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你们這些畜生
周秋萍是信任這位老太太的。上辈子她在生儿子之前,曾经掉過一個男胎。
冯老太嫌她是丧门星,冯二强也說她是存心绝他的后。母子俩都对她不理不睬。
她躺在床上血哗哗往下淌,是秀禾嫂嫂的婆婆感觉不对劲,骂了一顿冯二强,愣是把她送去了卫生院。否则周秋萍也等不到被冯二强打死的那一天,早已死了。
农村女人太苦了。所以农村针对女人的规矩恫吓就无比沉重,给每個人都带上压弯腰的枷锁。否则一旦她们生而为人的人性觉醒,大家就会用逃离的方式进行反抗。
上辈子她觉醒得太迟,自己跟女儿都死无葬身之地。
這辈子,她不仅要救回女儿,她還要杀了這群乌龟王八蛋,给女儿报仇。
秀禾嫂嫂下了死力气,拼命往前蹬。
车子骑到马路口的时候,沒办法再往前进。
周秋萍跳下车,连道谢都顾不上,眼睛四下张望。孩子,她的孩子呢?
会场上人来人往,每個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谁能告诉她,她的孩子在哪裡?
迎面走来了秀禾嫂嫂的小姑子,后者趁着上会场的机会回娘家。瞧见嫂嫂,她笑着打招呼:“嫂嫂,你和秋萍嫂嫂一块上会场啊。你别买油豆腐啊,我买了不少。”
“春花你有沒有看到秋萍她婆婆呀?”
“啊?哦!好像在前面,卖钉耙锄头的那边。四妈妈跟荷叶嫂嫂都在,不晓得是哪头的亲戚,我看他们在讲话就沒打招呼……哎,秋萍嫂嫂……”
周秋萍的身影消失在人海中。
她一路往前冲,不知道撞了多少人,也不晓得挨了多少人的推搡。她跌跌撞撞地跑到卖农具的摊位,焦急地寻找。
“你们有沒有看到一对婆媳,手上還抱着個不会走路的孩子,穿着小鸭子衣服?”
卖钉耙锄头的人茫然地抬起头:“哦,不是在那边嗎?”
周秋萍转头,目光撞见冯老太和冯大嫂正并排而来。冯老太一边走還一边数
手上的钞票。
“我女儿?你们把我女儿卖到哪儿去了?”
冯老太吓了一跳,沒想到這個沒规沒矩的小儿媳妇居然会真发疯跑到自己面前来了。
她立刻板下脸:“你有沒有规矩呀?沒家教的东西,你阿妈沒教過你怎么在婆婆面前說话……”
“我女儿呢?”
周秋萍一把抓住她的衣领,用力将她抵到路边的电线杆上,“我女儿呢?你把我女儿弄到哪儿去了?”
冯老太雷霆暴怒:“你……”
“砰!”
周围人吓了一跳,冯大嫂更是心慌声颤:“秋萍,你干什么?你怎么能這样对妈?”
周秋萍充耳不闻,一下接着一下用力将冯老太的脑袋磕在电线杆上:“你個该死的老虔婆!你說不說?我女儿呢?”
冯老太只觉一阵剧痛,痛得她差点当场晕過去:“我……你……我给那赔钱货找了好人家……”
后面响起個声音:“唉,你们尿布给几张噻,撒了我一手尿。”
周秋萍扭過头,瞧见位陌生中年妇女,怀裡抱着個孩子。圆圆的脑袋,哭的通红的小脸,黄色小鸭子的衣服,可不正是她的女儿。
“把我女儿還给我!”
她状若疯癫,手上還粘着冯老太头上流下来的血,看的中年妇女心惊胆战,下意识地就将小孩塞给了冯大嫂:“你们家怎么回事?你是成心来砸台子的啊!”
冯大嫂刚才已经吓得肝胆俱裂,這会儿孩子被塞到她手裡,她感觉自己像捧着個炸.弹似的,本能地手一挥,将孩子抛了出去。
“星星——”
周秋萍凄厉地惨叫,疯狂地追上去,想要接住自己的女儿。
然而她被绊倒了,重重地摔在地上。
她眼睁睁地看着被高高抛起的女儿,像一颗還沒成熟的果子,就這样猝不及防地砸向大地。
“星星——”
她的重生就是错误。她這辈子就不该贪心,她沒资格過好日子。女人不配在這世上好好活着,這世界沒给女人活路!她只应该在睁眼的一瞬间,就杀光了這些畜生,一把火烧得灰飞烟灭!
高高落下的孩子,在砸向大地的瞬间,掉在了一双手上。
星星是個胖妞妞,每天
鸡蛋奶粉不断,還要吃剁碎了的梅條肉。小胳膊小腿上全是肉,跟藕节似的。小肚子也圆滚滚。
接住她的人一時間承受不了這重量,顺势跪倒在地上,将她抱入怀中。
周秋萍摔得太重了,根本站不起来。她一路爬到人面前,勉强支撑起身体看她的女儿:“星星,我的星星。”
救了孩子的人双手往前伸,努力让母亲看清楚孩子的模样。小丫头哇哇大哭,可见生命力顽强。
不顽强,在這可怕的世界,要怎么才能活下去?
冯老太缓過劲,气急败坏地跑過来,伸手揪周秋萍的头发:“你個娼.妇,你個不下蛋的鸡,你敢打老娘?你不得了了,我要我儿休了你!”
周秋萍反手拽住人,左右开弓,噼噼啪啪连打了七八個耳光:“你個老虔婆,你個老不死的人渣,你怎么不下地狱啊?你早就该死了!”
這场混乱吓得周围人大叫,联防队员吹着口哨跑過来,大声嚷嚷:“干啥,干啥,闹什么?”
