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祸从天降来(捉虫)
黄秀琴尝了她做的鸡蛋炒面,感觉惊为天人,想在自家的汤面基础上也增加這品种。
都八月天了,后面天一热,吃面條的客人会更多。
周秋萍也不藏私,反正炒面本来就是流行于大江南北的小吃,又不是她发明的。
她立刻下厨房,先往锅裡倒油烧热,然后笊篱装手擀细面條下锅炸到金黄,再捞起来沥干。待到旁边的开水锅翻滚,她才将沥干的面條放入锅裡煮。
黄秀琴在旁边恍然大悟:“原来要先炸啊,我說我怎么炒出来不对劲呢?我怎么都琢磨不明白。”
周秋萍笑道:“這就是难者不会,会者不难。你也可以先把面條煮熟了,然后過凉水,再放油炒。像這样先炸后煮,味道就会特别香,煮熟就能把油逼出来,后头再炒,面條就好入味。”
她煎好鸡蛋又在油锅中加葱段爆香,然后倒入肉丝和切细的大白菜梗子翻炒,放老抽调味,等到七八分熟时,再将煮熟了有沥干的面條倒进去翻炒,搅拌均匀之后,炒面也熟了,直接倒出来上桌。
周秋萍還建议黄秀琴:“炸面條的时候你可以定量,一坨一坨差不多的分量,你都炸好了,你放在阴凉干燥的地方,可以存几天。有人点炒面,你就能直接下锅做,速度快。”
王大军過来捞大骨头汤面,闻声伸头看了一眼,连连赞叹:“你這手艺呀,得亏你不卖面條,不然哪有我們站的地方。”
周秋萍笑道:“我做汤面可沒你们好吃,我就是刚好知道炒面怎么做。”
黄秀琴好奇:“你這是从哪学的呀?一样一样的。”
前面那個果味冬瓜球,现在這個炒面。她就沒在宁安县城见過别家有卖。
“书啊,食谱书上就有。你们有空也可以看看,技多不压身,多会一样多招揽点客人呗。”
她自己端了炒面回店面,又从黄秀琴手上接過小女儿,看小丫头馋的样
子,哭笑不得:“沒你的份,你還不能吃呢。”
大丫头两只眼睛亮晶晶:“我长大了,我能吃!”
周秋萍啼笑皆非,嘴裡连声說:“好好好,我們是大姑娘了,可以吃两口。”
两口就是两口,多一口都不行。小肚子還是用大骨头汤面配荷包蛋填饱吧。
周秋萍自己美滋滋地大口吃炒面,一口咽下再来一口,真是香啊。
等她攒够了钱,她一定开家大饭店。到时候把她会做的美食都安排上,让厨师做了给她吃。
大半盘炒面呼呼啦啦就进了她的肚子,周秋萍抬头喝汤,才发现自己对面站了個熟人。
她赶紧放下汤勺,跟人打招呼:“吴老师,你也来吃面啊。”
吴老师讪讪地笑,两只手搓来搓去,语气有些迟疑:“那個,周老板,你手上有沒有床单被罩啊,宿舍单人床用的。”
周秋萍疑惑:“你要买這個?普通被单不行嗎?”
普通床单被罩真不行,尺寸不对呀。
吴老师需要的是能够用在卫校学生宿舍高低床上的床单被罩,统一的样式,方便管理。
他苦着脸央求周秋萍帮忙:“实在沒办法了,9月1号就要开学,原本跟被单厂說好的,8月份一定到货。结果现在人家說订单太多忙不過来,宁可退了订金。你說這不是开玩笑嗎?现在杀我個措手不及,要我怎么办?”
周秋萍生出浓浓的同情,跟着他叹气:“现在真是沒办法,我看哪個厂门口都排了长龙,所有人都抢着要货。现在货车也紧张的不得了。”
她沉吟片刻,“這样吧,我帮你问问,看能不能找到货。要是有的话,一定通知你。”
吴老师央求道:“這事儿真的麻烦你了,求你千万上心。”
周秋萍赶紧拍胸脯保证:“這事儿我一定记着。其实上回我就问了,人家說要找找看,看有沒有存货。现在他们机器生产的都是珠光床单,一时半会根本顾不上其他。对了,吴老师,那個计算机班的事情,我能报名嗎?”
