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媒人牵线的人裡,沈家夫妻两各自都有满意的。
他们想法一致,早点将婚事定下来。
人比沈盼睇大了几岁,但家境殷实,是万元户不說,還能拿出三四千块钱的彩礼。
万元户比高中生要稀罕。
沈盼睇只是一般的高中生的话,人家好瞧不上呢。
市中,跟别的学校不一样。
自然是叫人打听過,打听到自然是满意的。
孝顺聪慧高挑。
孝顺的名头,是从沈奶奶那边传出去的。時間過去久了,盛丽說過的那些话,哪裡有沈奶奶的话够說服人心,盛丽說得再多,当初她们母女两之间到底谁对谁错,村裡人心裡大致都有一個底。
其他人嘴上应和归应和,却有沈奶奶不断提醒,沈盼睇的孝顺。
心裡头都清楚
对长辈,沈盼睇是贴心用心。
吃的用的穿的都是实实在在的,回来了也陪老人說說话。
用不了多长的時間,那也是孝心一片。
只要活着,都有岁数上去的那天,一担心儿女沒出息,二害怕儿女不孝顺。
怕孤独、怕寂寞、怕缠绵病榻。
听過的对沈盼睇自然是满意的,出嫁前孝顺的父母亲人,出嫁后孝顺的是丈夫這边的父母亲人。
镇上号召献血,沈好稻跟村裡几個人都去献血了。
村裡头還特地开了個表彰大会,沈好稻很是风光一把,戴着大红花回家。
因着献血的事,村裡人說起血型的八卦,說有的人因为输血,知道了自己的孩子不是自己的孩子……
盛丽捏了一把汗,還好沈盼睇未到献血的年纪,她无处知道自己的血型。
可是盛丽心裡头虚,她抓着沈好稻的手,說起這件离谱的事情来。
沈好稻呐呐。
那我女儿呢。
盛丽沒等到沈好稻发火,不愧是当家的,有胆识,有主意:“這件事别再提。”
他說:“以后被人知道了,也当是抱错了,不关你的事。”
“一個女儿有什么好掉换的,现在好了,别人家的女儿上了市高。”
“养了這么久,盼睇就是我們的女儿。”
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在此刻落地,過去的岁月裡那些辗转难眠的夜,都有了答案。一切都是庸人自扰,十多年過去,血缘纵然不能断,那真相也早被时光埋沒。谁還說得清,真相是什么模样。真真假假,都成了一句话的事,沒人能够再追究。
一個人的秘密,终于有了倾诉的出口。早些时候說出来,会不会能够早一些看开。這件事藏得太深,又太久,许多的說辞,盛丽自己也信了。
别人家的闺女上了市高,家裡沒有哪裡是对不起沈盼睇的。
沈好稻沒有见過亲闺女一面,能生出什么感情,对他来說一個是出息的闺女,一個是陌生人。
他心裡头是有不满,這事完全是女人多此一举,给家裡增添麻烦。
很快盛丽发出了新的顾虑:“被知道了怎么办?”
“十多亿的人口,哪裡找得過来。”
盛丽低下头,情绪不高,這辈子也见不着自己的闺女。
“可她怎么办?”
“她就一個婴儿,那家人能恨她?過去对她如何、发现之后对她也不会变。”
沈好稻沒有怒骂,完全是压着情绪。
哪怕眼中冒火,也要压着不要說出口,有的话說了、有的事做了,就停不住,控制不住分寸。
到时候该說的不该說的,都会从口中冒出来。
這堆火,等沈盼睇去读书,想起来都不会冷。
被人听去了,家就完了。
眼见着日子過好了,他可不会让家裡受到别人的指指点点。
沈好稻說:“等她嫁出去,就算是发现了,事情也不在家裡闹。”
盛丽愈发觉得要将沈盼睇早点嫁出去。
媒人上门說時間,夫妻两好好准备着。
心裡头对這事在意,怎么也要将沈盼睇嫁出去。
這到底是一桩丑闻,真的有曝光的那天,是在娘家還是夫家還是很不同的。
過去那些年,家裡对沈盼睇不算好,這种不好,会被說成有预谋的。沈好稻是一无所知,可盛丽不是,一想到這一点沈好稻心裡头就有一团火,所有的破绽都在盛丽身上。
盛丽心裡头想的是沈好稻跟自己并沒有区别,却不敢回嘴。這件事做错的是她,即使沈好稻所作所为并沒有好到哪裡去,也不是她可以說的。
沈好稻是這個家的天,這样的事,她擅作主张,他自然是有教训她的道理。
甚至還是說得轻了些。
一大早的,盛丽确定沈盼睇還待在家裡头。
沈盼睇被推着换衣服的时候還有些懵,她正打算去蘑菇房瞧一瞧,穿着厚棉袄,盛丽让她换上新衣裳。
盛丽哪裡不知道沈盼睇想出门,她哪能让她出了這门,要知道沈盼睇這样倔,她等人上门了再传沈盼睇来也是一样的,等人来了当着外人的面沈盼睇总不能不要脸面,乱耍脾气。
這個闺女脾气是越来越大了,上了市高后更不把這個家当家,她這個做母亲的在沈盼睇那儿是一点儿用沒有,說什么都不管用,吩咐的事也不会被沈盼睇看在眼中。
“我是为你好,看看又不是就要嫁人了,要是看对眼呢。”盛丽也想出一套說辞,“你从小上学就早,又有本事早早念了高中,算起来你就比你二姐低了一届。二姐都算是嫁的晚的,比她低一届的,成婚的一点都不少。孩子能跑的都有,你事事都要先的,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想早嫁人的?”
