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找到住处了
黄秀琴腹诽,那也沒见你多掏一分钱。
她收了钱,又给剩下的客人每桌赠送了一小碗泡菜。现在开小吃店的人越来越多,彼此之间竞争不小,大家都在想办法吸引客人。
等到這一波客人走了,黄秀琴才跟周秋萍谈生意:“两块钱,這一坛子我最多只能给你两块钱。我白送的,不可能卖。”
两块钱的确不多,但考虑到原料基本上沒花什么钱,也不费多大力气,而且教会了阿妈也能做;周秋萍還是痛快地点头:“可以,就两块钱。”
黄秀琴哪知道她這买卖基本不要本钱,看她如此痛快,自己倒有点莫名的心虚,還主动开口询问:“我听大军說你想在县城找房子,找到沒有?”
周秋萍摇头:“我這人生地不熟,连问人都不晓得上哪儿开口。”
眼下连個房产中介都沒有。
黄秀琴给她出主意:“你要只想住人的话,我倒觉得可以骑驴找马,先简单安顿下来,再慢慢找地方。”
周秋萍顿时来了精神:“嫂嫂,怎么個安置法?”
“你跟我来,我带你先去看看地方你再說合不合适。”
王大军推着三轮车回来,看见她俩出店门,不由得惊讶:“你俩去哪儿,晚上不做生意了?”
黄秀琴毫不客气:“你沒长手啊,你自己弄。”
周秋萍乐了,朝她竖起大拇指,佩服不已:“嫂嫂你真厉害。”
黄秀琴一本正经:“男的都是惯坏的,你不惯着他,他反而能成個人样子。”
周秋萍一愣,旋即点头:“嫂嫂你讲的有道理。”
就是上辈子,如果不是自己对冯二强一再忍让,也不至于把自己窝窝囊囊地逼上了绝路。說不定她一早狠起来,冯二强也沒那個胆。
只她圣母心欠奉,她又不是冯二强的妈,她两個女儿還沒人心疼呢,她疯了她去改造杀人犯。
离那個畜生越远越好,老死不相往来才是王道。
黄秀琴给周秋萍找的落脚点是卫校学生宿舍。沒错,不是学校空置的职工宿舍,就是学生宿舍。
三年级的学生昨天毕业走人了,直到九月份学校开学新生报到,這一排宿舍都是空着的。
眼下十亿人民九亿倒,還有一亿在寻找,是标准的全民经商的时代。什么大学教授摆摊子卖面條都不稀奇了,卫校后勤想挣两個来月的房租自然称不上咄咄怪事。
舍管是個又瘦又小的小老太太,她带着周秋萍看八人间的宿舍:“這楼是新盖的,一层楼两個厕所,厕所旁边冲澡间自己拎水冲澡。宿舍裡不许开火,你自己去外面吃。上下楼梯走這边,不许下楼敲学生宿舍的门,不许找学生的麻烦。”
周秋萍一边听一边点头,到最后犯难道:“要是不凑巧,我要烧点吃的垫肚子怎么办?”
舍管眉毛皱得死紧,但看在一個月八块钱租金的面子上,她還是退让了一步,指着宿舍旁边两间平房道:“那边有個小厨房,平常我們自己热饭吃的地方,但是只能烧煤,煤饼你得自己买。”
周秋萍大喜過望,能有煤炉做饭就再好不過了。即便炒菜够呛,光每天换着炖菜吃也行。就是想换换口味,也能去外面饭馆炒两盘菜。现在還不流行地沟油。
她立刻掏钱交定金,敲定好一直租到八月三十号,给人家留一天空屋子的時間。
双方在宿管办公室签完简单的租房协议,周秋萍扫到后面屋子堆放的凉席和被褥,好奇地问了句:“這是?”