吴老师投桃报李:“那個我已经打過招呼了,一开班你就能過去学习。”
双方有来有往,皆大欢喜。
吴老师看她一人带两個娃,還主动帮忙抱起青青:“走吧,我也要回学校。”
周秋萍看校门口排队的人更多了,也担心才两岁大的大女儿会被人磕着碰着,便笑纳了对方的好意,一道进校园。
排队排到望眼欲穿的众人一瞧见她過来,好些人都激动地喊出声:“来了来了来了,被单来了。”
還有人冲吴老师喊:“老板,我們都等了一天了,你可不能說沒货。”
吴老师满脸茫然,只能转头看周秋萍。
立刻有人笑出声:“哎呀呀,老板,你们家是老板娘做主呀。”
周秋萍赶紧解释:“别瞎扯,這是卫校的吴老师,可不是我爱人。你们這样,我可不敢做买卖了,都成作风問題了。”
众人发出哄笑,有人追问:“老板,非得十块钱的国库券嗎?我這有几张五块的。你放心,我都数好了,绝对不耽误你時間。”
周秋萍伸头瞅了眼:“咋样的,破破烂烂可不行。”
“好着呢,单位发了以后就沒动過。”
周秋萍瞧见82年的券尾号有3有5還有8,83年的券尾号有4,都是今年能兑换的,光這些券的利息差不多就有三四十块钱。
她顿时心中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行吧行吧,都不容易。就是大家互相体谅下,把五块和十块分开放,不然真忙不過来。”
周围又有人懊恼:“你早說噻,我家裡還有好些五块钱的呢,一块钱的也有。”
旁边人先嫌弃他:“一块的你也好意思,算账算死個人。”
一片吵吵嚷嚷声中,周秋萍赶紧先找宿管帮忙照应两個孩子。
结果宿管不知道跑哪去了,急着买被单的人又催個不停。
吴老师主动請缨:“我在边上给你看着吧,我家小孩也是我带到上学的。我看你家两個丫头都挺乖的。”
周秋萍大喜過望,赶紧道谢:“那就麻烦你了。”
這么够意思的人,她从水湖镇被单厂拿回的单人床单被罩必须在原价的基础上加两倍全都卖给他。
不收国库券,要现金。刚好可以凑够货款。
吴老师的确给力,
一直在边上帮忙。后来周秋萍和阿妈忙不過来时,她哄完两個小孩睡觉,来帮忙拿上铺的床单被罩。因为他個子高,所以比阿妈轻松多了。
再度呼朋唤友排队過来买被单的卫校老师见状纷纷打趣,硬是要吴老师帮忙多饶他们几條床单。好歹他也是打入了资本家内部的人。
還有人调笑:“我看吴老师不仅仅是要加入人家的事业,還要加入家庭啊。”
吴老师连连摆手:“别瞎讲,别瞎讲,叫人家女同志难看。”
周秋萍则忙得根本沒空听這些人扯闲篇。挣钱不香嗎?谁有時間吹牛侃大山啊,她嗓子都哑了。
等到东西卖光,登门的客人不得不散去后,周秋萍才哑着嗓子跟吴老师道谢:“今天幸亏你,不然我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吴老师连声表示:“你太客气了,我也沒做什么。就是那個床单被罩的事,麻烦你一定要抓紧時間,不然我沒办法跟学校交代。”
周秋萍一再保证,這才送走了人。
周高氏满头雾水,等问完事情始末,她愈发疑惑:“被单厂要毁约也不是他的责任,学校找他算账有什么用?”
周秋萍也搞不清楚,只能猜测:“嗐,领导交代下来的工作,你沒做好那就是你的错,沒有借口。”
她用力伸了個懒腰,然后捶捶后腰,挣扎着往平房去:“我過去看看到底有多少宿舍用的床单被罩,明天好给人回话。”
周高氏点头:“也是,人家沒少帮我們,得有心。要不是他,我們饭在哪儿吃都不知道呢。”
第二天一早,在食堂碰见吴老师时,尽管对方热情地主动跟她们坐一桌,還帮忙照应两個孩子,周秋萍還是稳稳的hold住了,坚决沒透露现在她手上就有货的消息,只保证今天一定会给他问。
吴老师悬着一颗心,勉强挤出笑容:“這事真的麻烦你了。”
周秋萍赶紧表示:“您太客气了,来来来,你也尝尝烧麦呀。师傅的手艺真不错。香菇和肉丁都特别香。”
主要是烧卖超级扛肚子。早上一顿吃完,一上午都不会饿。
周秋萍让了吴老师,自己也吃
,吃饱了才好干活。
吴老师白吃了人家一只烧麦,過意不去,从口袋裡掏出一袋润喉糖推在桌上:“周老板你吃吃這個,润喉糖,我朋友从广东那边带回来的,吃了嗓子凉飕飕的,很舒服。”
周秋萍赶紧道谢,收下枇杷润喉糖,继续吃早饭。
她夹起一只烧麦正要往嘴边送的时候,桌旁突然间响起個阴阳怪气的声音:“哎呀呀,真看不出来,周老板你這么瘦還這么能吃。你一個女同志能抵得上一個大老爷们的饭量了。”
周秋萍扭头,认出了人。是卫校的老师,那位先前拿着5块钱的国库券非要冒充是国家新发行钞票的方老师。
她假装沒听出对方语气中的敌意,笑着应话:“我干活不比男同志少,吃的自然也不比他们少。牙好胃口好,身体倍棒。”
吴老师替同事尴尬,也开口解围:“咱们卫校食堂的质量是全县出了名的,谁不說大师傅手艺好啊。方老师你也打点,今天的烧麦做的特别好。”
结果方老师不仅沒有就坡下驴,反而拔高了声音:“那我可得說說了。本来两個大人带两個小孩,又都是女同志。吴老师你跟食堂打招呼,安排她们在這儿吃饭,也沒什么。可大家都不知道,原来女同志的饭量比男同志還大,吃這么多,让正经的教职工都沒饭吃了。”
她一把尖嗓子,声音一出,整個食堂打饭的吃饭的都朝這边看。
周高氏瞬间拉下脸:“你這個老师讲话好奇怪耶,我們又不是沒买饭票。吃的再多也沒吃你家的米。”
這個时代還不流行白幼瘦,不管城裡的方向往哪個方向飘,反正乡下的主流還是铁姑娘。哪個铁姑娘餐风露宿,能吃代表有家底,只要不是好吃懒做,完全不值得嘲。
周秋萍也收敛了面上的笑容:“方老师你不够吃就多买点嘛,你好歹也是端公家饭碗的人,难不成還要从我指缝裡漏饭吃?都是来食堂吃饭的,我還真头回听說准你买不准我买。”
又不是计划经济时代,沒粮票就吃不上饭!