沈盼睇:……
太无语,以至于不想說话。
大家都要死的,难道還得早点死才是?
话沒有說出口,盛丽却不瞎,能看到沈盼睇的不屑与嘲讽。
盛丽不再像之前那么强势,低头从第一次开始就很容易,示弱的方式是,不說话只是强拉着沈盼睇不让她走。
可是沈盼睇的力气是那样大,就算是她用力拽着也沒有用。
盛丽一個蹲假摔在地,手死死抱住沈盼睇的腿,不让她走。
她对沈盼睇伸出来的手视而不见,只是坐在地上,像是失了魂,整個人都很茫然,那一双无神的眼却像是随时要落下泪来。
“你到底想怎么样?”
盛丽說:“我想补偿你……”
她看见沈盼睇笑了,還来不及高兴,就见她說:“你做梦。”
趁着盛丽失神,沈盼睇要往外跑。
沈好稻在门口守着,沒让沈盼睇逃出去。
盛丽也赶過来,两個人对沈盼睇“好言相劝”,只是看看,不是要定下来,就当是多认识一個朋友。
“你又不喜歡這個家,還不乐意嫁人,還有别的路?”
“這個家在你眼裡是什么,做爹做妈的,不值得你给点脸面。這世界上,除了爹娘,谁還真的盼着你好!”
世上最不诚心盼她好的,恐怕就是眼前两個人。
考上了最好的市裡最好的高中,却只是为彩礼加码,她沒有考大学的资格么?他们不是不知道读大学的好,他们說過“更换门楣”的话,說着大学生是“金凤凰”。到了她這儿,嫁人成了唯一的出路。
不知道,這些话說出口,烫不烫嘴。
电影裡的角色,也不及他们情真意切,他们的谎言只看言语,或许到了天衣无缝的地步。可沈盼睇不是愚昧无知,不辨是非,不明好坏。
见過好、知道好,便不会被几句带着刺的蜜语甜言欺骗。
不会知道疼,還要为那么一点儿在意,拼尽全力。
当他们用“你怎么变成這样”的眼神、话语,沈盼睇的心裡头不是恐慌,不怕失去些什么。這对夫妻给予的一切,沒有什么是沈盼睇想要的。
沒有人会喜歡苦痛与折磨,见過纷呈的世界,哪裡会想過着许多人后悔的一生。
那些人总說,若是再来一次,再也不信先苦后甘的话。
幸福是苦难中的一点希冀,却沒有一头扎进苦难中找幸福的道理。
“我想读书。”沈盼睇說,“现在法律是二十岁才可以结婚。”
“這种事情還少么,村裡头摆個酒席,那就是成婚了,到时候补個证就可以。”
沈盼睇呜咽道:“就是我考上大学,你们也不让我去?我不明白,你们說過大学生是多少的难得。妈,你做梦都想鸣子考上大学,对吧。”
說這個做什么,盛丽沒有去瞧沈盼睇只說:“我十七岁都有你大姐了,你别被城裡那套忽悠,那是给城裡人的规矩,不是我們村裡的。這谁家不嫁女儿,娶媳妇,早点成家立业是为你好……”
又是過来人那套,沈盼睇不說为谁好:“难道是政策不好?是法律不好?說了二十岁才能嫁人的……”
“又沒有立马给你嫁出去,看对眼了定亲。”虽說心裡是要将沈盼睇嫁出去,可這话不能這样說,沈好稻叹气,“這女人就是越挑越不值钱,而好男人别人都抢着要,早些给你定下来,就是为你好。到时候剩下的歪瓜裂枣,你瞧得上,家裡头還不同意,自家养的闺女,不是去别家受苦的。”
沈盼睇扯出笑脸:“是看对眼才定亲?是要我自己瞧上?”
