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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作者:雾矢翊
郁家与傅家隔了大半個村子,一個在东,一個在西。

  郁离出门后就朝郁家而去。

  太阳已经升起,气温渐渐地变得炎热,仍有不少人在田间忙活,有光着身体的孩子在河裡游来游去消暑,河边的大榕树下,只有三两個闲汉蹲在那裡闲聊。

  一路走来,郁离沒有遇到多少人。

  庄户人家少有清闲的时候,就算不是农忙,村人也会趁机去县城找些活儿干,多赚几個铜板也是好的。

  “哟,這不是离娘嗎?”

  经過一户人家时,一個面容瘦削的妇人站在门口,叫住了郁离。

  郁离转头看她,搜索记忆,发现原主对這妇人的印象并不深,应该是平时不怎么打交道的,好像大伙儿都叫她桂花婶。

  桂花婶也不等郁离开口,就径自问:“离娘,你這是要去哪,篮子裡的是什么?”

  說着,她伸长脖子,直往篮子裡瞅。

  郁离很少与人打交道,作为基因战士,战斗和杀戮是他们的日常,就算是与同伴之间也沒什么话可說,身处于那样危险的世界,沒有人能保证自己一直活着,身边的同伴都是来来去去地换着。

  是以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沉默的,如非必要,不会有什么交流。

  郁离不擅长与人打交道,很多时候如果别人不问她,她不会主动开口,不過如果别人主动问她,還是要回答的,這是基本的礼貌。

  于是郁离道:“回门。”

  桂花婶愣了下,指着她手裡提的篮子說:“這是你婆母给你带回去的回门礼?”

  郁离点头。

  桂花婶好奇周氏给她准备了什么,伸手就要掀开那盖着篮子的粗布,被郁离伸手挡住。

  她有些讪讪的,說道:“你這孩子,干啥呢?我就是随便看看……”

  见郁离沒有让她看的意思,桂花婶转移话题,說道:“离娘啊,听說那傅家的哥儿醒過来了,是不是?是你冲喜冲醒的?以前真有算命先生說你是福星?你奶怎么一直沒說過這事……”

  桂花婶噼哩叭啦问了一通,问的都是最近村裡传的那些事。

  郁离压根就不知道這些,听得一脸茫然。

  桂花婶见状,不知道想到什么,哼了一声,“我就知道,肯定是你阿奶乱說的,要真有這事,她早就传得人尽皆知,怎么可能只收二十两聘金?一百两她都敢收……”

  然后又对郁离說:“离娘,你這样可不行,你们郁家收了傅家二十两的聘金,算是将你卖出去,這是扒着你吸血呢!不過你以后在傅家也是享福的,你那婆母看着就是個软绵的性子,应该不会像郁家那样天天压榨你干活,還不给你饭吃,就是你爹娘和几個妹妹可怜喽,還留在郁家受苦,要是郁家能分家,你爹娘和你几個妹妹估计也能過得好一些……”

  “喂,你這老虔婆和离娘說什么呢!”

  一道不悦的声音响起,打断桂花婶的滔滔不绝。

  门前的两人转头看過去,发现是背着一筐猪草的冯婶子,显然听到桂花婶刚才的话,满脸不悦之色。

  郁离对冯婶子倒是熟悉,主动喊了一声“婶子”。

  冯婶子朝她笑了笑,继续朝桂花婶說道:“你在离娘面前胡說八道什么,小心她奶知道要骂你。”

  桂花婶沒想到会被她听到,有些不自在,很快又恢复過来。

  她叉起腰,理直气壮地說:“我哪裡說错了?离娘都被她奶卖给個病秧子冲喜,再看郁家二房的几個女娃娃,只怕将来也是被二十两卖掉的命,還不如趁机分家,对她们也好……”

  “呸!”冯婶子生气道,“你怂恿离娘闹分家還有理?她一個出嫁女,這些事不归她管,你少在她面前胡咧咧。”

  說着,冯婶子過来拉着郁离,将她带走。

  郁离乖乖地跟着冯婶子离开,比起不熟悉的桂花婶,冯婶子在原主的记忆裡是個好人,帮過她很多,在她干活饿得头晕眼花时,還曾给她一些吃食,让她能撑下去。

  原主都是记在心裡的。

  远离桂花婶家,冯婶子余怒未消地对郁离說:“桂花那婆娘的话你不要放在心裡,你已经出嫁了,娘家的事不归你管,你以后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就行。”

  這年头是父母在不分家,郁家老爷子夫妻俩都還健在,郁家是不可能分家的,如果谁闹分家,那就是不孝。

  桂花婶和郁离說這些,分明就是不怀好意。

  郁离看她,问道:“婶子,如果分家了,我三個妹妹是不是就不用整天干活,挣的钱也可以自己收着买些吃的,不用交给阿奶?”

  冯婶子脸上的怒气微滞,不知怎么說,最后道:“是這個理,不過……”

  郁家是不可能分家的。

  郁家要供着长房的两個读书人,還指望着他们改换门庭,将来读出個秀才,還能减免赋税,一家子的力气一起使才供得起,怎么可能分家?

