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他顿步,微弯的背缓缓直起,侧身望過来。
沒有丝毫迟疑,那双时隔多年依旧深邃的眼眸倒映着她小小的身影。
后来孟京棠多次回忆那天的画面,她都觉得腮颊火烫,如果那天被叫住的人是自己,或许会觉得這個人有病吧。
而盛辞却丝毫沒這么觉得,他或许有一闪而過的惊讶,但却沒觉得不合时宜。
不仅這次,他们在一起后,她的清奇脑回路,他都照单全收。
半夜惊醒后,孟京棠困顿的思绪越来越清醒,像做梦似的将他们過去的所有重新回忆了遍。
直到窗外的鸟雀开始叽叽喳喳啼叫,她才缓缓从细细密密的回忆中抽离。
哭過又半宿沒睡,此时她眼睛干涩又泛痛,缓慢地眨了下眼睛,眼睑像又无数细小的银针一下一下地扎着。
不算刻骨铭心的痛,却也让人难以忍受。
孟京棠动了动僵硬的小腿,還好沒有麻掉,手撑着带着凉意的瓷砖,站起身,想要去厨房找点凉的东西来敷敷眼睛。
但坏消息从来不落单。
她刚半直起身子,就忽然感觉到□□的不适,紧接着小腹传来丝丝缕缕的坠痛感。
脚步一顿,她赶紧回头去看刚刚坐過的地方,很干净,沒有红色的血迹。
孟京棠紧绷的腰背放松半分,在心裡松口气地嘟囔句幸好,說不准不是姨妈来了。
但她也彻底唯心地自我催眠,還是赶紧跑去洗手间看看到底来沒来姨妈。
而结果是,姨妈来了……
她耷拉腰背,郁闷地坐在马桶上,手指烦躁地抓了抓发尾。
她颓颓丧丧地小声咕哝。
“天要亡我……”
更让孟京棠想要刨個坑埋进去的是,她刚打开房门往外走就迎面撞上了同样出来的盛辞,视线刚轻轻一撞,她就赶紧睡下睫毛。
因为姨妈而低落的心情更低落了。
盛辞自然察觉到她的躲闪,目光落在她過分白皙的肤色,還有血色尽失的唇瓣,沉默几秒還是开口问,“不舒服?”
孟京棠微遮掩在小腹前的手往肚子上一靠,指尖缓缓捏紧衣服,攥出细褶,心脏酸酸软软像泡在柠檬水裡。
昨天明明她态度都那么糟了,他怎么還這样耐着性子关心她是不是不舒服。
她目光落在他那双素黑的拖鞋鞋面,盯着上面的细小纹路看了几秒,這才张开唇小声說,“……就是昨晚沒睡好。”
還是不好意思的。
对着前男友說我来姨妈了,她沒社牛到那個地步。
盛辞抿着唇角,看着她压着小腹的手,眼神闪动几分,但也沒问什么。
“要不要再去睡会儿?我去做早餐,做好再叫你起来。”
他轻缓的嗓音伴着窗外沙沙的树叶声,像春天最柔的风,混着几分来自初夏的暖意,一层层包住她的耳朵。
简单的一句关心,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她的心湖,力道不大,却带起层层叠叠的涟漪。
她眼眶有些热,缓缓折了折颈,嗓音也有些哽,混着初醒的低哑,倒也听不出半分不对劲。
“好。”
看着孟京棠重新回到房间,盛辞帮她把卧室门带上,這才转身朝厨房走。
以前她痛经时,都是喝买来的红糖姜茶,他凭记忆从柜子裡找出一小块未拆封的红糖,大概是之前买来做红糖糍粑,沒有用完剩下的。
盛辞洗干净一個苹果和一小块姜,切块后放进冷水裡开始煮。
小火咕嘟咕嘟煨着,直到苹果皮很轻松被戳开,他才关火。
時間還早,他也沒着急叫孟京棠起来,想让她好好睡一觉,她早晨起来的脸色带着病态的白,眼下的浅浅乌青,一看就沒休息好。
孟京棠一觉安眠,熬夜后的头昏脑胀也缓解大半,后腰的酸涩胀痛似乎也比早晨起来好很多。
她揉着眼睛,撑着床铺坐起身,看着窗帘缝隙落进来的阳光,有几分晃神。
過了好一会儿,她才拿過手机一看,竟然快十点钟了。
刚刚轻叹口气,心想這一觉睡得可真沉,房间的门就被敲响两声,接着就听到盛辞低沉的声音,问她醒了嗎?
孟京棠连忙顺了顺睡得乱糟糟的头发,细弱得清了一下嗓子,這才应声說醒了。
盛辞手指握着门把手,推开小缝隙,目光落在她带着薄薄红晕的脸颊,心裡松了口气。
他薄唇微抬,“要起嗎?”
