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不久后,就传出傅闻宵苏醒的消息。
村裡的人都吃了一惊,沒想到冲喜居然有用,让傅闻宵真的醒過来了。
当大夫从傅家出来,有村人遇到他,便问了句傅闻宵的情况。
大夫只說了一句傅家郎君仍需要好生静养,多的便不說。
众人心裡了然,看来這傅闻宵虽然醒過来,却不代表他的情况有所好转,依然是個病秧子,不知什么时候就沒了。
当然,众人对冲喜這事倒是有不一样的见解。
“原来冲喜這么有用,前阵子大夫不是让周大娘准备后事嗎?這会儿又改口让傅家郎君好生静养,瞧着一时半会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哎,我听說周大娘会同意给傅家郎君聘娶郁家二房的离娘,是因为曾有算命先生给她批過命,說她是個有福气的,是福星呢,不管谁娶了她,都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
大家都是同一個村子裡的,知根知底,谁家有個什么都瞒不過人,他们可从来沒听說郁家二房的长女是福星。
要她真是福星,那郁家人早就将她供起来,哪裡会让她像個丫鬟似的,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儿、做不完的事?
众人都不相信這话,怀疑地看向說话的人。
“你们别不信。”那人說道,“我這也是听周大娘說的,她說這是郁婶娘告诉她的,不然她干嘛要花二十两银子聘娶郁家二房的离娘?”
這人嘴裡的“郁婶娘”是郁老太太。
在场的人一听,心裡就嘀咕起来。
他们可沒听說郁离小时候被什么算命先生批過命,這话听着就像是诓人的。
郁家老太太是什么德行,大伙都清楚,他们更愿意相信這是郁家贪图傅家那二十两银子,为了让傅家聘娶郁离胡乱编造的。
不過傅闻宵也确实因为冲喜醒過来。
难不成那郁离還真是個有福气的,只是他们不清楚?
這么一想,不少人都扼腕不已,后悔沒早点给自家孩子聘娶了郁离,虽然郁家一口咬定要二十两银子的聘金,也不是不能出,可以先找人借一些,等将来再還嘛,娶了個福星回来,還怕還不了這钱嗎?
等村人们见到出门洗衣服的周氏,不少人都特地问她這事。
周氏红光满面,一边浆洗衣物,一边說:“离娘确实是個有福气的,你们瞧她這刚嫁過来第二天,我家宵哥儿就醒了,她绝对是我家宵哥儿的福星,宵哥儿能娶到她,我不知道有多高兴,只盼着她和宵哥儿以后能和和美美的……”
接着她又开始夸起郁离,夸她勤劳能干,夸她会照顾人,夸她還是個贴心的……
在周氏嘴裡,郁离這儿媳妇就是天下第一好,沒有比她更好的姑娘。
她对郁离非常满意,恨不得将人供起来。
那些原本還半信半疑的村民们见她信誓旦旦,忍不住在心裡嘀咕。
难道……郁离真是個有福气的姑娘?
或许以前真有算命先生给郁离批過命,只是他们不知道這事,谁让郁家一直都不透露,怪不得郁老太太要的聘金這么高。
等周氏洗完衣服离开,有人嘀咕道:“如果离娘真是福星,郁家怎么舍得這么亏待她?”
“是啊,我瞧着离娘瘦得厉害,平时肯定沒怎么吃饱饭。”
“又不是什么灾年,咋能让個姑娘饿瘦成這样?”
村裡也不是沒有瘦的人,這年头除了地主家,谁家的粮食也不能敞开肚皮吃,大多数平民百姓都是瘦的,可也不至于瘦成這样。
這一看就知道平时吃不好。
這些年风调雨顺,赋税也不重,只要肯干活的,一般都不会饿死,更不用說郁家的田地不少,還有好些個能干活的男丁,家中粮食足够养活一家子人,能让大伙儿都吃個半饱,少有会饿肚子。
“不說她,我看郁家二房的人都挺瘦的。”
“是啊,那郁老二夫妻,還有他们家的那几個女娃娃,都是瘦瘦小小的。”
“福星又有什么用?都是女娃娃,谁会高兴嘞?郁婶子不待见二房那些女娃娃也是常理,要我也不待见,就算是福星也沒用!”
說话的是一個矮小的男人,一脸嫌弃的模样,嫌弃郁家二房生的都是女娃娃,沒個带把的。
像他這样的观念很多人都有,有不少人附和。
這些附和的都是男人,他们对传宗接代的观念很看重,要是自己媳妇生的都是闺女,气都要气死。
這时,河边一個拿着捣衣棍的妇人骂道:“女娃娃怎么了?你们不是女人生啊?你们的老娘和姐妹不是女人?生闺女你们就要气死,那你们怎么不去死?”
