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8
互相对视片刻,路松元還是率先开口,他尽可能缓和下声音,但听起来仍然冷硬:“为什么要攻击他?”
苏眠垂下眼:“对不起,违背了你的话。”
“你该道歉的不是這件事。”路松元皱起眉,顿了顿又道:“我确实和你說過不能伤人,不能這么做是怕你滥用你的能力,对社会和自身造成危害,而非是我說不可以所以你才不去做。”
他看着坐在对面的苏眠,心裡叹了口气。
路松元习惯了命令,实在不会和孩子交流——在他看来,苏眠虽然已经十八岁,但因为长時間被关在实验室中,心智并不成熟,三观更是被人为塑造成不适应甚至是危险于正常社会的。
而在此基础上,苏眠還拥有着为大多数人忌惮的实力。
人是他救出来的,他自然要护其周全,而且作为帝国最年轻的上将,也只有路松元有引导的能力。
经過半個多月的接触,苏眠一直遵循他的话,沒有滥用能力,他還以为对方在逐渐接受社会的法律,沒想到会突然出现這种事。
“我沒有错。”苏眠抿唇:“他不但害死了人,而且毫无悔改,既然法律无法惩罚他,为什么我不能动手?”
很好,听這句话,三观不但沒有掰回来,反而更歪了。
到底在哪裡受到了這种影响?
路松元摁了摁太阳穴:“林家确实在那次护住了他,但這并非永远……我們一直在搜集林家的证据,等到时机成熟,自然可以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见苏眠拧着眉不开口,他又道:“不但是這件事,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法律暂时无法惩罚的事,如果都像你一样私自给予惩罚,社会最终只会更加混乱。”
“我不明白。”苏眠直白地道:“不管是法律暂时无法惩罚,還是因为需要搜集证据才能动手,如果一直都如此,那坏人便可以逍遥一世,這不对。”
路松元忍了忍,還是揉了揉他的脑袋:“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但這個世界沒有這么简单,你会慢慢了解的。”
苏眠紧抿着唇,红眸中闪過几分迷茫。
“最近不要出门。”路松元道:“林远至今仍在昏迷,虽然沒有生命危险,但林家不会善罢甘休。”
“我知道了。”苏眠平淡地道。
他转身出了书房,一直等在外面的路舟景走過来,神色复杂:“喂,你……”
“大哥叫你进去。”苏眠打断他。
离开前,他从未来得及关紧的书房门缝中听见了路松元充满怒气的声音。
看来這次之后,路舟景不会再带着他见那些乱七八糟的家伙了。
苏眠走回房间,抱着腿缩在床上,呆呆盯着床单上的花纹。
突然,他目光动了动,落在床头的游戏上。
下线时是在晚上,游戏裡的房间开着灯,他看着周围熟悉的摆设,心裡不由有几分烦躁,刚好手头有些钱,干脆打开装修界面,开始换家具和墙纸等东西。
换装小游戏挺解压的,等他把房间大变样后,心情也平静多了。
“小朋友,你在嗎?”
屋外突然传来宋归止的敲门声。
苏眠赶忙从床上爬起来,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屋内完全变样的装修和格局,不知道宋归止会不会看出不同。
不過,等他打开门,目光落在对方熟悉的笑脸上时,就沒心思想那么多了。
“宋先生。”心底突然喷涌而出的情绪让他眼眶微红,一下扑进对方怀裡,双手紧紧抱住劲瘦的腰。
宋归止的身体僵了僵,很快放松下来,轻轻抚着苏眠的后背:“怎么了?”
“我不开心。”苏眠闷闷地道。
“谁惹小朋友不开心了?”宋归止语气温和。
苏眠很想倾诉,可那些是现实的事,他只能咽回去,直起身:“沒什么,宋先生来找我有什么事嗎?”
宋归止眸色一闪,看出苏眠不愿說,便也沒有多问,只道:“今天感觉你一直心神不宁,怕有什么事。”
他伸手轻轻摸了摸苏眠的头,将他揽在怀中:“不能說也沒关系,至少让我陪在你身边。”
明明都是摸头,苏眠却觉得宋归止的手更加温暖,他忍了忍,還是沒忍住,额头靠着对方的肩膀,小声道:“我有事想问宋先生。”
将今天发生的事掐头去尾再换個主角,苏眠把事情复述一遍,又着重說了路松元的话,然后一脸迷茫地抬头:“宋先生觉得谁做得对?”