冯老太常年被人捧着,一天重活都沒做過,一把年纪活的跟地主家的小姐似的,力气根本比不上一三轮车货能拖七八百斤上上下下猪油渣菜籽饼的周秋萍,叫后者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她慌忙求救:“抓她!這個忤逆不孝的东西,她连婆婆都敢打,她要杀我,她要反了!”
周秋萍也不甘示弱:“同志,你们抓了她,她贩卖人口,她要蹲大牢。”
先前那位中年妇女原本還要凑過来劝個架什么的,闻声惊慌失措,矢口否认:“沒有沒有,是他们家說要把孩子送人的,我不過帮忙做個中人而已,我可沒拐卖小孩。”
周秋萍扯着冯老太,摸出了她兜裡的一沓子钞票:“這就是证据,她把我女儿卖了,這就是赃款!”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一個镇上的又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乡裡乡亲,联防队的人被吵得头疼,干脆将人全都带去派出所。
“好啦好啦,别吵了,一個都不许走,都去派出所调查清楚。”
周秋萍還趴在地上,挣扎着想要起身。
先前救了星星的女人伸手搀了她一把。
周秋萍這会儿才认出来她是先前
送自己過来的小轿车后排坐着的人。
倒不是她认出了对方的脸,而是整個齐河镇,除了這位明显是从大城市来的女人,谁也不可能穿西装西裤。
30岁上下的女人模样干练,典型的老港剧裡的职业女性打扮,清爽而利落。
对方陪着她一块儿去了派出所,又因为周秋萍摔伤了胳膊,抱不动孩子,她又帮忙照应哭得直打嗝的星星。
周秋萍知道自己应该跟人好好道谢。只可惜她分.身乏术,她還要应对在派出所的恶心事。
真恶心啊。
整個镇派出所围绕的警察在交流会這么重要的日子裡,大白天照样喝得醉醺醺,一张嘴就是酒嗝,喷鼻而来的臭味让人闻了就想吐。
這人身上连警服都穿的歪歪扭扭,活像抗日老电影裡的伪军,却趾高气扬地替人定生死。
“嗐呀!一点家裡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得鸡飞狗跳上大街上拉拉扯扯,不嫌丢脸啊。两個娘们儿不晓得要脸啊。”
“她這是贩卖人口,她贩卖人口!”
“哎呦,嫌人家看你们热闹不够大啊。多大点鸟事,不就是抱养嗎?上纲上线的,你是不是還要搞批.斗啊?”
周秋萍看着這张油腻腻圆滚滚的脸,胃裡止不住翻涌。她其实从早上到现在根本沒吃任何东西,胃裡早该空空如也,可她還是想吐。
恶心的想吐。
她抓起桌上的茶杯,一杯水泼向身穿警服男人的脸。
“不会說人话的话,就闭嘴!”
男人勃然大怒,一巴掌挥向周秋萍的脸。
“真tm不得了了,你還敢对公安动手?”
周秋萍跟個破口袋似的倒在地上。她知道自己要冷静,要理智。可是冷静理智能带给她什么呢?不吵不闹规规矩矩,就是還有气在的时候也会被当成個死人。
“我告她贩卖人口。你们不立案,我去县裡告。县裡不理我,我去省裡告。省裡不管,我去□□告御状。我告你包庇!”
她死也不放過這些畜生。
男人气得七窍生烟,抬脚要踹周秋萍。
先前一直旁观不出声的西装女子突然间冷笑:“原来你们這裡是這样的。”
派出所的人原本不会理不相干的人,可她的普通话
生硬的很,带着浓浓的广东腔,倒是叫警察伸脚的动作迟疑了下来。
也得亏他的求生欲上线,因为派出所大门口很快冲进個穿衬衫的男人。
县委办公室陈秘书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对着西装女人伸出手,满脸堆笑:“哎呀哎呀,真是稀客。曹总你来指导工作怎么也不打声招呼,我們也好安排招待呀。”
這位香港来的曹总可不是普通的女人。她家富贵的很,她自己手上也掌握着公司,最近過来投资,已经在宁安县办了厂。
他们林场县就紧挨着宁安县,人家都大块吃肉了,他们怎么着也该弄碗汤喝。
曹总却沒伸手,只表情淡漠地扫了眼派出所裡的人,像是开了眼界:“原来你们這裡是這种规矩,拐卖人口都正常。”
派出所的胖子赶紧替自己辩白:“表姐夫,你别听她瞎扯,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啪”的一声,屋子裡瞬间静的针掉下来都能听见。
陈秘书收回用力過度的手,恶狠狠地瞪着自己這個便宜表妹夫:“你给我闭嘴,不会讲话就别讲!”
冯老太原本正乐呵呵地看着周秋萍挨打呢。打死她才好,這個沒上沒下沒规沒矩的小娼.妇!结果打人的人反倒被打了。
她立刻急了:“唉,你這個同志怎么不讲理?一個死丫头,有人要就不错了,還当成什么宝贝了?”
曹总凉凉地看了一眼陈秘书,转身要走:“算了,我不贱脚踏贵地,你们這裡龙气冲天,死丫头不敢碰。”
陈秘书恨不得直接掐断這老太婆的脖子。tmd,一個個都是猪脑子,专门拖他的后腿。
“来人啊,都死绝了嗎?人贩子也不抓!”
作者有话要說:发信人:系统
信件主题:您参加的建党百年·峥嵘岁月征文活动报名被驳回
信件內容:您的作品《八零离婚创业忙》报名申請被驳回,原因:文章內容与主题无重大关联,取消参赛资格。
发信時間2021-11-0509:38:38
我:那就摊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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