  担心她存了這個心思,冯婶子赶紧說:“离娘,分不分家還得看长辈的意思,作晚辈的是万万不能主动提的,要被人說不孝,对你和你爹娘、几個妹妹也不好。”

  虽然郁离已经出嫁,但要是名声坏了,就怕夫家会有意见,以后她在傅家不好過。

  冯婶子是怜惜郁离的,這孩子踏实能干,十分省心,要是她有這么能干的孩子,喜歡都来不及。

  也就郁家人口多,眼裡只有那些带把的,不将女儿、孙女当人看。

  直到抵达郁家,冯婶子仍是再三叮嘱她,让她别受桂花婶的话影响。

  桂花婶和郁老太太不合,听說当年她嫁到青石村时,被郁老太太嫌弃又懒又馋,在村裡当众說她的小话,桂花婶一直怀恨在心,這梁子就這么结下了。

  先前桂花婶叫住郁离,自然是不安好心,想怂恿郁离闹分家呢。

  郁离沒有应,就這么沉默地听着,不過以往她也是這样,冯婶子沒有多想,以为這孩子听进去了。

  “行了,你进去吧。”

  冯婶子知道她今儿回门,肯定是急着回家见父母和姐妹们,也沒拉着她多聊,和她摆了摆手,也朝自己家走去。

  郁家的院门开着,一個八岁左右的女孩子正在扫地。

  她身上穿着不合身的衣物,袖子和裤腿都短了一截,上面還打了不少补丁,缝了又缝,一看就是捡姐姐们的衣服穿。

  不過现在是夏天,天气热,就算穿不合身也不要紧,冬天就不行了。

  郁离进来时,女孩看到她,脸上露出惊喜之色,朝她冲過去:“大姐!”

  被女孩子扑到怀裡时,郁离有些不自在,不過仍是抱住她。

  這时,又一個十岁出头的女孩子从西屋的一個泥土房裡出来,也是满脸惊喜,“大姐,你回来了。”接着她往后院那边喊,“二姐,大姐回来了。”

  在后院喂猪的郁金听到這话,赶紧跑出来。

  郁离看着从后院跑過来的少女,十三四岁的年纪,同样是瘦巴巴的。

  或者說,這三個女孩子都和郁离一样瘦骨伶仃,身上沒丁点肉,比村裡很多穷苦人家的女孩子都要瘦。

  這是郁家二房的三個姑娘,郁离的妹妹们。

  十四岁的是郁金,十二岁的是郁银,八岁的是郁珠,取的是金银珠宝的意思。

  至于郁离的名字为什么和姐妹们不同,也是因为她是第一個出生的孩子,虽是女孩子,郁老二夫妻当时是欢喜的,正好回家时,郁老二听到有人在路边念了一句“离离原上草”的诗,觉得這离字听着不错,便给刚出生的女儿取名郁离。

  除了郁离,郁金、郁银和郁珠的名字,就是郁老太太随便取的了。

  按郁老太太的话,希望她们将来出嫁时,能给娘家带来数不尽的金银珠宝,便按着這四個字来给二房的女孩子们取名。

  三姐妹原本都在干活,這会儿看到出嫁的大姐回来,太過惊喜,哪裡還顾得上這些。

  這几天,她们都很担心大姐,生怕那傅家的小儿子真的死了,冲喜失败,大姐被送回来,說不定会被扣上個克夫的名声。

  直到听說傅闻宵醒過来,她们总算松口气。

  郁金是個急性子,忙不迭地问:“大姐,你這几天過得怎么样?姐夫還好吧?有沒有人欺负你?你能吃饱饭嗎?沒有饿肚子吧?”

  說到最后,她忧心忡忡。

  郁金最怕饿肚子,也怕大姐嫁過去仍在饿肚子。

  二房的人都很瘦,但最瘦的還是柳氏和郁离。

  柳氏便不必說了,因为沒有儿子,腰板不直,在郁家過得小心翼翼的,有什么吃的从来轮不到她;郁离则是因为是长姐,要照顾下面的妹妹们,每次妹妹们饿得嗷嗷大哭,都要从自己的口粮省些出来给妹妹们,导致她吃得更少。

  郁离面上露出淡淡的笑容,“你放心,我很好,沒有饿肚子。”

  “真的?”

  郁离用力点头,其他的她不敢說,但真沒饿肚子。

  她提着手裡的篮子,带着三個妹妹们回到二房所住的西屋,只两间泥土房,一间是郁老二夫妻的房间,一间是四個姐妹住的地方。

  郁离将篮子放到桌上,郁金三姐妹這才注意到篮子,问道:“這是什么?”

  “婆婆让我带回来的回门礼。”

  郁金好奇地打开,当看到篮子裡有一個小布袋的细粮、十几個鸡蛋,甚至還有巴掌大的一小块腊肉时,双眼都瞪圆了。

  在乡下人眼裡,粮食就是命根子,出嫁女新婚回门时,带粮食当回门礼是正常的事,周氏特地收拾的這篮子的东西,可谓是十分丰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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