两人沒答,只嗯哼糊弄。
“那别瞧了,我眼界高,比我條件差的我都是不要的,妈說嫁了人還能念大学,那我得跟大学生定亲才行,年纪比我大三岁以上的我也不要,三岁一個代沟,沟通不了……”
两個人震惊到目送沈盼睇出门。
盛丽:“怎么办?”
沈好稻:她怎么不上天
真是心比天高,他点评:“流着小资的血。”
城裡人的心气,這些人就是应该继续改造的,当初怎么就被他们给逃過一劫。那样的时代,也能逃過一劫,可见他们的多少油滑:“抱了個惯会装腔作势的。”
盛丽理亏。
沒沈盼睇的参与,可定亲這事却很顺利。
盛丽跟人說沈盼睇去蘑菇厂,领着人過去看工作中的沈盼睇,对方可满意,未来婆婆說确实是個能干的。
瞧着也高挑,這年头就喜歡长的高长的结实的,好生养有福气。
沈盼睇不胖,但也不是瘦骨嶙峋的苦相。
身條儿漂亮、人长得标志,做事利索,還是個市中学生,怎么瞧怎么满意。
要趁着沈盼睇在家,把事情给定下来。
就是沈家夫妻狮子大张口,人也应了,這媒婆男方家人女方家人,是三方都满意得紧。
沈盼睇到家时,都能瞧出来两個人眉梢带笑。
他们两個人是瞧上這家人,爽快性子,好說话,也体面人家,最重要的是能把沈盼睇這烫手山芋给丢出去。
次日,平叶村都被摩托车吸引了。
!!!
摩托车比自行车要拉风多了!
连响声都是金钱的味道。
骑着摩托的男人,在别人眼中是最帅的。
只有在电视裡瞧见過的东西,电视還是黑白的,村裡头也沒两户人有电视。
有的人连摩托是什么都不知道,可不妨碍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知道沈家给三女儿找了個好婆家。
最起码是万元户。
男人进了屋子,心裡头对沈家瞧不上眼,這样的人家,急着要钱的人家。
沈家夫妻前脚收下钱,警员后脚入了沈家门:“有人举报這儿拐卖。”
“啊!”盛丽踩到自己的脚,摔倒在地,“警察同志,是不是走错门了,我們……”
她說话都不利落,還是沈好稻說:“俺们给孩子說亲,這是要定亲,怎么是拐卖。”
警员拿了钱:“這钱是‘定亲’钱?”
沈好稻点头,這事就是跟拐卖扯不上关系的。
单看到警察来家裡自然是害怕,可……开门见山說了理由,他就不担心:“同志,俺一家根正苗红的,
绝对沒干坏事。”
“那就沒错了。”
沈好稻:???
盛丽:???
男人:???
“說亲的,你给你哥来說亲還是你自己。”
“我哥。”
“這事我們知道,你瞧我女儿也不在這儿,两家之好的事,每家有個代表就成。”沈好稻脑子一转,“只是定下来,不是结婚,過几年才成婚。”
男人蹙眉:“不是說好最迟明年?”
“警察同志不是定亲。”
出来的少女倒是跟這父母不太像,听這样一說,警察就知道還真被他遇见苦主了。
“這孩子乱說什么,孩子心裡是不大乐意,可谁家婚事一点不听父母意见的。家裡的條件,同志也瞧见,找個有摩托车的夫家,那都是高攀的……”
另外一名警员在记着字。
“警察同志,這是家裡头的事情,别耽搁了你的事。”
“你是沈好稻,她是盛丽,对不。”
“是。”
“那你们就是我的案子。”
警察视而不见,就给沈好稻上铐,盛丽要拦:“别急,你也得铐。”
“你還是主谋。”警察数着钱,這对夫妻真有判头。
盛丽懵了。
沈好稻:“警察同志,真的是误会。”
“盼睇是我們的女儿!”
沈好稻還要解释,却听见恶魔的声音:“对,你们拐来的女儿。”
:https://www.zibq.cc。:https://m.zibq.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