吟诗作赋、抚琴作画、把酒言欢,总之很风雅,跟他這种胸无点墨的草包八竿子打不着,而且也沒闹出過什么新闻,所以他从来沒去過。
他哥会去参加倒是不奇怪,但为什么要问他?
宋随意警觉:“你要干嘛?”
“带你去。”宋可意看他這戒备的模样,神色更复杂,“你也该出去看看了。”
“我不要。”宋随意想都沒想就拒绝了,“我要在家睡觉。”
宋如意本来也不想让這個弟弟出去丢人现眼,但一听她這话,立刻改口:“睡什么睡,你侄子都知道每天要出去走走呢?跟可意一起去!”
“我每天都有走。”宋随意道,“我那個院子很大,王府的花园更大!”
宋如意理都不理他,直接拍板:“就這么說定了!”
宋随意:“……”可恶,不该多說那一句的。
最后他只好搬出杀手锏:“那我得问问王爷,毕竟我已经嫁人了,王爷家教是很严的!”
宋如意斜了他一眼:“是嗎?我去帮你问问。”
說完就起身,风风火火地走了。
宋随意:“……”
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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