“就是!你们敢将這话說给你们的老娘和婆娘听嗎?”
“你们這些鳖玩意儿,多了二两肉就抖起来了,小心哪天那二两肉被狗叼了去,让你们男人都做不成!”
在场的一些妇人也很不爽這群男人嫌弃的嘴脸,特别是那些生了闺女的,觉得這些男人是不是也嫌弃自己的闺女,顿时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当即這些妇人都跟着骂起来,骂得男人们招架不住,灰溜溜地离开。
要是吵架,村裡的妇人从来不怂,嗓门嘹亮,沒哪個男人能吵得過的。
周氏进门就见郁离坐在庭院的阴凉处,和两個孩子一起啃削了皮的生地瓜。
地瓜也可以生吃,脆生生的,蕴着些许的甜,别有一番风味。
郁离喜歡吃烤地瓜,也喜歡吃生地瓜,只要是正常的食物她都喜歡。
每次见她吃东西,两個孩子总是忍不住跟着她一起吃,明明看起来很寻常的食物,他们都吃腻了,可每当這时候他们就觉得好像真的挺好吃。
见周氏进来,郁离叼着半截地瓜過去,接過她手裡装衣服的木盆,帮她一起晾晒衣服。
阳光明媚,万裡无云,偶尔有风吹来,树影晃动,带来些许清凉。
晾好衣服后,郁离站在晾晒的衣物旁,迎着阳光,一手叉腰,一手拿着那半截地瓜继续啃。
天气很热,太阳光也很刺眼,但她一点也不讨厌,觉得晒太阳也是一种享受。
末世可沒有這样的太阳。
周氏看得好笑。
她的心情好,现在看什么都觉得好,更不用說郁离這個在她心裡被打上福星烙印的儿媳妇,不管她做什么,都带着一种宽容的心态去看待。
突然她想到什么,說道:“离娘,今儿是你嫁過来的第三天,是你回门的日子。”
郁离有些懵地看她,仔细搜索记忆,总算明白什么叫回门。
這几天她在傅家有吃有喝有住,周氏是個绵软的性子,而且很大方,察觉到她的胃口大,做饭时都会往多了煮,甚至也不在意她在饭后扒拉家裡一些吃食,由着她想吃就吃,绝对不会多說一句,更不会将粮食锁起来。
和在郁家完全不一样。
在這裡住得太舒心,都让她忘记了郁家,更不用說什么三朝回门。
周氏是個讲规矩的,虽說這桩婚事是为了冲喜,但也是将郁离当成正经的傅家媳妇看待,這是宵哥儿的媳妇,她自然要重视。
“离娘,等会儿我收拾些东西,你带回去。”說到這裡,她又有些愧疚,“宵哥儿现在无法下床,不能陪你回去……”
在周氏看来,儿子不能陪儿媳妇回门,实在是愧对儿媳妇。
郁离倒是不在意這些,傅闻宵的身体那么差,连洗漱的力气都沒有,就别为难他了,让他在屋子裡好好待着,免得哪天就断气。
虽然不想回郁家,但因为周氏說這是规矩,郁离只能应下。
周氏收拾好一篮子的东西让她带回去,一边說道:“你不用急着回来,难得回去,多陪陪父母和姐妹们……”
屋裡的傅闻宵正醒着,听到外头的声音,转头朝窗口看過去。
窗户开着,能看到院子裡的情况。
只见周氏拉着少女叮嘱個不停,少女一脸乖巧,很认真地将周氏的话记下,仿佛周氏說的是什么人生大道理,要认真地记住。
他的目光落到穿着洗得发白的衣裙的少女身上。
那衣裙是乡下人常穿的粗布麻衣,灰扑扑的,衬得人也像只灰扑扑的小动物,加上人瘦巴巴的,实在不好看。
然而奇异的是,她坦然地站在那裡,丝毫不显窘迫,身上有一种自内而散的从容、疏朗,不为外物所动,会让人渐渐忽略她的模样。
傅闻宵深深地看着她,目光像是要透過這副皮囊,探究皮囊下的灵魂。
察觉到他的目光,郁离转头看過来。
她歪了歪脑袋,觉得他的眼神怪怪的,不過自从他醒来后,他好像一直都這样,她又不在意了。
郁离接過周氏递来的篮子,准备离开时,想到什么,又转過身,哒哒哒地走到东厢房的窗前。
她隔着窗,朝坐在床上男人說:“我回郁家了。”
傅闻宵看着她,敏锐地捕捉到她话裡的字眼。
不是“回娘家”,而是“回郁家”。
郁离继续說:“你有什么事可以叫娘帮你,如果娘的力气不够,让她去叫我回来。”
傅闻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