宋归止敛眸思索片刻,看着一脸紧张的苏眠,慢條斯理地道:“我认为他们做的都不对。”
沒想到会听到這种答案,苏眠忍不住睁大眼。
“可是……”
他想說什么,宋归止却用手指轻轻抵在他唇上:“听我說完。”
柔软的指腹似乎无意间在唇瓣擦過,苏眠一激灵,错過了反驳的時間。
“首先来說說第一個人,他想让犯罪人得到惩罚的想法沒有错,只是行为太過冲动。”宋归止含笑道:“在大庭广众下动手,即使他理由充足,也会因为破坏法律被人责怪甚至获得惩罚。”
苏眠联想到事实,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所以我应该偷偷地做?”他问。
宋归止但笑不语,而后话锋一转:“至于另一個人說的并非全部错误,肆意地私下处罚确实会导致社会混乱。”
苏眠眨巴眨巴眼:“为什么?”
“因为不论是什么,不加约束最终只会走向灭亡。”宋归止简单地道:“如果每個人都自诩正义肆意进行惩罚,最后演变出的只会是混乱的社会。”
他见苏眠歪着头冥思苦想,笑着举了個例子:“比如說有人是素食主义,认为所有吃肉的人都是在残害生命,而大肆屠杀,你觉得這是正义的嗎?”
苏眠皱着眉头思索。
宋归止并沒有等他回答,继续道:“但如他所說,要等到法律完备或搜集到证据,那犯罪人很可能一生都得不到惩罚,這自然也是错的。”
苏眠被绕晕了:“所以到底该怎么做?”
“你要自己想一想。”宋归止拍拍他的头:“如果我直接告诉你,就是将我的想法灌输给你,你应该自己得出一個结论。”
苏眠脸皱在一起。
他要是能想出来就不会在這裡纠结了。
不過宋归止的话确实帮他缕清思路,明白他之前都在纠结什么,只是两全其美的法子哪有那么好想。
他愁眉苦脸的,又听宋归止轻笑道:“别丧气,又不是让你立刻得出结论,只要有空的时候思考一下就好。”
“脑子裡有問題就忍不住一直想。”苏眠小声抱怨。
“那明天要不要出去玩?”宋归止笑着說:“出去散散心,转换心情。”
苏眠一愣,想到明天是周六,眼睛顿时亮起来:“好啊,我們去哪玩?”
“小朋友有想去的地方嗎?”宋归止问。
“沒有诶。”苏眠摇头,眼睛亮晶晶地道:“和宋先生一起,去哪裡都可以。”
宋归止瞧着他清亮的眸子,神色不由柔和了些:“那明天由我安排,小朋友只要跟着我就好。”
說完,他微微俯身,眉眼含笑:“心情好点了嗎?”
苏眠一愣,這才发现之前的委屈与难過在对话中不知不觉全部散去,现在心裡只有对明天的期待,即使在想起今天发生的事,心情也很平静。
“好多了。”他亲昵地挨過去,抱住宋归止的一條手臂:“谢谢宋先生的开导。”
他期待地扬起头:“你能再陪我一会儿嗎?”
眉眼精致的少年像白毛小狗一样可怜巴巴地望過来,满心满眼都是面前的人,宋归止轻轻拥住他:“当然,多久都可以。”
苏眠眉开眼笑,往他怀裡又蹭了蹭,感受着温暖的怀抱,突发奇想:“不如宋先生今晚留下来吧!”
气氛凝滞。
過了两秒沒听到答复,苏眠有些奇怪地扬起头,刚好与宋归止看来的视线对上。
男人的眼窝很深,五官立体,虹膜的颜色接近深黑色,如果只看上半张脸,在他不笑时会有一种很强的压迫冷厉感。
此刻他就沒有笑。
苏眠被他看得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怎、怎么了?”
宋归止凝视他片刻,叹了口气:“小朋友,我想你对我有什么误解。”
“啊?”苏眠迷茫。
“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宋归止目光深沉:“被喜歡的人留宿,不能保证不会做出出格的事。”
苏眠:……
苏眠:!!!
他骤然反应過来宋归止的意思,脸涨得通红。
“我我我沒有那個意思!”他猛摆手,感觉整個人都要冒烟了,說话的时候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宋归止看得好笑,捉住他几乎摇出残影的手:“我知道,只是和人相处還是要多带几分警惕。”
苏眠冒烟后,整個人都飘忽了,听到宋归止的话也只是低低嗯了一声。
宋归止以为他還在羞涩,沒想到却听他红着脸,小小声道:“宋先生的话,虽然那個不行,但、但是亲一下還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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