“嗐,学生丢下的。现在小孩娇惯的很,好好的被子垫子,就因为嫌大包小包带走麻烦,干脆往宿舍裡一扔,直接不要了。往前再数几年,攒一床棉花都能要了她们家老娘的命。”
周秋萍過去翻检着看,果然都是好被褥好棉花。往前数十年,绝对可以被当成家裡的重要财产。
她感叹了句:“现在老百姓的日子的确好過了。”
“呸!就是沒饿過肚子,有两個钱烧的,臭显摆。以后自己挣钱就知道多难了。”舍管十分看不上眼,积极推销,“你要不?要的话我给你算便宜点。”
她辛辛苦苦收回来,当然不可能扔掉。棉花可以重新弹,床单被套乃至凉席也能收拾干净了,等新生开学再卖给学生。有人阔气就有人穷,卫校学生一天三顿白米饭就免費汤吃的也沒少過。
周秋萍不跟人客气,直接在裡面挑拣一番。宁安的夏天她有数,火炉,不扒掉层皮就不错了,還盖被子呢,能热死人。她找了三床齐整的凉席,又要了三套床单被套外加枕头。這样就是天不好,也有备用的换洗。
只是床单被套不能直接用,還得洗干净用开水烫了再好好晒晒大太阳杀菌。
周秋萍抬头看天,估摸着自己现在动手来不及去榨油厂拖油渣了,得等明天再過来。
舍管倒是主动請缨:“你要沒空我给你收拾,也就五毛钱的事。”
周秋萍想了想,点头道:“行,那就麻烦大姐你了,多晒会儿,夏天容易长虫。”
她也不怕人家敷衍,出门住店生病住院你能盯着人家换洗床单被套,不照样得用。大不了等搬過来以后要是有空自己再洗一回。
黄秀琴急着回去开店,周秋萍也赶着去拖油渣。宿舍的事一了,两人在卫校门口就匆匆告别了。
临走前,黄秀琴還同周秋萍预定了明天的泡菜。她估摸着按照自家面馆的客流量,一天一坛子泡菜应该沒問題。
周秋萍笑着点头:“行,明天我再過去拿空坛子。”
說起来,除了白醋和辣椒姜丝之外,一坛子泡菜成本最高的還是坛子呢。
定下了住的地方,周秋萍真是浑身舒坦。明天她就不用再带大白菜叶子回村了,直接在宿舍就能泡好。宿舍楼有自来水,平房的厨房边上還有井,不怕沒地方洗菜。
她越想越高兴,驮着两百斤重的油渣都将自行车蹬得虎虎生风。
說来也有意思,大概是顿顿见荤腥吃得好,又能看到生活的希望,她每天太阳底下来回跑,脸色居然比刚重生的那会儿好多了,身上也越来越有劲儿。
周秋萍兴冲冲地骑进旁边的小王庄,扯着嗓子叫唤买油渣。
小王庄的人早就听說最近有人卖油渣,這会儿一听到动静,立刻有人跑回家拿碗拿笸箩凑上前。村裡买东西都要运气的,错過了今天谁晓得下回人家什么时候来。
周秋萍一路走一路兜售,還沒出村子的大道,猪油渣就卖掉了一半。
越是农忙时节,家家户户越是舍得在吃食上花钱。肚子裡沒油水的话,干活都使不上劲。收完油菜小麦還要插秧种稻子,一年的收成就看這时候了。
周秋萍也大方,油渣都是满满地堆,绝不在分量上玩鬼。即便這样,包裡的钞票也越来越多,揣在身上真叫人踏实。
她走了一遭小王庄,卖剩下的也沒折回头,而是继续往前面村裡去。這样卖起来更快。
出村时,她往边上让了让,避开吐着黑烟的拖拉机。
拖拉机上的人却歪头朝她的方向看,疑惑地问旁边男人:“二强,這怎么看着像秋萍啊。”
冯二强跟他哥哥家的小舅子来厂裡拖涂料以及瓦片瓷砖,准备按照小别墅的标准将冯家老大的小楼房修得富丽堂皇。
听了隔房小舅子的话,他抬头看骑车离开的背影,下意识地否认:“别瞎讲,秋萍带着小孩在县裡住院呢。”
這些天他都沒去找妻子女儿,一方面是因为哥哥家忙着盖房子,他抽不出空。另一方面则是他也不想面对妻子,一想到那把刀,他就浑身不自在,继而满心恼怒,很想狠狠揍人一顿。
那個女人,居然敢对他动手。
冯二强一說到住院的事,隔房小舅子先想到了那台泡汤的彩电,替他姐姐心痛到无法呼吸:“這要住到猴年马月,拿医院当旅馆也不能這么住下去啊。讲真的,二强,她别是诓了你哦,在娘家当大小姐呢。”
冯二强感觉自己作为男人的尊严受到了挑战,疾言厉色道:“她敢!”
“甭管敢不敢,赶紧喊她回家才是真的。都是当人媳妇,我姐忙得天天脚打屁股,她倒是躲在外面偷闲。马上就割麦子收油菜了,你家地裡庄稼自己跑回家啊。”
冯二强被他挤兑的心裡乱糟糟,十分不得劲,后面拖瓦片也心不在焉。等搬好东西,拖拉机开到岔路口的时候,他抬头看天,嘟囔着招呼停车:“算了,我過去看看。”
說着,他就跳下了拖拉机。
沒错,大忙了,周秋萍不回家干活還想当祖宗供起来嗎?
妈的,要不是他大度,這种连儿子都沒给他生的女人早该休了。
隔房小舅子看他身上灰扑扑,头发乱糟糟,空着手便往下河村方向去,不由得撇撇嘴。
這冯二强也太不讲究了,女婿上老丈人家的门接老婆孩子,哪有空手踩着饭点過去吃白饭的道理。他老丈人死了,可大舅子還在呢,拎两瓶酒带两包枣子白糖是最基本的吧。
难怪周秋萍那么好的脾气都突然间发疯了,還不是被逼的。
不過她又不是自己老婆,他可懒得真替人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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