“你买了嗎?”方老师的声音愈
发尖利,還伸手指着打饭窗口喊,“我就沒见過你這么不要脸的人!白吃我們学校的饭,還不是家属呢,比家属腰杆子都粗!都這样的话,那所有人都来吃啊,吃空了,一点都别剩!”
周围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好些人都在窃窃私语。
周秋萍皱眉:“你把话說清楚,谁白吃了,谁沒给钱?”
她们祖孙四人一個月在食堂的伙食费起码有八十块,恐怕比眼前這位女老师的工资都高了。拿钱吃饭還要受這闲气,她惯的她哦。
方老师趾高气昂,染了红指甲的手几乎要戳到周秋萍脑门子上:“就是你,你们都白吃白喝。呵,還不是家属就占這便宜,你這寡妇真够不要脸的!”
“哪個沒给钱?”
“你才是寡妇呢!”
周秋萍和阿妈同时喊出声。
“我在吴老师面前买的票,每顿都给饭票。”
“我女儿小孩都這么大呢,跟我女婿好着呢,你才寡妇,你個白虎精。我撕烂你的嘴!”
周秋萍說完话就转头看吴老师,等待对方帮腔。
可直到阿妈的话音落下,吴老师都抿着嘴巴一语不发。
周秋萍直觉不妙,正要好好掰扯时,吴老师猛地站起身,厉声呵斥方老师:“好了,方红英你老几啊?手都伸到我們后勤来了。饭票也归你管?什么东西!人家来吃饭,吃一次盖一個章,到月底汇总,账目清清楚楚,有你什么事?就你长的嘴,就你能耐?”
方红英被他劈头盖脸一顿骂,面色青白交错,眼睛都红了。
她扭头看闻声跑出来的食堂师傅,恨不得撕烂了对方。要不是打饭的說吴克明跟他们打了招呼,让這一家人在食堂白吃白喝,她怎么会贸贸然就发难。
打饭师傅也委屈,他不過是随便提了一嘴,发饭票的事情也不归他管。谁知道這位方老师還抓着鸡毛当令箭,八月天還发桃花癫。
吴老师好惹嗎?
虽然他只是学校后勤的普通职工,可人家是正式职工,跟他们這些打饭的临时工怎么能比,不是领导也是领导。
自己還指望能转正端上铁饭碗呢。
吴老师脸色铁青,恨不得现场表演
手动五马分尸:“有病治病,别到处发疯!”
這话重的恰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方红英当场崩溃了,捂着脸呜呜哭着跑了。
围观群众催促吴老师:“哎哎哎,赶紧去追啊,现在不哄后面可哄不好。”
吴老师铁色更加难看:“我哄她干什么?关我屁事!”
他扭過头,勉强朝周秋萍挤出笑,“不好意思啊,周老板,一点误会。這人就是神经病,自己贪小便宜就以为所有人都跟她一样。”
周秋萍看到现在還有什么不明白的。方老师脑壳不好,這位吴老师也不清白。
她们一家四口.交的伙食费,怕是他存心要昧下的。一個月八.九十,两個月一百大几了,够得上他两三個月的工资了吧。
打着自己熟人的名义跟食堂打饭的打招呼,让她们直接打饭。食堂师傅也无所谓,反正食材都是公家出,又不用单独为他们开小灶,何必驳同事的面子呢。
假如不是方红英突然发难,估计她们得顶着吃白食的帽子一直到暑假结束离开学校。
周秋萍越想越不快,却不好当场撕破脸,只能笑笑:“沒事,方老师太热心了,放暑假了還這么关心同事的工作。你放心,吴老师,我有数,你也是无妄之灾。今天我就去问。”
作者有话要說:今天相当于三更了,^_^,十一月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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