“好……”面对他,還是不自觉地紧张,還有难以忽视的酸涩和失落。
盛辞走后,孟京棠垂眸听着被子,深呼吸了一下,慢吞吞起床。
来到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双手掬起一小捧水,冰冰凉的水扑到脸颊,還未睡醒的瞌睡赶跑大半。
她抽了张纸,擦干脸上的水迹。
洗漱完,孟京棠抬眸看着镜子裡的自己,皮肤很白,带着几分病态,好在睡了一觉后脸颊带上些粉红,看着气色好了不少。
一双眼睛有些暗淡,她伸手揉了揉還有些湿意的眼睫。
又拍了拍脸颊。
“清醒点,孟京棠,怎么看不就是個男人嗎……”
自我催眠好几次,她才走出房间。
餐桌上除了一如既往的精致早餐,還有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软糯泛黄的苹果块飘在上面,旁边的小碟子裡是一块棕色的方块。
孟京棠拉椅子的手指微顿,抬眸恰好对上厨房出来的盛辞,四目相对时她又想退缩,但這次忍住了。
她抿了下唇,“這是……”
盛辞笑了下,语气自然道,“给你煮的暖宫汤,家裡沒有红枣和枸杞,给你找了块红糖,觉得酸就放上点。”
视线再次落到那一小块棕状物,原来這是红糖啊。
孟京棠不自觉在心裡想,疫情期间他還能变出這么一块红糖,他可真是個哆啦a梦。
她拉开椅子坐下,掰下一小块红糖,投入小碗。
涟漪一点点变大。
如同她被搅动的心脏,心跳声愈加清晰。
捏着小勺子搅拌了几下,等红糖融化,孟京棠双手捧起小碗,唇碰着温热的碗沿,喝了一小口。
飘起的雾气萦绕在眼前,模糊半分时线。
酸酸甜甜,入口的温度也刚刚好,是热的,但不烫。
她整個心也像坠入這酸甜可口的苹果汤裡,起起伏伏,不自觉就跳得快起来。
从小孟京棠就有痛经的毛病,只是小时候她爸妈都忙,忙着赚钱,忙着享受生活,就唯独对他的事情不忙。
還记得刚来姨妈时,她以为自己得了绝症,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林岚也只是轻轻一笑,揉了下她的脑袋,云淡风轻說:“這說明我們囡囡长大了。”
后来她每次痛经都偷偷忍着,因为她知道,林岚不在乎她。
直到她高二那年,圆满家庭的假象终于碎裂,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父母一点都不爱自己,除了足够的钱,什么都沒有给她。
原来他们不爱彼此,原来他们各自有深爱的伴侣。
自那时起,孟京棠再也不想期待,很多遗憾就是期待太多,沒有期待就不必有期待。
但盛辞却偏偏是那個意外,让她忍不住有了期待。
于是重逢时,她再也忍不住,拼了命的想要靠近。
盛辞也确实对她很好,好到她觉得這個男人一定是爱惨了她,只是……一切都被搞砸了。
這不是盛辞第一次给她住红糖水,却是唯一一次她喝到想哭。
或许是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個人愿意捧她在掌心,又或许是难過他当初答应分手得那么干脆,也沒有任何的挽留。
他……真的喜歡她嗎?
孟京棠深陷在情绪和回忆裡,心口酸酸涩涩,眼前渐渐蒙起水雾,一大颗眼泪“啪嗒”一声就滴进了碗裡。
盛辞坐在对面,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尾,缓缓攥紧拳头。
他努力放松声线,“還是很疼?”
“嗯?”孟京棠疑惑地抬眸,精神還有几分飘忽。
“很疼嗎?”他顿了下,“……怎么還哭了?”
她抬手去摸自己的脸颊,果然摸到温热的液体,她连忙用手背蹭干净眼泪,吸了吸鼻子,略带鼻音地說,“嗯,有点疼……”
他觉得她是疼哭了。
她沒否认。
除了這個答案,她不知道要說什么。
說因为看到有人喊他“哥哥”而吃醋了?
還是觉得跟他分手很难過很难過?
她都說不出口。
盛辞目光落在她的脸颊,眉宇间浮动着复杂的情绪,沉默了几秒,他柔声开口,“趁热喝,吃完饭给你灌個暖水瓶。”
“……好。”
吃過早饭,孟京棠裹着一個小毯子窝在沙发上,沒一会儿盛辞就走了過来,她下意识抬眸望着他。
他修长的手指间握着一個塑料瓶,被热水烫得有些扭曲变形,样子很丑。
“家裡沒有暖水袋,先用矿泉水瓶暖一下。”
盛辞半曲下膝盖,掀开她盖在身上的毯子,将暖水瓶往她小肚子那裡捂着,“兑了凉水进去,水温正好。”
孟京棠哪裡料到他直接掀开毯子,虽然她穿着完完整整的衣服,但還是惊得她身子往后一缩,以为他要伸手摸自己,等看清他的动作,听到他的话,一個紧紧绷起的心才缓缓放松。
只是……他的目光落在她殷红的脸颊。
顿了几秒。
他嘴角微勾,“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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